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履新痕总走过
2017-06-10孟华群
我们虽然年轻,但我们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虽不曾饱经沧桑,但我们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快速的城市化扩张背后是耕地的减少与胡同小巷的消失:大量的人口迁徙造成了方言和普通话的交杂与文化习俗的剥离与嵌入。成为新城市人的我们,一方面要经历从故土剥离的痛苦,另一方面还要承受嵌入城市的不适感。高楼组成的水泥森林,有喧嚣,也有冷漠。这背后有文化的碰撞,有温暖的召唤,也有对未来的憧憬。慢慢地,由最初的想逃离乡村,到后来依恋乡村:从最初的难以认同城市,到后来一心想融入城市,我们徘徊在城市与乡村的边缘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我们虽然年轻,但我们经历了童年、少年和青年,经历了无忧无虑、懵懂无知、自负而叛逆的阶段。在互联网文化普及的今天,我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我表达机会。李开复先生在一次专题演讲中,给中国青年做出了三个具体定义:粪青、愤青和奋青。而我们要做奋青,从稚嫩走向成熟,从偏激走向包容,从羞涩走向从容,这是一个必然的成长过程。也许我们会经历蜕变的痛苦,但这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成长的核心,便是从自卑、自负走向自信。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与多元文化的交融中,学会尊重,学会包容。我们不仅要关注个人前途,更要关注国家、关注世界和人类的发展。
往事并不如烟。我们对于生活过的地方的记忆,是我们故事的底色。它犹如人物照中的背景,永远与我们叠印在一起。我们会关注它的一草一木。景物可以审美,可以诗化。在老舍的《想北平》中,我们看不到故宫、长城与天坛的描述,因为那往往是旅游者眼中的北平,而老舍写的是“我的北平”:“面向着积水滩,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地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儿安睡在摇篮里。”“花草是种费钱的玩意儿,可是此地的‘草花儿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即使算不了什么,可是到底可爱呀。墙上的牵牛,墙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是多么省钱省事而也足以招来蝴蝶呀!”这哪里是堂堂首都的景象,简直就是小镇或村庄的样子,何以让作者魂牵梦萦?因为“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个北平”,在作者的思念中,一切都深入骨髓,一切都诗化了。平凡之物、平凡之事,都融入了“我”的血液,注入了“我”的灵魂!
王安忆在谈自己的作品《匿名》时说:“下一次是上一次的简单重复,还是递进式的,或者偏离出去,形成崭新的文明?那旧文明的壳,会不会固化成模型,规定新文明的格式?或者,有一天,模型崩塌,碎成片,那么,又会不会是新文明的原材料?”随着时间的消逝,被遗忘的事情、被遗忘的人物,那些生活的片断,又被我们一一捡拾回来,但和最初的感觉已然不同。它们也许会变成温馨的回忆,也许会变成渺茫的愁绪:它们可以让我们日渐迟钝的神经变得敏感,让我们日益坚硬的心变得柔软……风雨凝固于纸面,是为了不再遗忘,也是为了新生。
题目
我们经历的生活中,有许多偶然的事件,这些事件初看并无深意,容易淡忘;但当我们回味的时候,却觉得意味深长。请追记一件你生活中这样的事,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标杆作文
青红
钱可歆[苏州中学高二]
上小学之前,我一直住在一个大院里。那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城市里的大院—平房与小楼交错,没有停车位,空地被零散的菜畦和各家的杂物统统占满。
我家在一楼,门前不知何时起就有了一大堆瓦砾。青瓦是苏州所独有的,带着精致的棱角花边;而红砖则一塊一块地堆砌出人们对西式建筑的最初印象。瓦砾堆自从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也没有人愿意使用这些瓦砾。
于是,这便成了我的幸运,因为我拥有了免费的玩具。红砖松软如粉笔,它在地上留下的印迹虽然粗糙,却涌动着一种土火相生的朴素和温存。青瓦独立坚韧,形态就如半本书,边缘上精雕细琢的纹饰便是它那段小家碧玉生活的见证。
而当时的我是不知道敬畏这些深远的文化的。在幼儿园里整天被老师要求用铅笔写字已经不耐烦的我,每天放学回家却必定要写日记。当然不再是用铅笔,而是用青瓦和红砖。
