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年代

刘恒菊

学校来了实习教师小敏。学生们很喜欢她，下课时候，还趴到办公室窗口来看她。小敏走在校园，周围总是跟着欢蹦乱跳的孩子们。

小敏和学生有说不完的话，但她在同事们面前很羞涩，办公室里很少听到她的声音，她总在耐心细致地批改作业，或是苦心冥想積极备课。她家离学校很远，中午她就在学生食堂就餐。中午放学，她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用心地批改作业，等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拎着缸子去打饭，端到办公室静静地吃。

我的窗口正对着五十米外的办公室，每次看到小敏坐在办公室窗边吃饭，我总要回想我师范毕业后的那几年教书生活。我教书的第一个学校是偏远的村小，离家很远。我只有一个电饭锅，烧饭煮粥炒菜烧水都用它，为了延长它的寿命，我尽量不在里面炒菜烧水。我一般都是蒸菜，咸菜、新鲜蔬菜都蒸。我很少喝茶，洗脸洗脚多半都是用冷水对付。

在生活上很艰苦，但在教学上，我就异常快乐，是个精神上的富翁。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泡在教室里。早晨，我起来很早，烧点粥或是烫点剩饭，喝过后就进班看早来的孩子早读。孩子越来越多，读书声一浪高过一浪。我轻轻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听着强劲的读书声通体舒坦。

中午，填饱肚子后，我就捧着作业本，到教室里，坐在讲台上批改。孩子们知道我在教室里，他们来的都很早，放下书包就做我布置的作业。整个班级学习气氛很浓。批完作业，心情愉快，我喜欢拿起粉笔，即兴在黑板上创作清新的小诗。孩子们兴奋地齐声朗诵我写的小诗，让我觉得特有成就感。我让孩子们也模仿着写小诗。孩子们豆芽一样稚嫩的小诗，常常让我感动不已。

春天的课余，我就带孩子们去绿草如茵的大坝上玩耍，我和孩子们一起丢手绢、唱歌、跳舞，玩得昏天黑地。乡村洁白的栀子花开了、黄白两色的金银花开了，孩子们带露摘了，用线把芬芳的花朵穿成长串，一路捧着，献给我，堆满我的讲台和书桌。

如今，在小敏身上，我看到我当年的影子。只不过小敏还不是国家正式教师。师范生毕业，早已不存在分配了。他们流散到社会上，要瞅机会刀光剑影地竞争，胜出后，才能得到岗位。

实习期满，小敏恐怕还有很长的坎坷路要走。不过也不是前景暗淡。生活中柳暗花明的事并不少见。

以前来我们学校实习的小虎和小敏性质一样，也是岗位没有着落。他单纯得像个孩子，在校园里旁若无人地带学生们唱啊跳啊，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被他弄得心动，有学生私下偷偷讲，想让小虎老师带课。闹得我们心里挺忌妒的。小虎似乎不懂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杨老师家开了小店，小虎竟在班里宣讲零食不卫生，不让学生去小店买东西吃。一次，我正和杨老师说话，一个学生往小店跑来。小虎从办公室出来，生气地对着那个学生喊：“你给我回来！”学生吓得调头就跑。杨老师在一旁好生尴尬。

杨老师私下和大家闲聊，说小虎这个样子，以后定是没有什么出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后来省城学校招聘教师，通过竞争，小虎竟然被城市学校聘用了。如今，他已经在省城找到了女朋友，在省城买房结婚生子了。听说他现在已经很会处人了。

想想我的从前和小虎的从前，再看看现在的小敏，我不禁在心里默默祝愿，愿小敏永远保留青涩年代的单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