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文是一种“仿真练习”

◇何 捷

想象文是一种“仿真练习”

◇何 捷

问题：让小孩写“记实文”还是“想象文”好？

答案：不论写什么，所写的都是“想象文”。

没错，即便小孩观察一只蜘蛛，之后像素描一样用文字将对象定格在纸面，也是在写“想象”。

潘庆玉教授在其专著 《富有想象力的教学设计——基兰·伊根认知工具理论课堂应用研究》中提出“认知工具说”：写作需要读者，写成的作品需要进入流通领域，要让人看懂，要传播。作者、读者、作品，如从不同道路前来，在同一路口相遇，意义建构，就此开始。我们写作时，就是建立“我”和“物”的关联。每次的“写”都是一种“认知增长”，都是“通过写实现学习”。同时，写过之后，对象在“我”的世界里是全新的存在。有了“我”的加工，添加了“我”的认识，拥有了“对象性特征”。“写”，成了一种丰富认知的工具。当作品进入流通领域，实现读者间阅读、交流、分享的时候，实际上交流与传播的不是对象的原貌，而是加入了不同个体的独特认识。每次传递都伴随着认知叠加。大家在阅读文章、口语交流时，话语中所指的“物”，实际上不是“物”本身，而是言说中的“物”，是经过话语加工、认知改造、内涵取舍后的“想象之物”。也就是交流各方在拥有“约定俗成的对象性意义”的基础上，共同获得了“主体间的共享”。“共享”决定了很多时候，作者和读者的想法要有契合点，双方在旧的经验提取、新的思维路径、长久的认知积累、突发的情感体验等方面，都寻求在某一个“十字路口”相遇。写作教学中强调注重读者意识，其根源正是“写作认知工具说”。

回到前文，小孩观察蜘蛛并不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行的。主体接触事物时，并不是与外界经验绝缘的，所有获取的信息都不是孤立的。在观察实践中，小孩内心会主动调用记忆，与眼前所见的事物交汇在一起，形成错综复杂的联系。每次观察，除了获取新的认知结果，还会不断和已有的认知进行对接，不断印证旧的认知，融合新的认知，完成认知生长。例如，他可能会想起妈妈说的毒蜘蛛的故事，会记起《西游记》中蜘蛛精的贪婪与毒辣，会想到“黑寡妇”的恶毒传说……观察过程已经赋予对象特定的情感色彩。此后的写作，其实是把想象中的信息与观察中的信息统整起来，字里行间透露出“我”的判断与取向，笔下的蜘蛛自然不是“现实的蜘蛛”，而是“想象中的蜘蛛”了。有意思的是，倘若他写得越真实，越是忠于原物，读者阅读时越感到陌生；他越是“带着情感”去写，越能得到读者认同。因为想象让不同主体在同一个意象空间实现着约定俗成的共享。

潘庆玉教授说：离开想象，交际将难以进行。交际本身就包含着从说话者的角度来理解话语意图的想象力。说白了，小孩说的，写的，都是想象的产物，都可以叫“想象文”。读写双方，是靠想象来沟通、交流、融合，实现信息交换与分享的。

弄清楚这个问题，对写作教学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其一，教学评价不要纠缠想象的合理还是夸张。从想象的本质来说，离奇才会造成精彩，追求合理原本就对想象的张力构成消减。只要读者认同，在交流圈中能达成共识就是合理。真正不能入“朋友圈”的可能是教师。成年人认为不合理的可能正是儿童世界中的“真理”，正所谓“无理而妙”。其二，思维的运转永远比字数的叠加重要。想优于写，重于写，先于写，不要在写作结果上折腾小孩，要求小孩“改出精彩”。其实，当思维含量极低的写作完成后，不断要求修改，以达到教师满意，就如同在写作之河的“下流”清淤，怎能缓解写作阻塞的问题？应该在“上流”做好开源，在构思环节多给予辅助、促发、点醒、拓展……让全面、充分、个性化的构思成为写作的先行部队。我们一直以为“好文章是改出来的”，实际情况是“好文章未必都是改出来的”。其三，再次证明了阅读、交往、实践、体验等课外功夫，都有益于写作。这些经历让小孩的想象储备丰富多元，在建构全新的“心中图景”时更便捷通畅。当然，每个作者都会成为他人文章的读者，因此，不能一枝独秀。好文章也有被埋没、被误解的时候，那是因为读者的认知跟不上。当作者和读者存在认知差距，存在想象隔阂时，就会出现“读不懂”的状态。因此，日常要亲近儿童。小孩写下的文字，值得琢磨，需要仔细体味。

小学阶段的写作，都可划归为“仿真练习”，带有浓厚的练习意味，和成年人的写作不能画等号。所以，小学阶段的写作呈现出文体模糊、语境宽泛、言语松散等特征，是一种独特的文体，姑且借用“散文”一词来形容吧。当你认同这一说法的时候，已经将“散文”的概念和你所见到的“小孩的作文”做了认知统整。你通过想象，也建构了一个特殊的“散文”概念。

潘庆玉教授认为：知识世界不是封闭的符号世界，而是人类理智探索的传奇故事。学生不是谨小慎微地踟蹰在知识殿堂的参观者，而是穿梭在知识丛林的探险家；教师不是真理的发布者和传道者，而是带领学生步入神奇而美妙精神世界的思想先驱和向导。写作教学之所以难，之所以受关注，和这样的探险式、创生型的特质有关。基兰·伊根教授说：一切知识都是人类的知识，知识是从人类的希望、惊惧和激情等情感中生长出来的。那么，让我们的写作教学释放小孩的想象力，赋予他们自由翱翔的空间，他们才会带给我们欣喜。

（作者单位：福建闽江师专福州教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