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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击案频发的芝加哥街头

2017-06-22刘旭东

现代世界警察 2017年6期
关键词:本尼芝加哥毒品

文/刘旭东

枪击案频发的芝加哥街头

文/刘旭东

自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芝加哥市某些街区黑社会帮派的暴力活动肆虐成灾,而2016年成了近20年来最血腥的一年。美国《新闻周刊》杂志的记者乔西 ·索尔对重点区域进行了探访。

一个无辜的路人

2016年5月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詹姆斯,一名19岁、说话轻声轻气的男青年从他工作的食品连锁店下班,正走在芝加哥市布朗兹维尔的斯德特街上。突然,他听到连续的四五声枪响。“我感到臀部一阵疼痛,低头一看,”詹姆斯说道,“鲜血流了下来。”

正当詹姆斯朝地面卧倒时,另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一条胳膊,随即又一颗擦过身边,击中了端着一杯咖啡、刚从星巴克咖啡店走出来的一位叫耶沃妮 ·尼尔森的妇女。她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40钟后宣告死亡。“她是一位在市政府部门工作的职员,工作很辛苦。”詹姆斯要求我不要公布他的姓氏,因为他害怕再次遇到袭击,“ 她死得实在无辜。”尼尔森被枪击的地点位于一个档次不低的社区,距离芝加哥市警察总部仅一个街区。该总部不久前刚刚宣布逮捕了几乎100名帮派成员。

在枪击事件发生大约一周之后,詹姆斯通过照片墙(Instagram一款APP)得知,涉嫌企图射杀他的是一名15岁的少年。此人属于一个名为“毁灭之乡”的帮派团伙。而詹姆斯之所以成为暗杀的目标,是因为詹姆斯以前曾经参加过一个附属于芝加哥最大的帮派组织Gangster Disciples 的小组的活动。“我过去确实干过一些事。我不是一个完人。”詹姆斯解释道,“但是他根本不认识我,是有人派他干的。一个小屁孩想获取一些‘业绩’,来提高自己在帮派中的地位。”

耶沃妮 ·尼尔森是2016年芝加哥市被杀的第238名受害者。早在2016年3月初,就有治安方面的研究人员担忧2016年被枪杀的人数会达到600人,成为近十年来被杀人数急剧上升的一年。然而,随着枪杀案件的大量出现,到11月底,该市被杀人数已超过700人,是1998年以来首次达到这一数字,而且这一数字超过了另外两个大城市纽约和洛杉矶相加的总和(尽管人口规模较小的城市,如新奥尔良和底特律每百人的被杀率高于芝加哥)。据布伦安中心(Brennan Center)的一份资料披露,尽管全美国的枪杀案件率这些年处于历史性的低位,但是2016年却一下子上升了13%,几乎一半都要归咎于芝加哥的“业绩”。

在美国中部这座最大的城市,青少年们在推特上相互诋毁,扬言要杀死对方。成年人枪击儿童的头部——有时是失手,有时则是作为目标。其结果是:这些枪杀导致芝加哥这座城市获得了一个凄凉的绰号——“芝拉克”(Chirap,此词汇是将芝加哥的英文名称前三个字母Chi与伊拉克的英文名称后三个字母raq复合创造出来的,其用意不言而喻)。一名在芝加哥长大的说唱歌手肯耶 ·怀斯特在他创作的歌《枪杀之最》(Murder to Excellence)中唱道:“我在自己生长的城市感到痛苦,伊拉克战场死了314名战士,芝加哥却死了509位市民。”

警方指出, 枪击暴力事件的大约90%都是帮派团伙引起的,正是他们之间的争斗导致了尼尔森那样的平民死亡。从前,芝加哥大规模帮派组织Gangster Disciples 和Black Disciples 是以等级制度和具有类似商业规划的公司分层运作的。如今,由于联邦检察机构的强硬指控以及当地政府公租房制度的解体而分裂成诸多小团体。

芝加哥现代的帮派暴力活动历史,尤其是城市的西部和南部,要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即使在暴力活动频发的2016年,一年之中被枪杀的人数仍远低于20世纪90年代初每年超过900人的数字)。然而,在过去的一年期间,两件事的出现,触发了暴力活动的增多:一件是有关预算的削减使得调解、平息帮派之间纠纷和矛盾的社会工作者的人数有所减少。另一件是由于一系列枪击警察的事件使得警方过度使用武力自卫,从而造成了部分居民和警察之间的紧张关系。

