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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波代表作选

2017-06-27张洪波

中国诗歌 2017年4期
关键词:文艺蝴蝶大地

张洪波代表作选

张洪波

1956年出生。现居长春。19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著有诗歌、散文、童话、书法等个人专集三十余部。作品被收入百余种选本,部分诗作被译成英、法、朝等文字。曾任《诗选刊》副主编、时代文艺出版社副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家书画院艺委会委员。

主要作品

诗集:

·《黑珊瑚》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9

·《独旅》百花文艺出版社1989

·《沉剑》花山文艺出版社1993

·《张洪波石油诗选》石油工业出版社1994

·《张洪波短诗选》新华出版社1994

·《穿越新生界》花山文艺出版社1995

·《生命状态》北方文艺出版社2000

·《旱季》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

·《最后的公牛》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

·《沙子的声音》北方文艺出版社2004

·《多云》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

·《小诗60首》时代文艺出版社2016

·《张洪波儿歌100首》吉林美术出版社2017

散文随笔集:

·《摆脱虚伪》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7

·《诗歌练习册上的手记》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

·《杂记》花城出版社2010

童话集:

·《童话石油·国》(上、下册)石油工业出版社1997

·《九头鼠和·八爪猫》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03

·《九头鼠和·八爪猫卡通画书》(10本)农村读物出版社出版2003

书法:

·《草书小札·离骚》吉林美术出版社2012

·《诗书画·张洪波作品选》新加坡出版传媒集团2013

雄牛

雄牛绝望地吼了两声长调

为被割除的一对睾丸

放喉痛哭

血浆浓重

一滴滴点穿了悲壮夕阳

黄昏挣扎

…………

人们灵巧地躲开去

他们还不敢相信它已被驯服

他们看见它的泪水在眼睛里

并未轻易流出

那是一头真正的

雄牛

午夜

远远的牛栏里

又传来一声声放号

我猜想一定是它

只有它的声音

才能够震颤这夜

使之难眠

明天

它还会顽强地

在鲜血润过的土地上

阔步走来吗

爬行的蚂蚁

你们的编队

从我的眼前悄然而过

一群黑色的生灵

使我周身的血随之颤动

你们又要去哪里挖土筑巢

是去营造更能温暖生命的新部落吗

你们都是从哪里

不知疲倦而来的

我想起许多高大者

(他们有的早已站成了顽固的雕像

有的已因为行路之难卧而不前了)

相比之下

你们是多么叫我崇敬

在这风风雨雨的土地上

历尽千辛地向前爬行

又是多么坚毅生动

这世界

吃力地爬着向前行进的

恐怕比直立着骄横阔步的

要多得多吧!

是什么样的给养

充实了你们瘦弱的身躯

鼓动了你们不屈不挠的精神

——爬也要爬到那个目的

你们留下了一行行

看上去那么渺小又曲折的路痕

你们是不会标榜自己

只会默默实践的一群

我不能不俯下身来

朝拜你们

——爬行的蚂蚁

想起智利的蝴蝶

智利的蝴蝶是美丽的

尤其是帕拉的那一只

就是帕拉看得最仔细的那一只

就是帕拉对它的翅尖和肚子有过描写的那一只

所以今天

当我面对窗前中国的蝴蝶的时候

我就想起了帕拉的那一只

就很羡慕那智利的蝴蝶

它有幸被一位大诗人写到了

写得更加美好了

而我们的蝴蝶

还没有被写好

就被匆匆地到处发表了

今天的这一只

翩翩地飞来飞去的这一只

也是等待着描写的吗

可我不知自己为什么在此时没有描写的想法

并且很冷静地想到的是

这只蝴蝶什么时候会死去

智利的蝴蝶是歇息在露珠与花粉中的

中国的蝴蝶为什么落在空旷的窗前?

出窑的砖

出窑的砖和入窑的砖不同

入窑时青着脸儿

恐慌

出窑时红着脸儿

豪爽

敲一敲热透了的胸腔

会发出平原汉子般透彻的声响

经了寂寞

经了烈火

还怕什么样的折磨?

