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最久的那个人

张军霞

“你们听着，我给老爸老妈打个电话，看他们怎么说。”江波拨出了电话，因为开着免提键，我们都能听到话筒那边苍老的声音：“波儿，你在哪儿？没上班呀，怎么有空打电话？”

“公司放假，我在外面玩儿呢。妈，你们现在在哪儿？最近身体怎么样？吃过午饭了吗？”江波问道。“我和你爸都好着呢！巧了，我们也在外面玩儿，在公园里呢，你听听這儿多热闹！我们吃饭了，在小饭馆点了两个菜，你爸还喝了一点儿小酒呢！”母亲爽朗地笑着，那边听起来很热闹，有人不停地吆喝着什么。这时，父亲也说道：“你在外面吃好点儿，甭惦记家里！”

江波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然后一声不吭地望向车窗外，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有两个女生带着哭腔说：“江波，我们愿意把钱借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干，别让我们失望。”

江波是我们的老同学，他毕业之后就去了省城，却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工作。后来他迷恋上了赌博，欠了许多债，把自己的名声也搞坏了。

这次，江波从省城回来，笑着对我们说他要改邪归正，打算自己做点小生意。他说，半年前，他回家时忽然发现，爸妈都比从前老了许多。他们原本都有退休金，完全可以安度晚年，却为了替他还债，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公园摆摊兜售儿童玩具，并且一直想办法瞒着他……

江波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特意带着我们几个老同学来到公园门口，我们坐在汽车里，清楚地看到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寒风里，脚下放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玩具，中午一点，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他们手里紧紧握着自带的大号水杯，还有又干又硬的烧饼。老父亲显然患了感冒，戴着口罩，佝偻着身子，无精打采地倚在墙角……

他们生着病，坐在寒风里，舍不得买一份盒饭，可是他们在电话里却对儿子说自己什么都好，要他照顾好自己，千万甭惦记家里。

我们被感动了，纷纷主动借钱给江波，我们愿意为了这对老人再相信他一次。江波带着钱，信心满满地杀回省城去了，我们几个女生商量着，想为老人做点什么。有人提议：“明天正好是重阳节，我们就以过节的名义去看看他们。”

于是，我们给老人打了电话。第二天，江波的父母早早等在家里，他们备好了茶和水果，热情地款待了我们。听说我们要把当天的活动录下来，还要带给江波看看，两位老人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主动要求去逛公园。

他们手挽着手，缓缓在公园里漫步，那些一起做小生意的老伙伴一个个摆着手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却悄悄使眼色，假装不认识，一律不回应。然后，他们又提出到公园门口的小饭馆吃顿饭，他们点了一道红烧肉，一条清蒸鱼，还有一瓶啤酒，端端正正地坐好，一起对着镜头微笑，似乎在想象儿子看到这样的画面该有多高兴！

活动结束，老人硬要塞钱给我们，我们坚持以“不需要花钱”为借口拒绝了。把老人送回家，我们要走了，老母亲又追出来，不好意思地说：“波儿真的能看到吗？”

江波当然能够看到，因为我们录下的镜头比这对老人想象得还要多，包括他们如何假装不认识做生意的老伙伴，又如何忍住咳嗽对着镜头微笑……

我们把视频用手机传给江波。他听着，看着，什么也没说，在挂断电话之前，我们听到了他啜泣的声音。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世间爱你最久，会无条件原谅你的，永远只有父母，也唯有父母。”这是江波在QQ上面的最新签名。他明白得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这真是极大的幸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