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产业集群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形成机理

周庆+胡大立+黄欣

一、我国产业集群已嵌入并锁定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环节

全球价值链是价值链概念的基础上演变过来的。“价值链”的概念最早由Michael·E·Porter在其《竞争优势》（1985年）一书中提出。他认为公司的价值创造过程主要由基本活动（含生产、营销、運输和售后服务等）和辅助活动（含原材料供应、技术、人力资源和财务等）两部分组成，这些互不相同但又相互关联的生产经营活动构成了公司价值创造的链条，这一链条就称之为价值链（value chain）。波特（1985）进一步指出，在一个企业众多的“价值活动”中，并不是每一个环节都创造价值。企业所创造的价值，实际上来自企业价值链上的某些特定的价值活动，这些真正创造价值的经营活动，就是企业价值链的“战略环节”，它是企业竞争优势的来源。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贸易自由化和投资自由化的不断深入，产品的价值链环节越来越具有空间上的可分布性。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出于优化资源配置考虑，将产品价值链的各环节在全球范围内重新布点，把一些自己不具有比较优势的加工、组装、制造环节的活动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这些环节往往是价值链“非战略性环节”），而专注于自己具有比较优势的设计、研发、营销、品牌运营、售后服务等环节的活动（这些环节往往是价值链“战略性环节”）。这样使原本在企业内部一体化的价值链各环节开始在全球范围出现垂直分离并重新整合。这种价值链各环节被分割开来，在空间上离散性地分布于世界各地，并在全球空间上重新整合所形成的价值链条称为全球价值链（GVC，global value chain）。

对价值链各环节在全球范围出现垂直分离的这种现象，Arndt & Kierzkowski（2001）用“片断化”这个术语来进行了描述，它认为在全球范围内的分离是个新的现象，片断化使得不同国家的生产融合起来并形成了跨国界的生产网络。

我国地方产业集群作为全球价值链条“片断化”一个从属部分，正以不同方式快速嵌入全球价值链中，特别是处于沿海地区的外向出口加工型地方产业集群，与全球价值链的融合程度最高，成为了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国产业集群通过嵌入全球价值链获取外部资源、知识、信息与市场，并与其它全球价值链其它主体互动，谋求自身的发展。

但根据我国的比较优势及现实条件，我国地方产业集群只能走“低端嵌入”道路的方式嵌入到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当中，即只能凭借低廉的劳动力、土地和自然资源优势从事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加工、组装、制造等环节的活动。这些环节是属于全球价值链的“非战略环节”，是位于U型的“微笑曲线”底部，相对于研发、设计、品牌运营、营销渠道等战略环节，它属于低价值环节。同时又由于跨国公司的阻挠和控制，以及我国产业集群自身能力缺失，使得我国产业集群长期被锁定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环节，进而成为全球代工基地和世界“血汗工厂”。

二、长期融资能力缺失是我国产业集群“低端锁定”的重要因素

我国产业集群之所以被长期锁定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环节而不能自拔，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自身资源能力缺失和企业家精神缺乏的内在原因，也有全球价值链治理者跨国公司封锁与阻止的外在原因。但是如果我们从外部环境因素来分析，长期融资能力缺失是致使我国产业集群长期锁定于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的一个重要因素。

产业集群升级必然伴随着集群整体信用度的扩张和风险资本的流入，是一个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和资本长期支持的过程。且处于价值链低端环节的产业集群利润相对微薄，其自有资本和现阶段利润不足以支撑集群升级的全过程，也很难维持稳定而强劲的现金流。正如，升级过程中的企业由于向价值链高端持续投入，不可能只靠自身经营而获得稳定而强劲的现金流，向价值链高端升级的产业集群也处于资本投入大于利润产出的阶段，因此，集群升级的过程必然依赖外来资本的支持，包括债权资本和股权资本两种形式，前者依赖于集群企业的整体信用水平，而后者依赖于产业资本和风险资本对于集群升级后价值增加能力的预期。

一个强健的产业集群趋于增强企业资产的价值与收入，这些因素共同决定集群的信用度。集群信用扩张能带给集群企业更多的短期借贷资金，在高端价值链的资金投入促使升级过程中的集群企业获取更多的竞争优势，而升级和市场优势带来的价值生产能力增长的预期吸引更多的长期资金进入，资助集群企业用于升级所需的技术研发与积累、渠道建立与品牌培育、人力资源招聘与储备等，这样的正反馈循环是支持产业集群持续升级的动力机制。

在产业集群信用扩张的反身过程早期，涉及的信用量相对较少，所以很多产业集群都是依赖企业主个人信用衍生的民间借贷从无到有迈出第一步的；随着产业集群的形成，越来越多来自银行的贷款等信用融资支持了集群企业规模的扩大，此时产业集群的现有价值内涵和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是集群信用融资的基础。

产业集群要升级，意味着要超越集群现有的价值创造能力，将升级变成“全民性质”的“风险投资”活动。从低利润、低信用度的阶段进入高利润、高信用度的阶段，产业集群的升级行为本身是一种整体的风险投资行为。随着越来越多的企业投入价值链升级的活动，对于资金支持的需求必然增加，因此集群整体的信用扩张变得非常明显，对于长期资金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这个过程持续进行，直到集群企业的总信用无法足够快的增长来继续支持集群升级行为，此时直接融资（尤其是风险投资、股权投资等直接投资）将变得更加关键。不可否认的是，集群信用扩张的成本也将计入集群产品的平均成本之中，进而影响集群整体的价值链竞争能力，所以过高的信用负债将反过来制约集群的价值生产能力。因此，在集群升级的后期，集群直接融资总量变得越发重要，开始对产业集群整体价值生产能力造成显著的影响。

由于引领升级的集群企业需要其它的价值链配套企业的协同升级，因此必然需要将升级产生的利益持续分配给这些配套企业，并协助它们获得升级所需的部分投资，这就要求驱动集群升级的企业需要首先有更加强大的融资能力，尤其是吸引长期资本投资的能力，并能够实现“资本投入越多、升级收益越高”的正反馈循环。如果集群升级活动没有带来预期的协同效果，导致企业升级收益远远不如资本方预期，那么风险资本等长期资金将减缓流入产业集群。而若没有足量、及时、低资金成本的长期风险资本的支持，将导致计划升级企业半途夭折，并导致更多的集群企业退出升级，进而使得整个集群被继续“锁定”于低端环节。我国产业集群在试图升级的过程中，都普遍遭遇融资成本骤升、风险投资不足的困境，导致升级进程终止、重新回到低端锁定状态。

所以投资者对于集群的价值生产能力的预期，是决定资本方是否持续支持集群升级行为的关键。产业集群升级的协同程度与升级收益的积极预期对于集群升级成败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