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蝴蝶飞不过沧海

回志新

一

有人说，婚姻解体是女人最失败的事情。不幸的是，此时我正在失败的深渊里挣扎。8年的婚姻，说散就散了。自己心里的痛尚可忍受，关键我不知该怎么跟刚上学的女儿妞妞说，她爸搬走以后，她总是追着我问：“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情场失意，职场也不顺利。因为心烦意乱，所以工作中连连出错，部门的效益也下降了不少，上司的问责自不必说，搞不好我这个主管的职位也不保了。

我召集部门人员开会，陈明利弊，让大家鼓起士气来。 会上，新来的业务员丁宇提了不少好点子，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暮色四合，偌大的办公楼里只有我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得赶紧把下月的工作方案弄完，不能输了情场，把职场也搭上。

有敲门声，是丁宇。我问：“你怎么还在？”“哦，和朋友在楼下吃饭，见你办公室还亮着灯，估计你还没吃饭呢。”说着，他把几个餐盒放在桌上。“墨涵姐，你先吃饭，看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几份资料整理一下。”我真的是饿了，边大快朵颐边看丁宇工作。这个年轻人有我所欣赏的干练、潇洒，虽说才来不久，但成绩斐然，我有意将他培养成自己的膀臂。

为了提升部门的业绩，我带着丁宇在七月的骄阳下挥汗如雨。签下几个大单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居然在出租车上睡着了。醒来，城市已是华灯初上，而我依然在车里。丁宇跟司机讲好价钱，任由我睡了两个小时。我责怪他怎么不叫醒我，边打开钱包掏钱给他。他变了脸色：“你这是骂我。”

“小丁，我不习惯欠别人什么。”丁宇突然抓住我的手说：“如果欠了情怎么办？墨涵，我……我喜欢上你了。”“小丁，谢谢，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把钱塞到他手里，转身离开。

二

我虽然失去了婚姻，可还保持着清醒，但丁宇却很认真。他失魂落魄，连工作也无心顾了。我找他谈话，让他好自为之，不要再闹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冲我吼：“李墨涵，你以为我在无理取闹？请你尊重我的感情。”“也请你尊重我的感情，何况这里是职场，你应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职场怎么了，职场就没有爱情？职场就要扼杀真正的感情？如果你觉得我影响了你，我可以离开，但我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小丁，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年龄的差距？你离异过还带着个孩子？这对我都不是问题啊，你到底怕什么？”

……

这样车轱辘般的谈话无休无止，我只好暂时退让一步，表示不拒绝他，前提条件是不能影响工作，给我时间慢慢了解他。丁宇高兴得像个孩子，差点将我桌上的杯子打翻。

其实，我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因为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丁宇在单位对我的殷勤都被别人理解成了职场行为，同事都没有发现我们之间有什么异样。

在职场之外，丁宇约我看电影、吃饭、逛街……我从不失约，不过心里却波澜不惊，因为在我眼里，他和我弟弟没什么不同。

也许我的态度让丁宇产生了错觉，他很快以我家的男人自居。換煤气罐、修马桶之类的力气活儿全包了不说，一到周末，早上，他会准时买些早点登门，中午和晚上则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我说：“小丁，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了，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孩子，你就是我弟，我是你姐。” 他看也不看我，边忙碌边说：“李墨涵同志，请称呼我的全名，再喊小丁跟你急。”

我苦笑。女儿妞妞在一旁凑热闹：“妈妈，如果你和我一样喊小丁叔叔的话，他就不会急了。”丁宇大笑，在女儿额上猛亲一口：“还是我们妞妞会说话，妈妈还不如孩子呢。”这个腰身挺拔的男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着蓬勃的气息，要说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我不动心是假的，可我要不起。

小小的女儿当然不明白这些，丁宇早就俘获了她的心。她不再跟我闹着找爸爸，甚至悄悄跟我说：“妈妈，我喜欢丁宇叔叔，让他给我当爸爸好吗？”童言无忌，我听后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三

我让闺密芳子给丁宇介绍对象。一星期后，芳子打来电话，说物色到了人选，让我通知丁宇去相亲。丁宇听后勃然大怒，说事情是我惹下的，让我自己去收拾残局。最后，我好说歹说丁宇才答应给我一个面子。