今天出窑

堂堂正正地立着

任你有风吹雨打

老子将是一面不倒的墙

边地森林

1

最后的阳光将要沉入森林

叶子的脸色很不好

没有风

甚至没有声响

空中飞过一条褐色的弧线

附近的鸟儿

默默地归巢

贴近树木

凝视叶子的神情

期待今夜不再失眠

蛇优美地从枝丫上飘下来

那种蜿蜒的飘

正如一支歌

灌入草丛深处

消失之后

仍有许多余音萦绕

而青藤正有力地上升

也是很优美的蜿蜒

边地的森林

在度过一个夜晚之前

倒木身躯上所有的伤口

在我的抚摩中分散出种种颜色

那些颜色在林子里愈合成荡漾的山岚

2

你静静地躺着吧

我的倒木

在腐朽之后

关于你的传说

还会四处飘摇

深山深处寂寞的死亡

难道不正是往日的巍峨所指的方向?

躺下了

你百感交集

也许还会有更强烈的苦难

将你紧逼!

当年的呼唤

至今也没有传播出去

太远了!这个遥远的边地

遥远成无声的绝望

遥远成纯粹的葬礼

大雪开始纷飞

还有那脱落的自由的叶子

与大雪一起纷飞……

3

落难的孩子走进来

一个被工业杀害的灵魂要在这里寻觅新鲜的空气

这里仍然是远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

须有耐心才能靠近

须有爱心才能走入

会在那柔情的树上

世界呀,也可以完美

世界呀,不能再有更多的逃离

4

所以,春天必须回归

苍茫的林海

应该结束所有的潜伏

透出光

流出水

长出叶

扎下根……

穿过灌木丛

我找到自己的血统

我要质问

谁曾经分裂了我们?

四面是树

四面是完完全全的树

我不是带斧头闯入森林的人

我带来的是泪水与爱情

多年以后的大树

多年以后的父亲

我该把向阳的叶子献给您

而今天,偶然说起您的姓名

就是山外的山外

那谁也追赶不上的声音

5

当我也被你排列成绿色

啊,浓荫福佑的大森林

你有没有真实的背后?

你有没有隐秘的深处?

你的深处是普遍的泥土

你的背后是不改的性情

在这边远的高山上

你用林涛呼唤

你用枝条招手

来呀,我的亲人!

我去拾拣所有可以用来砍伐的工具

我发现了斧子和油锯那刃上如血的木粉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早逝的兄弟

想起他倒下的那一瞬间

群山旋转,天空倾陷……

把那些工具火化成往日的云烟

大森林啊

让我带着泥土和水

站在你的面前

6

最后的阳光已经沉入森林

叶子的脸色正在好转

为了明天又一个成长的日子

让亲切的风吹来吧

边地的森林

在度过一个夜晚之前

把一首木质的歌谣

唱得很远很远……

蹿跃的狼

怀着一生漂泊不定的心灵

狼一直寂寞地在旷野奔行

当它凶悍地捕捉猎物的刹那

那一蹿一跃的动态

几乎就是一种诗化的波浪

它闪亮的毛色

在阳光下形成一种旋律

仿佛整个旷野都在随之起伏

跳跃折转扭动扑跌

生命忘情之时

还能纳入什么规范

狼的所有动作

都那样新鲜生动

那样自由随意

那样的不可思议

它那节奏

有如呼呼燃烧的火

张扬着无法停息的色彩

瞬间

智慧自信敏捷力量

都在迸发

真是出神的表演

即使捕捉不到猎物

它也非常优秀了

蹿跃之后

它大口地喘息着

或者痛快地号叫着

它已把自己宣泄得淋漓尽致

目光收回

轻轻地伏下身躯

胸腔里跌宕的浪潮

仍在层层击打

狼无法平息自己

蹿跃

它再次把自己画成急促的弧线

绘入令人羡慕的境界

冬天里的羊

雪下大了

没有草可吃的羊

被更凶的鞭子抽打到更远的地方

缺少食物的冬天

咩咩叫的大雪

覆盖了整个原野

集体流浪

朴素而弱小的脚印

拥挤成一大片盲目

没有家园可寻

也不知道前面是否真的有青草

停停走走

寻寻觅觅

咩咩叫着的空腹难民

无罪的羊

要走完受罪的一生

尤其躲不过去的

是这个冬天

雨,是一点一滴的城市中心

现在,城市已经完全浸泡在雨中

这是第一场雨,此前

一直是冰雪的冷漠和沙尘的猜测

可能春天就在这样的夜晚来的

横穿那条著名的马路或叫大街

就把横在面前的斑马线一条条突破了

这座城市最具约束力的线条

被什么冲击成了一道道大胆的波纹?

