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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小说中的父子伦理探究

2017-06-19刘伟平

北方文学·中旬 2017年6期
关键词:反叛颠覆

刘伟平

摘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父子”一词的内涵超越了其字面的名词意义,也并非简单的血缘上的异质同构。父子伦理更是在家庭伦理中被赋予特殊的意义。然而,“父子”伦理作为余华小说中重要的解码符号,不但在社会历史文化层面上被消解,并且在现实生活层面被颠覆。在余华笔下,父子伦理被赋予新的内涵,并且承载着更为复杂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父子伦理;反叛;颠覆

父子是余华家庭伦理小说中描写最多,也是最為丰富的题材之一。父子关系自中国古代社会以来就不仅是简单的家庭关系,在以儒家文化为根基的中国传统文明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已然成为人们思想中根深蒂固的伦理规范。“父子”一词显然超越了其字面的名词意义,也并非是简单的血缘上的异质同构,“而是一种社会权利,一种法与秩序,一种力量与权威”。[1]在余华笔下,父子伦理则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并且承载着更为复杂的现实意义。

纵观余华大多以当代家庭生活为蓝本的写作,既显示出中国传统家族制度的某些侧影,又以一种全新的视角,试图将几千年延续下来的宗法观念加以颠覆。在其作品中,则是对于父权的反叛、寻找直至回归,进而构建属于一个时代独特的文字记忆。诚然,这些既与作家生活的时代密切相关,又与其自身经历及所秉持的文学理念密不可分。余华通过父子之间关系的变化,体现其对于时代复杂敏锐的洞察力和家庭伦理问题的深刻思考。

20世纪80年代初,年轻的余华放下手中冰冷且坚硬的拔牙器具,在蒙昧中经历了十年“文革”浩劫,于文坛初露头角。对血淋林的口腔乃至人类的暴力与死亡司空见惯。同时,颠覆传统伦理叙写模式的成功,坚定了其文学创作的理念。父子伦理这一在中国新文学中具有隐喻性的传统文学主题,自然成为了他挑战权威的有力素材,进而成为其笔下最具颠覆性以及震撼性的演绎。余华在一九八八年发表《难逃劫数》以及《世事如烟》两部作品,大多数论者关注其对于暴力与欲望的迷醉,却往往忽视作品中对于父权的隐喻性书写及非常规解构。

《难逃劫数》中的老中医以及《世事如烟》中的算命先生,他们进行着古老中国流传下来的“职业”,一个在肉体,另一个在精神上摆布人们的生死,其身份象征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不朽与承继。他们第二个身份则是父亲,是“尊上”与“权威”,主宰子辈的命运,同时是扼杀子辈肉体乃至灵魂的幕后真凶。

具体而言,在《难逃劫数》的开篇中,“脸上长满霉点”[2]的老中医就以一种先知者的身份出场,老中医对于世界的观看总是以一种“窥视”的方式,并且“这动作他二十年前就掌握了,二十年的操练已经具有了炉火纯青的结果。”[3]他可以借助掀开窗帘的一角,“二十年来沉浸在别人暴露而自己隐藏的无比喜悦里,”[4]他将一瓶硝酸当作嫁妆送给露珠,他知道这瓶硝酸非但不会成为露珠今后“幸福的保障”,反而会成为毁灭女儿人生的毒药。文中几次描写老中医的笑,“如同一个肺病患者的咳嗽”[5],阴森而丑恶。虽然文中老中医所占笔墨不多,但是却主宰了子辈的人生方向。在东山最终因愤怒残忍地将露珠打死后,老中医听到女儿的死讯,非但没有半点悲痛,反而欣赏东山被露珠毁掉的“像一条布满补丁的灰短裤的脸”[6]他对于自己的先知角色十分满意。即使东山逃跑后,免受了肉体的死亡,但是其人生永远摆脱不了老中医的控制阴影。

如果说《难逃劫数》中大多数人的悲剧命运,尚且可以归因于自我走向毁灭,那么在《世事如烟》中,所有人则是被动选择,被动承受命运的灾难。他们是病情日益严重的7、每夜梦呓的少女4、做怪梦的司机、灰衣女人,7五岁的儿子......他们不是某个特指的人,而是代表了人类成长的各个阶段。所有人的命运都无法脱离一位算命先生的掌控。算命先生永远在胡同深处一间阴暗、发霉的小房间里,他的脸如“白纸一样”,“头发散发着绿色的荧荧之光”,如幽灵般穿梭在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中。为了延续生命,他在屋内放五只公鸡用以驱散阴间小鬼,不惜残害少女“采阴补阳”。而作为父亲,他欣然接受四个子女替他死去,使他可以活到90岁,在最后一个儿子死去后,算命先生只是担心没人再替他死,继而面临崩溃。他利用身份之便,收养7的儿子,与6合谋强奸少女4,最后致其精神异常乃至死亡,这一切行为只为其无耻的延年益寿。

老中医以及算命先生作为有意味的存在,是古老中华文化中最具代表性以及权威性的身份象征。他们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无所不用其极的延年益寿,对于最后一丝救命稻草紧握不放,暗示着传统根深蒂固的伦理规范最后的挣扎。同时他们作为传统之父,其陈旧腐朽的“后遗症”及破坏性威力依然强大,在死亡与循环中进行着生命的颓败与坍塌。余华将这些“传统之父”们写的令人厌恶与仇恨,亦是对于传统纲常伦理决然反叛的表态。同时,两个文本中所张扬的残暴的“父法”与萎缩弱化的“子辈”之间不可调和的、永恒的对抗,成为父子伦理的窘迫展示。

注释:

[1]吴琼:《父与子:八十年代的文化隐喻》,中国学术论坛论,2006.05.27.

[2][3][4][5][6]选自:余华:《世事如烟》,作家出版社,2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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