在过去的18个月里,警方力量和社会工作者数量的下降,导致了暴力行为以几乎20年来罕见的数量爆发式增多——在去年8月的一个月期间,就有90人被枪杀。这一状况犹如消防队员忽然撤出了正在灭火的战场。当前,芝加哥市的居民们眼睁睁地看着全城都弥漫着暴力的“烈焰”。

在西部地区陷入危机之前

9月的一个温暖的夜晚,在芝加哥市南部某小区,阿隆佐·里带着三岁的儿子阿基尔正坐在父亲本尼的住宅前等待父亲回家。本尼在一所学院担任教师,同时也是一位受人尊重的社会工作者。他教的课程就包括有关芝加哥帮派历史的内容。然而在本尼年轻时代,他曾经是一个势力强大的名叫Vice Lords 的帮派的令人生畏的领袖人物。“亲爱的爷爷!”赤着双脚的阿基尔迎着向家门口走来的本尼扑去,他立刻被祖父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小淘气,还好吗?”

本尼是一个说话轻柔、表情严肃的人。他在自己的手机上以孙子的照片作为背景,显示出其重视家庭的观念。阿隆佐说自己小时候,父亲常常给他讲述帮派团伙的生活片段以及他们那些年轻帮派分子被抓后在监狱的经历。阿隆佐长大后也加入了一个名叫Black P Stones的帮派组织的分支团体。按照阿隆佐自己的说法,直到2015年11月,他依靠贩卖大麻,曾有过一天高达3500美元的收入。2016年秋季的一天,因为他参与了对抗另一敌对帮派的街头枪战,警方搜查了本尼的家,试图抓捕阿隆佐。

面对帮派兜售毒品,芝加哥警察的态度以忍耐为主

年轻的芝加哥帮派成员常会在社交媒体上炫耀枪支

阿隆佐说父亲即使在当年也从未认为混迹于帮派生活是正确的选择,他曾多次企图与帮派组织一刀两断。不过那天晚上,站在自己家门口外的空地上,本尼还是兴致勃勃地谈到年轻时的帮派生活。“那时吸引人的事情不少,”他说,“我们干过不少错事。”

在20世纪60年代,本尼还是一个少年,他的家搬到了奥斯丁。这个地方除了三户人家是非洲裔,其他邻居都是白人。“我们经过附近街道时不得不结伴而行,并在与白人孩子的推打过程中冲进最近的一座游泳池。”本尼说道。加入这些孩子们的团伙,就是他走向帮派生活的第一步。

1968年,美国黑人民权领袖马丁 ·路德 ·金牧师被刺杀事件发生后,芝加哥市的西部地区爆发了黑人骚乱。白人家庭于是纷纷从西部和南部逃离自己的住宅区。奥斯丁地区的人口大多数换成了黑人,于是这里很快形成了以黑人为首、吸收小组成员入伙的庞大犯罪组织。Vice Lord,一个在芝加哥西部纠集了许多乌合之众的大型帮派,在本尼14岁那年将他所在的小组吸纳了进去。本尼与他的伙伴们整天怀揣着手枪,以防备对立帮派分子的突袭。有时,他们则去抢劫邻近地区的商店,甚至跳上运货大卡车去盗窃收音机和电视机之类的货品。不过,本尼游荡在街头的日子并没有多长。15岁时,他因涉足所上的中学的一场种族骚乱而被关进了少年教养所。在随后的15年岁月,本尼多次辗转于街头和监狱,甚至短暂地成为 Vice Lords的最高头目,统领着大约两千个帮派成员。29岁时,本尼从监狱释放后便决定打退堂鼓——“我告诉Vice Lords的高层头目们,我不干了。”不久,本尼开始了自己的反暴力的社工生涯。而正是这一生涯使他对帮派文化有了不断深入的洞察。

本尼指出,直到20世纪90年代,芝加哥帮派之间发生的暴力对抗大多数涉及势力范围的争夺和毒品售卖方面的纠纷。如果某个帮派成员打算射杀一个对立帮派的成员,他就会去请示自己帮派的头目,获得同意;反之,如果他擅自行动,就很可能由于引起警方的注意,危及毒品生意而在帮派内部受到惩处。那时帮派成员们都遵守不射杀儿童和路人的信条。“当帮派控制着毒品走私交易时,开枪得按照命令行事。”本尼说道,“要做生意就要有规矩。”