所写的内容或是让我印象深刻的新朋友,或是我午睡时趴在床边深思熟虑的重要问题。也有许多稀松平常之事,如“今天老师不高兴”“我不喜欢午睡”……这些小事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我竟也写得不厌其烦;而我所谓的大事,一般就如“画了一只小松鼠被老师拿去参加展览”“今天轮到我当小老师看同学午睡”……眼前条件反射式地浮现出当时的情景,便禁不住要笑出泪来。固然这一切都谈不上什么创意或文采,但仅仅是有这样一位忠诚的聆听者,已令当时的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红砖做笔,青瓦为纸,我无意识地回归了千万年前文化曙光初亮的时代,原始而又创新,向外界传递着我内心盛放不下的思绪。青纸红字规避了一切刺眼和俗媚,从最简单的视角来看我生活的城市,五彩缤纷。
一片瓦写不了多少内容,加上笨重的“日记本”难以保存,结果是我每天都毫不吝惜地写完就扔,数天以后可能又会无意间捡到,然后饶有趣味地再读一遍。从来没有人教给我生活是什么,我对于生活这个词的最初理解,就来自对这一地故事的阅读。
我的生活一直在更新,但瓦砾还是那一堆青红。一段时间后,我找不到可写的瓦片了,这个仪式便也悄悄淡出了我的生活。
上小学的同一年,我搬进了大院附近的公寓楼。楼下没有那些瓦砾,只有茵茵绿草,还有人会按时修剪。不止在这里,整个城市都开始变得条理化了。
有一天,我看到有人提着漆桶去粉刷大院的灰墙,我清楚地意识到,我那笨重的“日记本”将回到它的诞生地,或者陷入永久的寂寥。那里的一切将被扭曲或破碎成新的形态,可那些瓦砾是不同的,因为它们是我某一段时间存在的见证。当我迷茫的时候,有厚重质朴的青来指引;当我孤独的时候,有温润坚韧的红来陪伴。
那个青红的角落是我思想和记忆的第一个家,具形不再,可只要它在我的脑海中存留一天,这个家就依然保持着它原来安静淳厚的姿态,耐心地为我讲述那流淌在初生时间里的笑与泪。
名师点评
红砖和青瓦,本是一个孩子的玩具,但那些稚气的书写在作者的叙写中,似乎具有史书一般的分量。原始的书写工具,记录了童年的生活,也间接反映了社会的变迁。今天的回想,记录的是当时的事件,但已加入作者的审视,赋予了深刻的思考,承载了“文明”发展的重任。
(孟华群)
低声部
张颖[苏州中学高二]
初中时,我曾参加过学校的合唱团。合唱团规模并不大,三十人左右,只有女高音、女中音、男高音和男低音四个声部。我属于女高音声部,男低音声部人最少,只有四五个人。我一向不喜欢低声部,觉得这个声部的声音缺少灵活性,呆板又生硬。恰巧这次的曲目是一首音调偏高的原生态民歌,需要声音既有柔韧性,又有穿透力,这更让我觉得低声部的存在毫无意义,甚至会影响整体的效果。
排练的时候,女高音声部先唱。第一句音很高,而且很长,不过对我们来说并非难事。我们一边唱,一边感觉自己的声音清脆而不刺耳,尾音悠长,如同站在山头和另一个山头的人对唱山歌一样。接着,男高、女中声部也加入进来,三个声部的声音和谐得几乎要融为一体。这时,男低音声部突然加入进来,低沉的声音与我们轻快跳动的声音显得极不和谐。我皱了皱眉,无法再专心唱歌。勉强唱了一段后,老师实在听不下去了,停止了钢琴伴奏,问我们为什么唱得这么不好,我们齐刷刷地把矛头指向了低声部。所有人都不解,唱音这么高的歌曲为什么还要低声部呢。老师没有回答,只是叫低声部的同学先休息,其他声部的同学再来一遍。
没有了低声部,我们很顺畅地走了一遍,唱完后自我感觉非常好,不禁沾沾自喜起来。老师没说什么,而是给我们放了一遍这首歌的原唱。只听高音和低音配合得天衣无缝,高音婉转悠扬,低音有厚度但并不沉重,毫无累赘之感,大家不由得有些汗颜。听完原唱,老师说:“高、低音如果能够好好配合,效果一定比没有低音来得好。没有低音,整首歌是不完整的,声音会飘,而且不实。你们问我为什么要设置低声部,就是要稳住整体的声音,不让声音‘浮起来。低声部的同学,你们不仅要唱得有厚度,还要注意声音不能太死了,各声部之间要注意配合。好,我们再来一遍!”
这次,我们腰板挺直,集中注意力,又唱了一遍。低声部同学按照老师的要求走,声音扎实又稳重,还有一点儿灵活之感。而其他声部也没有被低声部影响,大家都唱得很自然。所有声部配合得十分融洽,虽然不是特别完美,但比刚才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老师满意地说:“合唱注重整体效果,任何一个声部都不能少,这样才能完美,才是把握住了合唱的精髓。”我们点点头,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这时我终于认识到,因为有了低声部的存在,整个大合唱才变得更加完美。
生活就像大合唱,只有各个声部融合在一起,才能唱出最动人的歌声。也正是因为“低声部”的存在,生活才变得更加踏实,更加丰富多彩。
名师点评
这是一篇关于“多彩与合作”的文章。起初在合唱中作者非常排斥“低声部”,后来才认识到其厚重与沉稳在合唱中的作用,最后,引申到生活上来——“生活就像大合唱,只有各个声部融合在一起,才能唱出最动人的歌声”。文章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是欲扬先抑,先寫对“低声部”的不解与排斥,为后文的转变层层蓄势;二是主题升华,由排练大合唱转到对生活丰富性的认识,从一件普通之事升华出一种普遍的意义。
(孟华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