一直看不清的北方城市

在啤酒的泡沫里渐渐地清晰

有如一次沐浴之后

秀美的面容显现在灯光之下

计程车和小街的脚步在放慢

拐过熟悉的楼房和斜映在雨中的影子

被打湿被打得温柔的树

正牵手诉说即将绿的叶子

雨水沿着路边的伤痕

进入城市的内心……

而城市的身体向后倾移

好像还有要仔细考虑的必要

一个夜晚就能把整个春天交还

所有闪亮的碎片开始组合

直至深夜的新歌唱起才看到

雨,是一点一滴的城市中心

沙子的声音

我听见了沙子的声音

听见了微小的石英的歌声

来自远方的沙丘

来自干燥的地带

它们在我的胸腔里滚动

和我的鲜血磨练在一起

它们细小而又尖锐的音符

撞击着我的心脏

沙子的声音

不停地敲打着

我身体最脆弱的地方

我知道这种感触

该有多么生动、可靠

沙子的声音

使我的生命坚固起来

它们响着、动着

同时也一点点地凝结着

不是一掠而过的

城市的声音杀过来了

我趴在旷野上

趴在大地的胸膛上

听到城市的声音杀过来了

这不是幻觉的声音

的的确确是真实的感受

那声音不会停下来

它几乎就是佩着利剑的猎手

凶狠而且已经很近了

我在一片碧绿中彻底绝望

这是一个刚刚复苏的春天

城市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杀过来了?

我那赤脚的豌豆

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去

那是刚刚破土的小小的豌豆

它正合着手掌祈祷

可它的声音太微弱了

微弱得就像没有这种生命

城市的声音杀过来了

羊群沿着草地向远方流动

我看到披着棉衣的移民

他们自己和自己说着话

和一匹乡下的马站在一起

多少年了

不曾这样细致地看一匹马

看马嚼环上的

那朵铁制的花瓣儿

多少年了

不曾这样近距离地听一匹马

听它胸腔里发出的

嗵嗵跳动的血的声音

它站在城市马路的边上

潮湿的呼吸

和爽朗的响鼻

在这个春天爬上楼梯

所有的人都从窗口张望

英俊的马使大家羡慕不已

它扬起头颅咴咴的叫了一阵

珍贵的音响肯定能流传很久

我站在它的身边

和它肩并着肩

虽然我叫不出它那样的声音

但我在心里已经叫了二十多遍了

它是从乡下来的朋友

和它在一起

就能梦想出许许多多的路

心就不再蜗居

父亲的墓地

四周的树木静立着

我站在一座军营的面前

这是父亲最后的驻地

熄灯号刚刚响过

他的枪声已经远去

冲锋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他不再发布命令

但他一生的英雄气

仍在大地的深处流动

被埋葬的只是曾经的战争

而一个正直坦率的人生

在自己和平的营盘静静凸起

我把那些雪扫开

看到了父亲沾满硝烟的名字

献上一束他从来都不喜欢的鲜花

却没有听到熟悉的严厉斥责……

玉米们不再大声地歌唱

在秋天的玉米地里

躺下的玉米只有黄色的叶子为它遮霜

玉米们不再大声地歌唱

它们要被收进粮仓

在月光下打开一层层的玉米叶子

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它们是什么时候长好了一身的牙齿

一身的牙齿呀

它们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什么

玉米们不再大声地歌唱

它们用了一年的时间

长硬了自己的牙齿

然后就那样默默地咬紧牙关

等待着离开大地的最后一天

谁也没有料到玉米已经长了那么多的牙

如果想一想

所有的玉米都开始用自己的牙齿在大地上咀嚼

那将是多么让人震惊啊!

大地的胆汁

难道还需要重新认识大地吗

万物生生不息的大地

我早就尝到了你的胆汁

生命并不宽广

肉体只是一个季节

而胆汁正在轮回

我常常在深夜里

静听一个很苦的地名的哭声

那些人葵花般走来

那些事落叶般飘去

当大地撕心裂肺

明亮的胆汁浸出

像一种复生的恳求

找到家乡最早的河水

啼血的鸟儿已经流浪

一些无法避免的悲伤

刻在父亲的墓碑上

我拒绝歌唱

只认领大地的胆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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