还好，相亲的场面丁宇很绅士地支撑下来了，女孩子对丁宇很满意，可丁宇却一口回绝。回来后，他一连几天阴着脸不理我。我劝他：“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要真为我好，就接受我的感情。”他哑着嗓子，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至此，丁宇才跟我说起他的感情过往。

他上大学的时候交了个女友，两人感情很好，可是临近毕业时，女友想留在上海，丁宇没有能力助她一臂之力，于是，女友华丽转身，投入一个上海男子的怀抱。

几年之后，丁宇才恢复元气，重新开始了另一份感情。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却因一些现实的问题而分手。

我听后不语，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尘世，谁不是心中有爱心头有伤。

“墨涵，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什么都明白，就是不敢接受，你到底怕什么？”

我怕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份感情沉沦，我怕倾心的投入最终被雨打风吹去。

芳子看出了我的躁动不安，她说：“墨涵，你不要欺骗自己，总不能因噎废食啊。”道理我都明白，可说服自己不容易。

连日的劳累加上心力交瘁，我在一天晚上起夜时突然晕过去。醒来已是在医院，丁宇握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我说：“你怎么会来？”“我告诉了妞妞我的手机号，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们开着，让妞妞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放心，医生都检查过了，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累了，需要静养几天。”

这次生病，让丁宇在我的生活中从幕后走到台前。家人都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对我也是真心，让我把握住机会。可是，我的心仍在犹豫。

倒是父母沉不住气了，我出院后，作为答谢，他们擅自邀请丁宇去家里。丁宇专程去买了一身新西服，精心挑选了许多礼物。进了门，大姐、二姐、哥哥三家都在，看来仪式隆重，他们关心我不假，可不征求我的意见未免过分。但不管怎样，我得给丁宇面子不是。

丁宇兴奋又紧张，平日的有条不紊全不见了踪迹。看大家在厨房忙碌，他钻进去，大姐在洗胡萝卜，他赶紧接过来：“我去把这胡萝卜切成肉丁吧。”众人爆笑。大外甥扬扬说：“我这未来的老姨夫真厉害，魔法师啊。”我赶紧捂住扬扬的嘴，让他别瞎说。

四

丁宇向我求婚，我说我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他恼，拿起我桌上的杂志欲摔，看见上面的文字，突然停下来。那是我正在看的一篇文章，题目叫《蝴蝶飞不过沧海》，说的是一对年龄相差悬殊的恋人，历尽千难万险也没走到一起。

丁宇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没有自信。再说，就算别人的蝴蝶飞不过沧海，可你的蝴蝶未必就过不了啊。相信我，我这只蝴蝶是会飞过沧海的。”

情人节，和丁宇吃完饭回到家，一进门吓一跳，妞妞的爸爸居然在。“哦，你回来了，我去看妞妞，她吵着要回家，钥匙是她姥姥给的。”他不安地搓着手。原来，那新人并没有要嫁他的意思，所以他又想到了我们母女。“你拿我当什么，衣服？想脱脱下，想穿穿上？”我推他出门，他在门外吸烟到半夜，我在里面泪水长流。

本来说好和丁宇去体检，然后领结婚证，可是我犹豫了。丁宇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到了妇幼保健站门口，我不肯进去。丁宇忍耐不住，喊道：“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爱，才能相信我会和你白头偕老？让我把心掏给你看？好吧，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转身，向马路上的汽车迎面而去……

刺耳的刹车声，我只听见自己尖叫一声，腿一软跌坐在地。幸好司机刹车及时，不然……在司机的骂声中，丁宇冲过来抱住我：“墨涵，我们别再相互折磨了。”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我们两个人的泪流到一起。

“我可真是赚大发了，娶回一个女人，却赢得三个女人的爱。”丁宇说这话的时候，我在他怀里，大女儿吊在他背上，而我怀里，是刚刚出生的小女儿。

此时，丁宇已是我的上司，事业干得风生水起。他说：“老婆，你知道吗？能飞过沧海的蝴蝶，都是蝴蝶中特别能战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