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三关

高非/自由艺评人、独立艺术家

不要把艺术狭隘化，带好孩子也是艺术，甚至是种好一盆花、养好一条狗都是艺术。就算是孩子的啼哭，如当做佛音，也便有了新的意义。只要时刻保持好奇心与童心，无处不在艺术境界中。

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的编剧徐皓峰曾写过一本纪实文学《大成若缺》，书里提到练武之人要过三关的说法，出自真正的武学宗师之口。老师傅娓娓道来，原来不过是“找工作、娶媳妇、生孩子”，三样都安定下来才能完全静下心练功。虽然到了电影里，被编剧演绎成“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可我倒觉得那简单的“三关”才是过来人的内功心法，用冯仑的话讲，伟大都是熬出来的。《一代宗师》中“新人要出头”，叶问四十岁过了三关，才算有资格当新人。

齐白石不教一日闲过，即便生病，也一定要在康复后补齐功课。自问习书十年，读帖临池日课不辍，可这几年，动辄十天半个月不碰笔墨，担心艺事因此荒废。乐泉老师开导我，不要把艺术狭隘化，带好孩子也是艺术，甚至是种好一盆花、养好一条狗都是艺术。就算是孩子的啼哭，如当做佛音，也便有了新的意义。只要时刻保持好奇心与童心，无处不在艺术境界中，我深受教益。有次遇见石朴先生提及近况，他也开玩笑说，抗战时期，陆俨少、傅抱石一大批艺术家，携家带口还要打仗、逃难，读书、作画也都没耽误么，想想确有道理。萧娴先生一生不过家庭主妇，却在庖间完成了艺术生命的伟大转换，生活又何尝不是艺术？孔夫子说过，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猜他老人家要说的，也许包括欲望与能力平衡的一个过程。直到有一天，欲望越来越有限，而能力已游刃有余，便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了。

2017年将终，回头看看年初给自己定的目标，完成的没几个，没在计划中却做了的也不少。回头看看，如果说还有遗憾，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懒惰，总是以各种借口拖延时间，一有空就想偷懒睡觉；二是纠结，浮躁的心难以沉淀，导致该静下来读书写字的时间都被消耗在交游和手机；三是无奈，能促膝聊天的人越来越少，能自由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少，能随便挥霍的钱越来越少。前两天，好朋友小五专程赶来西安，约我去终南山玩，临走送了我一幅小画，画着一个小孩在黑夜中打着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耀到远方。每每看到这幅画就很温暖，仿佛给了我力量。有朋友邀请我在杂志上写点什么，我本是疏懒的人，最怕催稿，但回家看着这幅画，想想便应承下来了。生活中的琐事再烦心，我们总还是需要那么一点东西点亮自己的。到了来年，我希望留给自己的时间能多一些，读读书、写写字、陪陪家人，静下来，回到自己。无论是文字还是书画，都得让自己舒服了再做。顺便把这几年看字、看画、看书的心得、随感整理整理，也算是一次小结。在路上，失落与狂喜、缺憾与圆满、贫瘠与富足，都是必须面对的事。只要没放下笔，那些个过程总会逐个到来，不要急，在经历中享受这个过程吧。

索达吉堪布说得好——幸好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