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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不信命,而电影是有命的

2017-06-15采访滕朝

电影 2017年1期
关键词:疯子喜剧话剧

采访、文/滕朝

戏剧不信命,而电影是有命的

采访、文/滕朝

近几年,话剧改编电影似乎成为了一种趋势,《夏洛特烦恼》,《驴得水》都受到观众的强烈追捧。中国话剧金狮奖最佳导演饶晓志的《你好,疯子》,也打响了2017年话剧改编电影的第一枪。

电影《你好,疯子》讲述了七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关进了一家精神病院,遭遇各种被“逼良为疯”的行为,七个人为了逃出疯人院使出浑身解数。“当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一个疯子的时候,你将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疯子?”这是导演饶晓志想在电影中讨论的命题之一,但他并没有想完全从病理学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更多的是想从社会层面,以一种荒诞喜剧的方式讽刺现实的荒谬。

从路演开始,电影《你好,疯子》就获得一票明星推荐。陈坤直言:“这部电影绝对可以带给你颠覆性感受”;李亚鹏则笑称:“《你好,疯子》一点也不像处女作,倒是像二婚。”

我们会听到“荒诞戏剧”,但很少听到“荒诞电影”

《电影》:《你好,疯子》的故事雏形是怎么来的?

饶晓志:我看过一个意大利新闻,讲精神病院有个司机,开车拉着病患去报到,路上他开点小差,下去喝酒,回来发现车上的病患跑掉了。后来他就把车开到一个地方停着,说这是免费巴士,就上来三个正常人,司机就把他们拉到医院,对医生说这三人是妄想症患者,要好好对待。三个人进医院后,A对医生说自己学识渊博。B对医生说,不放我出去,我弄死你。C就给药吃药,给饭吃饭。只有C很快就出院了,出院之后把那两个人也救出来。

《电影》:故事最吸引你的点在哪里?

饶晓志:我对“正常与不正常”这个事有很大兴趣。我们在生活中经常遇到这种“正常与不正常”的交锋,我们需要证明“正常”的时候太多,人类总是去划分各种界限,比如门不当户不对,恋爱不被祝福,同性恋不被祝福,其实这种界限都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这也是让我开始做这个事的最大原因。随着我们在排话剧,找到了一些电影命题,第一个是“全世界都认为你疯了,你要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疯子”,第二个就是“如果全世界都疯了,那你该如何证明自己也疯了”,其实有这样一些故事在里面。

《电影》:您的话剧开创了一种“绅士喜剧”的风格,“绅士喜剧”该怎么理解?

饶晓志:我觉得它就是一个标签,没有什么太大的别的意义。因为十年前话剧圈刚刚开始做,不是院团的民营戏剧之间就会有竞争,就会招揽生意,实际上“绅士喜剧”就是这么诞生的,就跟武当、峨眉派别一样,为了区别开其他民营戏剧,我们给的定义是黑色幽默的、矛盾的,就是为了去传达这种概念。

《电影》:“绅士喜剧”风格在电影中会延续下来吗?

饶晓志:我觉得在电影中就不要叫这个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说荒诞、黑色幽默。

《电影》:相比话剧,电影版在故事上有哪些大的变动?

饶晓志:话剧和电影都有揭晓谜底的一刻,从揭晓谜底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两种讲故事的方向。戏剧归到宗教,讲人的内心和神对人类的救赎,有很多《圣经》的故事,充斥了大量的独白以及咏叹的方式。因为戏剧诞生的时候,就是演给神看的,就是跟神说我们有多苦。但戏剧的方式并不适合影像,为了视觉化呈现,我们在电影上做了很大调整,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如果把话剧直接搬到这边,估计我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

《电影》:整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封闭空间,很容易有舞台感,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饶晓志:我的想法比较纯粹,我入这个行业不是来颠覆行业标准的,我一切的要求都是为了让它营造一种电影感。但我也承认我身上有话剧导演长期带来的惯性思维,需要跟自己作战。电影的监制是郭帆,他是一个有电影思维的导演,所以他会把他过去一些经验分享给我,弥补我的不足。

《电影》:这个片子最开始看像惊悚片,中间是喜剧片,最后是一个温情的故事,有没有明确想做一个什么类型的片子?

饶晓志:就是做荒诞喜剧,或者黑色幽默。有时候观众分不清喜剧和幽默,可能觉得喜剧或幽默就是哈哈大笑。伍迪·艾伦也拍喜剧,但不是爆笑的那种。我们这部片子也不属于爆笑喜剧,它能构成喜剧的点建立在它的荒诞性上。

《电影》:整部电影的故事有点架空,是不是为了增强电影的荒诞性?