后来发生的两个事件使得芝加哥有组织的大型帮派多数分裂成如今在街头持枪乱射的帮派小组。到了90年代中期,联邦检察官们纷纷将起诉目标对准了帮派组织的领导人物,并将他们中的一些人送进了大牢。在与此差不多的年代,芝加哥问题丛生的市公租房系统被联邦政府接管。这些高耸的数十层大楼已成了大都市标志性的贻害象征。于是,管理层决定对它们进行拆迁。在随后的15年间,芝加哥拆除了诸如Cabrini-Green一类的老旧且犯罪案件频发的多幢高层公共租赁楼。然而意想不到的后果是:原来集中在这些建筑物内的帮派势力像“邪恶”的种子一样随风扩散到了其他社区。

在2000年过后的几年,差不多是本尼脱离Vice Lords的20年之后,阿隆佐即开始与一个名为Bar None 的帮派有了交往,该帮派附属Gangster Disciples。他之所以这样做最主要的是为了像父辈一样,避免在社区内受到欺凌。“作为一个小人物,我不能成天担惊受怕,不能成天窝在家中。”阿隆佐说道,“如果你不主动作为,一辈子都会窝窝囊囊地生活。”

不过在那个年代,帮派的头头们在某个小帮派欺凌对手时会插手干涉。“我们并不想事情没个了断。”阿隆佐回忆道。头头们往往会安排在挑事者和被欺负的对象之间进行一场只使用拳头的交锋,以免动枪后惊动警方。

旧的秩序往往难以维持,阿隆佐以从拆迁的公租大楼搬到各个街区的独立住宅的帮派分子的事例进行描述:“喂,你这黑小子,我是从大楼搬来的。”新来者宣示自己在新家附近贩卖毒品的权利。

“你不懂,我一直就住在这一带。”原来的居住者反击道,“你不能在这附近卖可卡因。”

“胡说,黑小子,我现在住到了这里。”新来者不会服软,“你要么开枪打我,要么干点别的,我得保持我的赚钱行当。”阿隆佐认为,正是从高层公租楼搬出来的帮派分子分散到了各个区域,才造成了无数的街头冲突、枪战和伤人事件。

受害人家属抗议枪击案件频发

小冲突时而引发枪战

在一座光线暗淡、烟雾缭绕的音乐录制室里,里克 ·莱克勒兹,一个头上扎着长发绺、腹部印着机关枪刺青图案,在当地颇有点名气的非洲裔说唱歌手讲出了一段令人吃惊的话: “目前,一些黑小子喜欢在推特和 YouTube(世界上最大的视频网站)上大放厥词。”他厉声说道,“他们讲了许多狠话,甚至扬言要干掉对方。”

莱克里兹,其真名叫罗尼 ·莱姆塞——他小时候家里就有成员加入了Black P Stone帮派,他十岁时也加入其中。到了14岁时,莱克里兹已经经常枪不离身了。“他是一个令人憎恶的人。”居住在英格勒伍德地区的帮派成员特雷透露道,“他常常恫吓人。”

现年25岁的莱克里兹在芝加哥公租房大楼拆迁那个年代还是个少年。此刻他坐在录制室的沙发椅上,嘴里抽着一支小雪茄,向采访记者介绍了一些情况:如今大多数帮派小团体已不再拥有发号施令的头目了。他们的组织内一般只有十几个成员,在街头发生枪战事件时根本不在乎什么人可能被流弹击中。

2011年,一群与莱克里兹有积怨的家伙聚集在他家外开枪,将他的母亲和姐姐打伤。“假如我是一个帮派成员,某个人做了对我不利的事情,当我们之间发生枪战之时,谁还会顾及附近有一个老人?”他说道,“那个老人唯有躲避才能保命。”

一些年轻人有时仅仅因为某个微不足道的矛盾和小小的欺辱就拔枪互射。看上去是与帮派有关的事件,其实常常只是个人恩怨。一个年仅15岁、名叫斯比蒂的Gangster Disciple帮派分子在去年9月的一次电话采访中告诉记者,他对那种在对敌对分子动武之前要请示帮派头目、获得允许的做法表示不屑一顾。他声称,自己所在的小组根本就没有指挥者。这与记者从其他帮派获得的信息颇为相似。“每个人都是老大。”斯比蒂认为。他自己曾经被人打黑枪,击中腹部和背部。“如果我们想枪击什么人,就是悄悄接近他们,拔枪就射。”

