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或者虚幻(外四章)
2017-06-15浙江陈于晓
浙江 陈于晓
深沉的思索
火,或者虚幻(外四章)
浙江 陈于晓
那些由光与焰组成的,滚烫的,会灼伤身子的,会烧毁物体的,叫假火。
是的,叫假火。这假火,多年来一直让我纳闷,我既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在它所触及的物体都化为灰烬之后,它又去了哪儿?这世间,还可以再次找到它的踪迹吗?
或者火,就是一种虚幻。
但我一直固执地相信,还有一种真火存在着,它在虚幻中真实地存在着。
这种真火,你可以触摸,它似乎没有温度,又有温度,它冰得像雪,暖得像阳光。它是水所浇不灭的,它可以在水中盛开,但它又不会让水化作蒸汽。
这么说吧,这种真火,就像天空中的霞,很艳,很美,艳得像虚幻,美得像梦境。虚无缥缈,却又真真切切。直到在某个时刻,它化为一羽羽火鸟,被无边的夜色掩去。
这种真火,一定去了某个神秘的所在。而天空之所以叫天空,因为它总是会把一切都清空。
古寺闻禅
山脚下的古寺,门口落着三亩池塘。
一池塘的青草,一池塘的浮萍,一池塘的青蛙。脚步声起,蛙声落下一些, 脚步声落,蛙声又涨起。脚步声声时,蛙声从容。
家家雨时,释家也不例外。烟火和香火,都淋在潮湿里。
僧让吃茶,僧煮的茶,自然是禅茶。东边竹林西边古寺,道是有禅却无禅。
雨滴滴答答,像光阴,又像走过这光阴中的光与影。
佛不说话,佛的神情一如既往。
僧坐在我对面,谈佛家的事,聊俗家的事。僧滔滔不绝。
蛙声,喋喋不休,从瓦片的缝隙中,挤入寺院的空荡。
风在搬来搬去
风像是乡下最勤劳的农人,总是不厌其烦地,长年累月地做着搬来搬去的事情。
风把沙子搬成一个沙丘,然后又把沙丘搬平;风把落叶搬到东边,然后又把落叶搬回西边。
风趁着夜色,把渔家的小船,搬入了钓鱼湾。
风还把月亮,从树梢搬到了山顶。
风在大海上搬运波浪,在小河里搬运涟漪。
风在旧年的潮湿里,搬走了撑油纸伞的女子,也搬走了春雨与青苔。
风搬来悠远的往事,堆满了我的线装书。
风总是在漫长的时光里,搬来搬去。
风俗、风土、风情、风韵、风光、风貌……
风把它们搬来,又把它们搬走;风把它们搬走,又把它们搬来。
风,时时来打扰我们的安静。不知疲倦地,在搬来搬去中,把我们的世界,摇曳得如此多姿。
天空与岛
山落在海中,便是岛了。海太大了,岛渐渐地隐身成海螺一枚,到最后,不过是涛声一粒了。
在海所主宰的世界里,岛屿是若有若无的。
海落在山中,便是天池。不过是一汪海水,进了山,海水便摆脱了骨子里的咸涩。山太高了,太绵延了,足可以把海阻挡在视线之外。海只留下一滴清澈,假装也住在山中。
只有天空,因着它的空旷,包容了一切。天空比山高,比海大。唯有置身于辽阔,才能识得自身的渺小。
天空中有山,有海吗?如同“无”孕育着“有”,“有”在渐渐地归于“无”。天空那一望无垠的蓝,也是海,那星群,不也是被撒落在海上的山吗?
大地上所有的海水与山峦,终将缓缓地融入天空的“空”。
很多年以后,大地上那些清澈的人,也会像山一样,落在天空的浩渺中,成岛,或者成星星,不时地,闪耀在后人的仰望中。
镜子里的世界
小草照镜子,看到的是小草;大树照镜子,看到的是大树。
每个人从镜子中,看到的都是自己的世界。很多时候,我看到你走进了镜子,又从镜子中走出来,很想拦住你,告诉你,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是你的镜子欺骗了你。但是谁又能说,我镜子里的世界,一定是对的呢?
多少次,我试图改变你的镜子,我试图把我所看见的,装入你的镜子,但是最终我发现这只是徒劳。因为你从来都对你的镜子,深信不疑,因为你从来都对你的镜子,不敢抱一丝一毫的怀疑,也从来不允许别人对你的镜子,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你笃信你的镜子,是因为你一直生活在镜子中。我该怎样告诉你,镜子外的世界,有着另一个模样?
也许你,从来没有勇气面对镜子外的世界。很多时候,你我握着同样的镜子,却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现在,我把自己的镜子摔破了,我希望这清脆的声响,能够惊动你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