饶晓志:架空的形式在戏剧上比较多,所以说它是一部荒诞喜剧。我们通常会听到“荒诞戏剧”,这是一个真正的流派,不像“绅士喜剧”是个标签,但我们很少听到“荒诞电影”,可能提到荒诞电影想到的就是《狗镇》,但也并没有完全荒诞到《狗镇》那个形式上去,它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架空的,模糊时代的感觉,我们最后能达到共鸣的纯粹是情感本身,而不是故事的悲惨程度本身。

《电影》:场景美术方面也有架空的感觉。

饶晓志:美术上当然也会遵循这种方式,我不要去做特别真实的环境,我也需要一点点架空的东西。所以,我们在做医院,做家,其实在建筑结构上是有映射的,包括坍塌的时候,我们当时有一些走廊,这个需要细心的观众去比对这种映射。

《电影》:是一个什么样的前后映射?

饶晓志:比如说我们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都会有墙上刻的字,最后包括耶稣出现,都会有一些比对,其实那都是一些小趣味。

戏剧界是不信命的,而电影有电影的命

《电影》:电影中哪场戏让你印象最深?

饶晓志:那场下大雨的戏,那天北京接近零下10多度,虽然是在棚里,仍然很冷。那场戏演员也吃了不少苦,水打在演员身上都会冒气,因为环境温度比水的温度还低。我看到万茜有一个镜头跟成仙似的在那冒气,我们在剪辑的时候都以为那镜头不能用了,但后来特效处理掉了。

《电影》:据说影片中万茜有一个5分钟的长镜头拍了32次?

饶晓志:我们每拍一遍是5分钟,拍完看一遍回放又是5分钟,看完回放再谈论10分钟,然后再拍,就这样反反复复拍了32条,拍了一整天。这对演员的体力也是很大的挑战,万茜的脚就摔到肌肉撕裂,拄了好长时间拐。

《你好,疯子》剧照:正常人与非正常人的讨论总在继续中

《你好,疯子》剧照:金士杰的角色是一位懦弱的历史老师

《你好,疯子》剧照:万茜为本片贡献了一个极为震撼人心的5分钟长镜头

《电影》:任素汐之前也演过话剧《你好,疯子》,电影为什么没找她来演?

饶晓志:不适合,我们找演员一定找合适的,总共35天的拍摄周期,除非制片人给我90天。如果我找一帮根本不是这个领域的演员,对镜头都不熟悉,也不够有经验的情况下我怎么完成,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尝试。因为我们一开始就定调子,这一部商业电影。

《电影》:演出租车司机的李虹辰是话剧中唯一保留下来的演员,他在电影中的表现挺出彩的。

饶晓志:好演员就是好演员,不论是在镜头前还是在舞台上,他都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不太喜欢一种说法:“演不了话剧的演员不是好演员”,那你说演不了音乐剧的演员算什么演员呢?这么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在我看来,并不存在话剧演员和电影演员之分。

《电影》:花絮中还采访了不同行业的一些疯子,您对这些疯子是怎么理解的?

饶晓志:我其实是想探讨各有各的世界,你眼中的疯子不见得在别人眼中是疯子。也有观众问我说,为什么不去精神病院接触一些真正的病人,但我没想要完全从病理学来做这个电影,我更多想要探讨的是这种疯是一种社会的,少数人和多数人的,正常人和不正常人的,它不属于精神病的范例。包括人格分裂,对我来说更大的是自我,而不见得是人格,我只是借了这个壳。我也看过《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这本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帮助,它可能是一个好故事,但是那个故事一定是作者画的故事,不是真正的故事。

《电影》:电影不能像话剧那样边拍边改,这部电影有遗憾吗?

饶晓志:我觉得电影有一个好玩的地方,叫命。监制郭帆有一天跟我说,电影有电影的命。我觉得这个提法挺好,在戏剧界我们是不信命的,我们是属于大幕拉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的,而电影属于在大限将至要完成的工作。所以我觉得电影有电影的命,这个命结束了我们会期待下一个命,期待下一部电影弥补上一部的遗憾。

《电影》:据说每排一个新剧都会在合同上标注:改编权归导演。

饶晓志:主要是为了版权归属的问题。第一,我愿意拍自己的东西。第二,我不愿意把这些东西给别人拍。2007年我就打算拍电影了,写了一个剧本《爆胎》,找李亚鹏做男一号,高圆圆做女一号,王小帅监制,一切都挺顺利的,但最后没找到投资,又去拍话剧了。电影一直是我的一个兴趣,我并不想说,电影一定比戏剧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要高,就是我还没有做过电影的时候很想去做电影。

《电影》:您觉得什么样的话剧适合拍成电影?

饶晓志:从技术上来说都能拍,但是你说我们把《等待戈多》拍电影,好像有点怪怪的,它传达的魅力不一样,如果我发现它是一种损失我何必要把它搬上银幕呢?除非我缺钱,别的就没法解释这个行为。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我认为不应该改为电影,但是它也能改,就是拍两个人的爱情,它也有故事,但拍成电影味道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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