引发枪击事件的人发出的辱骂和攻击性语言时常是通过社会化媒体(如播客、博客、论坛、社交网络、内容社区……)传播给对方的。年轻人有时会在评论栏目中出言不逊,从而导致他们面对面相遇时已无话可说,于是便拔枪相向。“如果这些人切断与社会化媒体的联系,我敢保证,一些枪杀不会发生。”莱克里兹解释道。

就像白人中年轻的白领人士喜欢将自己的照片放到Aspen(大型流程模拟软件)或者Hamptons来展示他们的生活多么有趣、多么荣耀一样,贫穷的芝加哥小青年们会将枪支和几张钞票与他们的照片放到互联网上展示,来表明自己的生活有多么艰难。“由于有了互联网,每个人都在网上不计后果地发泄,”莱克里兹说道,“杀身之祸由此而来。”

在一些罕见的事例中,这些毛头小伙子之所以不计后果地展示自己,其部分原因是想成为“网红”。芝加哥的某些说唱歌手,如奇夫 ·基弗(Chief Keef),后来成了“Drill music ”(嘻哈歌曲的一种,源自于芝加哥南部那些年轻的说唱歌手和制作人)歌星,有了不少签约,从而开始了艺术品收藏的行当。

莱克里兹希望走同样的道路。回到录制室,他接到一个电话,一名说唱歌手想请他录制一首歌。莱克里兹报出价格,一个节段为500美元,录制在录像上为1000美元。“你可以通过Western Union(西联汇款)或者Money Gram(速汇金汇款)支付。”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毒品贩卖的瞭望者

特雷站在英格勒伍德地区一条街道的“毒品屋”外。这个“毒品屋”是在Gangster Disciple的当地分支帮派“big homie”允许下经营的,这里被称为他们的“领土”。街道对面的爱彼迎(Airbnb一家旅游服务网站)所在建筑的楼梯井上涂有“无爱之城”几个大字。数十个人排成一列队伍沿着上升阶梯走上二楼的门廊,将手中的钱交给一个走路有点艰难的胖子,而胖子又将钱通过一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递到里面,而里面随即递出某种几小包的毒品,胖子接手后走到门廊的栏杆旁,俯身递给购买者。

“我正在工作。监视警察是否会来。”身穿蓝色运动衫、用兜头帽遮住长发绺的19岁青年特雷站在一辆SUV车旁注视着街口的动静。

只要外区有人走入这个贫困的街区,特雷就会询问来者是否有工作可做。他告诉记者自己在七年级时加入了Gangster Disciple,原因是家里缺乏食品来填饱肚子。他现在身边带着一把手枪用以自卫,并靠兜售Xanax(一种有毒品作用的镇静剂)和香烟挣钱养活自己。记者与他交谈时,他说自己就住在不远处的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损房屋里,那里垃圾遍地,附近都是废弃的房子。许多芝加哥青少年之所以加入帮派都是基于同样的理由:贫困。

芝加哥甚高的枪击案件发生率是与其贫民众多、曾是美国历史上种族隔离制度最盛行的城市之一的状况分不开的。根据记者写这篇报道所涉足的16个街区的人口统计资料,这些街区96%的居民为黑人,贫困率为46%。而芝加哥市枪击率较高的大多数区域,其贫困率也大抵相同。在这类社区,几乎没有银行和食品店,却存在不少卖酒的商店和杂牌手机店。

“找到一份工作很难,”同样属于Gangster Disciple 帮派成员的邓特尔 ·安南说道,“这种困境导致人们加入帮派,持枪在街上溜达。”这个身上穿着黑色的背心装、脚上穿着一双肮脏的卡路驰牌系带鞋的年轻人,坐在特雷值勤的“毒品屋”对面屋子的台阶上与记者闲聊。此时,一辆银灰色的舱门式汽车从“毒品屋”旁疾驰而过。开车的人之所以开这么快是因为生怕被警惕的帮派分子开枪射击。“如果我们有一份像样的职业,我想这些事不会发生。”他补充道。

