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与此岸(外二章)
2017-06-15四川师大附中
四川师大附中 田 者
学苑诗风
彼岸与此岸(外二章)
四川师大附中 田 者
踮起脚尖眺望彼岸——
炫丽的野花是傍晚的纵火者,轻歌的苍云在天空如流水行经,一望无际的草甸泛起古旧而时鲜的情绪之痕。影像里才有的风光,静泊在彼岸。我的心微微振颤,与我如此遥不可及的天地又如此安宁地掬我在手,融我入怀。
那是一个怎样倔强的少年,顾不得再见,就跨过往昔,带着所谓的孤独上路?
沿途有高耸的楼厦,像从地面直愣愣指向苍穹的剑驽,凌云之际盛着不可冒犯的威仪。有的目光从它低处攀爬,有的目光从它顶端坠毁。夜色深重,霓虹弥散出来自幻界的光茫,带着暧昧与怜恤,打量这一番番追逐。光茫追踪所有的动态,为它们矍铄,也为它们寒从中起。
沿途又有干裂炽热的土地,千里之内杳无人烟。拒绝生长梦想的边界,稀稀拉拉匍匐着篷草,胡杨的木乃伊在张牙舞爪地做无声的抵抗,气若游丝的仙人科家族在有限的干瘪中承受着无限的生存之苦。受热膨胀而扭曲的空气中只有蛮荒的味道,雨、水、泪……都是传说,都是异想天开,它们早为这方旷茫流逝殆尽,却在另一个时空为这方旷茫滂沱不止。
此岸永远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坍塌。这是远走的作家史铁生的哲语,我一直在彼岸与此岸之间咀嚼它。他在这个世界沉静地离去,扶着他的拐杖。我不知道,彼时的他是否正在另一个世界疾走如风。
但是,我多么深信不疑——“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
来去七里香
梦开始的地方,竟难以再重访。本应迷乱于此景,却在心底泛上陌陌纤尘与旧影。
白若清云,蓝如瀛海的衣影,于此时将我激醒,十六株临风之树,仍然无语而立挺。
犹记得红漆木柱倚着镂空轩窗,直栏横槛傍在青石路;翅角牙檐向天而屹,素墙黛瓦画有疏密。外合芭蕉苇草石榴映照,内兼清池白莲藻荇环抱。石桥似虹牵着孤洲上的弱柳,曲径如歌沁透林阴下的芳幽。
晨光熹微,一束阳光探进池塘,氤氲之气息荡入心房。红霞绚烂,金鱼嬉戏行人,自远古而来的蛙声遥扣窗楹。盛夏,蜻蜓点水的涟漪晃动飘零落水的缤纷落英;寒冬,似絮雪花的漫舞唤起似凝非凝的一池空灵。
书卷香,笔墨气,充盈于斯。慵懒之物,只有蓝绿异瞳的白猫在庭檐与蝴蝶淘气。
三年如一日,三载亦如一世,不失去不会犹记此情此景。曾经我驻足在这七里香长廊,时叹世事之飘渺。嘘吁间,年华锈迹斑驳,空余一番滋味在心头百转千回。
七里香,七里香。
但见无心之人仰首神游仙岛蓬莱,有梦之族凝眉颔首坐地日行。黄昏,紧接而来的是长夜。喑哑的呼唤在静好岁月引不起一丝回响,那些沉淀与光华,该到何处寻访?
薄雾,轻盈了前方。有人还在巧笑倩兮,灯一明,泪已衰,时光复又把人抛?
应该在这个冬夜,转身向旧地而返。双手捧握没有膨胀的喜悦、没有矫饰的哀伤,沿长廊缓踱到墨池之上,尽数一笔笔不该欠下的账,倾其如漏斗里的沙砾,融之于水,入江,入海,入那无尽的诗与远方。
如此,可还我萦绕一生的七里香?
江火照无眠
世人常叹时光如白驹过隙,岁月似流矢飞梭,一方面哀惋鞭策自我要惜时如金,另一方面却又用时如泥沙,岂不谬哉!
人之岁月确乎短暂,毕竟烟花易冷,流年易逝。“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也许“希望”即时间长河上空的孤月,早已将众生遍阅。那沿河而浩浩荡荡奔向墓冢的大军,只是追循月光而行。玉盘高悬于空,常人何以上苍穹?这时,追求希望似乎成了一种敷衍的说辞。希望不过是奢望。
沿岸渔火点点,疑是行军路上的一个个路桩。每到渔火闪烁处,光明就多一点入目,这光明倒像深冬的春阳。江风习习,况来已久;花月和煦,不忍辞别凡尘俗世。一个硕大的希望,就这样由无数渺小的些微充壮。似乎偏要叫人相信,那无数点汇集而起的渔火,亦能抗衡月光而烛照汨罗。
探访渔火的过程,有时会遇到诱惑。犹见长鲸吐雾、蛟虬越虹,有连海平的春江潮水,有变水成文的潜跃鱼龙。不少人因此迷乱了双眼,醒悟时方知边草无穷日暮。
此时,我站在江畔的古亭里,看月的光辉洒向暗红亭壁,秋草,从檐隙间激荡出铿锵的迷茫。月光与渔火,在黑夜里碰撞,却无法阻止波光的摇晃。万物在这摇晃的波光中都支离破碎了,一切支离破碎又在这摇晃的波光中重新弥合起来,愈加充盈起来,更见绰绰风姿。
我只是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在这儿看够了破碎与弥合,弥合与破碎,明朝又要踏上生命的长途,又要翘首等待,明月何时照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