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乐舞
2017-06-14苏翔
苏翔
唐朝的乐舞艺术极为兴盛。开放的外交政策、各种艺术文化空前活跃和繁荣、唐诗的文学艺术、玄宗创建的“梨园”机构等各种社会因素,无一不是唐代乐舞艺术登上历史顶尖舞台的背后推手。
乐舞俑再现唐代乐舞
陶俑,是中国古代厚葬之风的珍贵展现,它再现了人们在一个时期里的社会生活情景、文化审美特点。唐朝政治与经济、文化与艺术的全面发展,在继承了前人的精华之后,给我们留下了大量珍贵的陶俑精品,这其中以乐舞俑居多。乐舞俑题材丰富,千姿百态,既有皇室贵族场面,又有社会世俗情景,真实反映了唐朝歌舞升平的景象。
岑氏唐墓群舞俑
岑氏唐墓的乐舞群俑,1991年出土于洛阳孟津县。这是一个有主角、有伴舞侍女、有乐者伴奏的场面。左边有六件乐俑,通高19.5厘米,乐器由于年代的久远都已流失。其中前排两人,一人双臂弯于胸前,好像在吹奏排箫,另外一人双手上下交握在胸,好像在吹箫;后排四人双手或捧握,或双臂下伸,双手五指分开,好像在弹奏古筝、琵琶。六件乐俑均跪坐,头绾双髻,着半袖开襟长衫,束带长裙铺地,只是颜色略有不同。右边前排是两个舞俑,头挽复杂的镂空双高髻,似一只蝶翩翩起舞;双髻正中嵌一朵梅花发饰,好似蝴蝶闻香;外衣为半袖大翻领半身开襟衫,内着宽袖圆领半身衫,下身为坠地长裙,中间开气;双臂向上弯曲展开至眉间,腰肢微微向左倾,表情含蓄,身材婀娜多姿,长袖飘逸。后排两个女俑似伴舞又似侍女,均头绾双髻,着长锦,左手抬于腹部,似将水袖甩于右手。为什么说整个场景完整再现了贵族阶级的酒宴乐舞场景?因为唐代对女乐的使用和规格是有严格限制的,據《唐会要》记载:“三品以上,听有女乐一部,五品以上,女乐不过三人,皆不得有钟磐。”唐代宫廷贵族的乐舞成风可见一斑。
唐代诗人的诗作里,也处处可见乐舞酒宴的描写:“处处闻管弦,无非送酒声”(刘禹锡:《路旁曲》);“男抱琵琶女作舞,主人再拜听神语……纷纷醉舞踏衣裳,把酒路旁劝行客”(王建:《赛神曲》);“樽中酒我恒宜满,曲里歌声不厌新”(谢偃:《乐府新歌应教》);“齐歌送清觞,起舞乱参差”(李白:《九日登山》)。在祝酒宴饮之时,琵琶歌舞紧相随:“烦君玉指轻拢捻,慢拨《鸳鸯》送一杯”(李群玉:《索曲送酒》);“为将金谷引,添令曲未终”(陈叔达:《听邻人琵琶》)。白居易曾为“浔阳江头夜送客”,“举酒欲饮无管弦”而深以为憾(《琵琶行》);杜甫在四川闻听官军平定“安史之乱”,欣喜异常,表示“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而那些有身份地位又风流潇洒的文士宦达,还喜欢携妓而饮,“使君虽老颇多思,携觞领妓处处行”(白居易:《题灵岩寺》)。以上正是大唐长安酒宴与乐舞风尚的生动写照。
岑氏唐墓独舞俑
同样出土于岑氏唐墓的独舞俑,高21厘米,头梳双高发髻,表情温婉大方;上衣样式为半袖低胸开襟,下衣则是高腰束身薄纱长裙;左臂弯曲上举至额头,右臂舒展,右手微翘;左腿微微屈膝,右腿顺势伸直,腰肢向左上方扭动,整个造型流畅灵动,舞姿温柔优雅,举袖扬身之间,仿佛听到舒缓的音乐为之伴奏,是典型的“软舞”之姿。
艺术繁荣的规律一定是有开放的社会环境和富足的物质基础,唐朝对外的不断扩张,对内的开放政策,促进了各民族的交流,同时加大了对异域文化的借鉴。“唐代宫廷中的七部乐、九部乐、十部乐中都有多部外来乐,有来自西域的龟兹、高昌、疏勒等乐,有来自印度、中亚的天竺、康国、安国等乐,以及来自高丽、日本、扶南等东亚和南亚国家的乐舞。还有来自西域的胡腾舞、胡旋舞等。”(曹爱萍:《唐代舞蹈陶俑的审美研究》)丝绸之路成就了与西域文化的融合之路。这期间,乐舞艺术的表演形式、艺术风格、伴奏乐器、音律歌词等方面都受到外域文化的影响,迸发出新的艺术灵感和创造力。
唐三彩骆驼载乐舞俑
1959年出土于陕西西安的唐三彩骆驼载乐舞俑,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是唯一被评为国宝级文物的唐三彩。此俑高58厘米,长41厘米,色彩非常明亮艳丽。这件唐三彩表现的是,一头骆驼背架着一个演出平台,平台上共有8名乐舞者,均着唐代服饰。其中7位男士演奏西域乐器,分别有笛、箜篌、琵琶、笙、箫、拍板、排箫;一位女舞者被他们围在舞台中央,仿佛在边歌边舞。随着唐代丝绸之路的开拓与繁荣,各民族之间的频繁交流,骆驼成为中原比较常见的动物。这说明西域文化渗透在唐代各个社会领域,唐朝的乐舞艺术与异域文化互相交流融合,产生了独具一格的唐朝乐舞盛世。
唐乐舞与外来文化的相互作用