在遇见特雷的几天之后,记者又一次来到“毒品屋”。这里已见不到那个胖男子的身影,街角也见不到购买毒品的顾客停放的车辆。特雷又一次出现在街边,并向记者解释,由于光顾“毒品屋”的顾客太多,大头目已下令暂时关闭。“他们这么招摇,警方很可能会采取突击行动的。”他解释道。随着“毒品屋”暂时关闭,特雷基本上已无事可做。“这就是我所待的地方,”他说,“我只能是这样一个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我们总是犯错”

记者在9月底探访英格勒伍德地区的五天之中,警方的巡逻车会定时地驶过那个“毒品屋”附近,至少一小时一次。芝加哥其他暴力活动猖獗的地区也是如此。然而记者从未看到警官们停一停车或者向街上的路人了解情况。来自芝加哥市警察局总部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深警探告诉记者,目前的这一做法与先前警方实施的先发制人做法已有所改变。

在“小意大利街”的意大利餐沙拉菜摊前,这位警探继续告诉记者,目前民众对警方不端行为的监督使得警察们常常不愿下车巡视。他甚至劝告自己管辖的警员们少作停留以免遭遇对抗者,进而导致抱怨和法律诉讼。芝加哥市警界当前的普遍感受是,当一个嫌疑人抗拒拘捕或者拔出武器时,如果警察用枪自卫,往往被在新闻媒体曝光或者成为打官司的对象。最后的后果是严重影响自己的生活甚至丢掉工作。

目前公布的某些统计资料验证了这位警探的说法。据2016年1月至11月底的资料,警察们停车盘查的次数,从2015年的56万次下降到2016年的10万次左右。另外,对枪支的没收在此期间则上升了20%,达到8000支以上,其中包括枪支回购协定中上交的武器——这一协定是芝加哥警方在2016年实施的一个新措施。芝加哥市曾经推行过严格的枪支管制法律。然而,在过去的六年期间,根据联邦法庭的判决,严控枪支的禁令被否决。伊利诺伊州一项有关禁止携带枪支的法律也失去效能。该市的一些售枪商店被允许重新开张。更为麻烦的是,一些人还偷偷将武器从附近的州走私进来。

按照伊利诺伊州北区联邦检察官查卡里 ·法尔登的观点,无论市民们对警察们的做法有何感受,一个城市警方的退缩态度对反击暴力犯罪无疑是极具杀伤力的。他在去年9月的一次演讲中指出,2015年下半年四起案件发生之后所掀起的暴力活动,大大损害了居民们对警方和官员们在道德层面的信任。

去年11月,市政府公布的视频录像显示,一名白人警察在17岁的黑人少年拉克安 ·麦克唐纳试图回避盘问时将其射杀。在示威者和市政委员会非洲裔团队提出撤换市警察局长加里 ·麦卡锡的职务的要求之后,市长拉姆 ·伊曼纽尔于12月1日解除了这位局长的职务。不到一个星期之后,美国联邦司法部宣布将对芝加哥市警察局进行调查,重点集中在警力的使用和是否涉及种族问题。初步的结果是,在市政府与“美国公民自由协会”(ACLU)早在2016年1月就达成的协议中,又增添了要求警察在每一次停车盘查时都要填写详细的记录卡片的事项。

芝加哥帮派成员

“我同时也认为,公众对警方行为丧失信心的态度,令警方在各个方面都遭遇明显的对抗,使帮派成员们滋生了有恃无恐的感觉,尤其是在芝加哥暴力活动最猖獗的地区。”法尔登指出,“一些帮派分子显然觉得,即使发射更多的子弹,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有新闻报道声称,芝加哥西部三个派别的大头目曾聚集在一起策划攻击警察,这完全是“胡扯”。这位警探在与记者一起进餐时解释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大头目”能召集起这类聚会。市警局方面的确警告过警官们和警员们,有些帮派分子有袭击他们的可能。据报道一些警察也以减少盘查、保持低调来应对。

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警方曾经犯有的过度执法行为近年已有所收敛。在警察攻击和误杀无辜非洲裔青年被报道之后,拨打911报警和其他犯罪报案的人数明显下降,尤其是在非洲裔社区。

