生活的面貌早已发生巨变
2017-06-27不言
不言
/ 编辑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
“生命就要过去了,可我好像还没有生活过。”《樱桃园》在仆人交织着不甘、迷惘的喟叹中落幕。
文学巨匠契诃夫笔下的《樱桃园》,发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国。园主柳苞芙带着家人和仆人从巴黎搬回俄罗斯,经济上的困窘使她不得不面临樱桃园被拍卖抵债的命运,而接手樱桃园的,正是庄园时代农奴的后裔、如今的商人。柳苞芙身后,樱桃树正在一片一片倒下,象征贵族阶级幻梦的樱桃园,主人更替,美丽难存。
20世纪以来,全世界有多少哈姆雷特,大概也有多少柳苞芙。2004年莫斯科艺术剧院献上了《樱桃园》的百年复排版,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嫡传徒孙阿道夫·沙彼罗担任导演,饰演柳苞芙的是俄罗斯当代传奇女演员雷娜塔·利特维诺娃,她是少有的能经得起大特写的话剧演员。前两幕中,利特维诺娃眼里始终闪烁着高贵的骄傲,而逐渐,摄影机更多地捕捉到她的失神,她的肢体动作也犹疑、细碎起来。尽管家财散尽,柳苞芙最终没有改变她挥霍无度的性行。剧中也只有她真正妆容精致,衣着典雅雍容,与舞台布景格格不入。
布景看似简单,实则颇费心思。一张飘荡、缀有提花的超长幕布,让舞台显得格外空旷。大多数换景依靠舞台的旋转和幕布的变化,分割不同记忆中度过的不同空间:卧室、餐厅、育儿室甚至乡间——樱桃园昔日的富贵雍容已经卸尽,只留下空空荡荡的骨架勉力支撑。广袤的天地,愈发衬托出人的渺小和彷徨。
原劇本中提到的乐队依然保留着。三三两两,椅子永远多于乐手,在舞台后区时隐时现。莫名忧郁的俄罗斯曲风,让人想起当时已重病缠身的契诃夫创作《樱桃园》时说的话:“懒惰,春光明媚,剧情有难度。”或者是高尔基感叹的,“剧本里弥漫着绿色的忧郁。”
有趣的是,录制版本中,中场休息也被有心的编导填满。除介绍《樱桃园》与莫斯科艺术剧院的一些重要史实外,讲述了契诃夫与首演版导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之间的矛盾:契诃夫视自己这部作品为喜剧,传统的地主老爷、曾经的贵妇维护旧式生活的方式是奇特可笑的,除了柳苞芙,还有她年过半百的哥哥,他是个离开了87岁老仆人就无法生活自理的巨婴。对此,契诃夫没有吝惜他的嘲讽之笔,将喜剧性隐藏于守旧人物与时代之间的缝隙和落差中。而周围的乡邻、带有乌托邦狂热理想的年轻一代身上,也不无闹剧色彩——但当斯坦尼斯拉夫斯基1904年1月首次把《樱桃园》搬上莫斯科艺术剧院时,它却变成正剧甚至悲剧的样貌。
如今上演的2014年录制的百年复排版,距离百年纪念版又过去了十几年。生活的面貌早已发生了巨变,而我们却也还生活着;告别樱桃园之后,那些曾经以为永世不忘的事情,已经在念念不忘的过程中,被逐渐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