唐代开放的外交政策,给外域各民族的乐工舞伎提供了施展才华的舞台,宫廷豪门、教坊梨园、酒肆歌楼、街头巷里无不活跃着他们的身影。乐舞是唐朝对外文化交流的先行者,正是由于乐舞艺术的频繁交流,才推动了其他文化的融合,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诗词是乐舞艺术的必要元素之一,乐舞的兴盛也拓展了唐诗的创作题材,加强了诗歌的艺术表现力,促成了一大批乐舞诗的创作,如岑参的《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铤歌》:“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此曲胡人传人汉,诸客见之惊且叹。慢脸娇娥纤复裱,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铤右铤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用富有边塞特色的自然风光来表现富有边塞特色的舞姿,描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异域舞蹈表演。
异域文化对唐乐舞艺术的影响
外域音乐最早传人中原时只有曲调旋律,没有对应的诗词歌赋,也从一方面刺激了当时人们对词的创作。《碧鸡漫志》所云:“李唐伶伎,取当时名士诗句入歌曲,盖常俗也。”但是当时新曲曲调形式繁杂,相对诗比较规整的五言七言句法,有长短句的词的需求大大增加,从而推进了唐代词的演进。晚唐诗坛涌现了大批词人,如温庭筠、杜牧、张希复、郑符等,词体渐渐以歌词的形式出现,为确立这一新兴诗体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乐舞艺术中,唐代吸收融合异域的精华不仅仅体现在乐器、音律上,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舞蹈的表现技法。当时比较典型的来自异域的三大舞种分别是胡旋舞、胡腾舞、柘枝舞,丰富了宫廷乐舞的技法及表现形式。唐诗中有很多描写这三大舞种表现技法的诗句。以唐代比较著名的《霓裳羽衣舞》为例,来说明唐代乐舞文化融百家之所长,创造的堪称完美的舞乐盛世。
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中道:“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李太玄《玉女舞霓裳》中云:“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从诗中可探知,《霓裳羽衣舞》在唐乐舞艺术中的地位及审美形态。据杨萌浏先生考证,《婆罗门》曲是印度传来的乐曲。经过对其音乐元素的提煉融合,再进行新元素的创作,所以《霓裳羽衣》大曲既有异族风情,又具有明显的唐朝时期的音乐风俗特点,是盛唐乐舞的经典之作。《霓裳羽衣舞》演出的是神话传说,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中描写了此舞的表演情景:“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说的是此舞舞姿有如流风回雪般轻盈,又有游龙受惊般飘逸;“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说的是如弱柳迎风的广袖在舞女的“垂手”下轻柔挥舞,时而摇曳的裙摆好似流云缭绕;“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说的是入破后激烈的舞蹈形态,舞者足应急节,衣袖翻飞,撼身动臂,玉落珠滚。其腾跳的幅度之大、旋转的速度之快、舞姿的变换之多、舞容的熠熠生辉,就是融合了异域的舞蹈表演风格。当然,此舞还继承并结合了楚风的浪漫意蕴、印度佛曲的空灵以及本国宗教道法的观念,从而在我国古代乐舞中占尽风情,成为一枝引人注目的奇葩,流芳千载。
唐乐舞对外国文化的影响
唐代乐舞还对当时外国的文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汉唐时期,日本还没有自己的乐舞文化,通过频繁的文化交流,唐代乐舞在日本生根发芽,至今日本还保存有唐代乐工石大娘等传谱——五弦琵琶谱。另有日本著名画家千春根据古乐舞图重新绘制的《舞乐图》,其中绘有:皇帝破阵乐、秦王破阵乐、北庭乐、万岁乐、倾杯乐、夜半乐、赤白桃李花、剑器浑脱、苏合香、打球乐等。在散乐、胡乐中保存的舞蹈有拨头、兰陵王、苏摩遮、狮子等。由于社会风气、文化风俗习惯的差异,唐乐舞传入日本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日本将《轮台》与《青海波》结合,运用唐代大曲的序、破、急的结构,使之成为一个和谐完整的作品,其艺术感染力竟达到“美丽之极,令大凉恐”的地步。(王克芬:《中华舞蹈图史》)
朝鲜在很早就派遣学生来唐留学,朝鲜音乐分《唐乐》和《乡乐》。《宣和奉使高丽图经》曰:“今其乐有两部,左日《唐乐》,中国之音,右曰《乡乐》,盖夷音也。其中国之音,乐器皆中国之制……”可见朝鲜乐舞艺术受唐代的影响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