记者刚到达芝加哥市进行采访的那天,恰好得知市长伊曼纽尔宣布要新招募970名警官、警探和警长以加强地区治安,降低枪击案发生率。当记者询问这位警探增加新的警力是否有效时,他用嘴唇震荡出一口气,并用不拿叉子的手做了一个拇指朝下的手势。“如果能摆脱‘我们总是做得不对’这类指责,那么情况会有所改变。”

“他们现在以忍耐为主。”特雷在谈起巡警们下车盘查时说道。警官们开车经过一些街道时总会目睹一些年轻人在兜售毒品,但他们并不会马上停车。他们以前在第一次开车经过时发现一些情况后就会下车处理,特雷说道。而现在,他们即使驶过两次也不会停车。如果他们第三次开车驶过,那些人还在那里干着不法勾当,他们才会下车……

“我告诫警员们 ‘小心谨慎,别太冲动。在你下车之前,想想你们的家庭’。”这位警探吃完午餐,告诉了我他对下属们的指示,“策略已经改变。如果你不改变做法,你将会失去你的饭碗。”

能阻止子弹发射的人

黄昏时分,在79街与伊斯特安德大道交叉口的一家出售酒类和食品的商店的停车场上汇集了一群人。这十多个人年龄大约在十八九至二十一二岁,他们抽着烟,谈笑风生,互相做着空拳攻防练习,每当有年轻女性路过时,便有人与她们搭讪,说几句调情的话。此处俨然是芝加哥南岸地区一带的一个非正式社交点。

不远处的街角,站着几名社工人员,他们称自己是暴力行动的调解者,注视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那些年轻人玩的地方曾发生过凶杀案。”尤利西斯 ·弗洛伊德说道。他曾经当过帮派头目,但是如今在“停火”小组——“国际阻止暴力行动”机构伊利诺伊州的分支组织当调解员。“这种地方我们称之为热点。”因此,弗洛伊德和其他几个调解员在星期四傍晚7点就在这一带徘徊,力图干涉因为语言不合、脾气火爆而突发的枪战。记者在附近待了两个小时。在此期间,没有任何警车驶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调解员们与那些在停车场嬉闹的青少年形成一种相互理解的关系,以便在不可避免的枪战爆发之前,插手干预,减少可能出现的伤亡,引导双方找到解决方案。“举例来说,如果某人被对方开枪打了,附近的一些青少年得知后都会抄家伙,加入混战。”“停火”小组的一个负责人奇克 ·迪尔莫解释道。他过去也曾加入过帮派组织,然而正是这一过去的经历,使他有威信能调解矛盾和冲突。“因为了解他们拥有枪支,推断他们会不安分,知道他们可能会开枪,才会去劝说他们不要拿武器干傻事。”

美国西北大学在2009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报告指出,“停火”小组所做的工作确实减少了帮派组织之间的枪击事件和报复杀人案件的发生。2014年,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的研究资料也认为,由于本市拨款资助的“停火”小组发挥的作用,在两个警察分局所管辖的地区,被枪杀的人数减少了30%。然而,到了2015年3月,鉴于在州财政预算方面产生的争议,社会服务方面的资助暂时冻结,其中也包括在16个社区实施的“停火”项目。不过“停火”小组的南岸地区的行动被保留下来而没有叫停。当天傍晚的这些调解员都是来自东75街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希望的迹象并不多。在卖酒的商店外,酒鬼们在向行人乞讨。在商店里面,带着幼儿的母亲正用食品券购买炸土豆条和各种果汁。在一台收银机的旁边,摆放着加默尔 ·罗林斯的一张纪念卡片。这名17岁的少年,居住在芝加哥市西北地区,他被两名男子枪杀在毗邻这座商店的空地上。罗林斯的母亲和亲属将镶有照片的纪念卡放大到一张报纸的尺寸,并精心制作了一份简介,介绍了这名少年对小狗狗的喜爱、对说唱音乐的热爱以及幽默的性格……

在罗林斯的照片中,他手中举着三张标有帮派组织标志的图片:第一张是Black Disciples,第二张是Latin Dragons,第三张是Vice Lords,而每一张上都分别显示有鄙视该帮派组织的内容。任何想要悼念罗林斯的人,只要目睹这张纪念卡,就会想起他们所爱的人。尽管曾经为自己在帮派中的生活而欢欣鼓舞,但正是这个少年,最终却因为卷入这种生活而倒在了帮派分子的枪口之下。这到底是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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