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县令
2017-06-08砌步者
砌步者
寮步镇是养鱼大镇。
养殖大户汤蔃走进人才中心就与大黑对上了缘分,大黑就成了汤蔃的养鱼人。大黑就一头扎进搭建在鱼塘中间的棚子里。大黑“嘿嘿”笑说,老板,我就住这里方便看鱼,有鱼儿做伴,闹热。
鱼棚虽简陋,却是这些鱼儿的最高府衙,一床一桌一衣柜一凳子,外加煮饭的炊具。大黑乐呵呵地对鱼池里的鱼儿说,鱼儿们,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父母官县太爷,没吃的没喝的没拉的没撒的尽管找我。
大黑做了县太爷,与他的子民打成一片,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撒到鱼池,将鱼腥味揽上身。大黑就成了大黑鱼,鱼儿们也成了鱼大黑。
大黑吃在鱼棚,住在鱼棚,更摸索出讨鱼儿欢心的招数。大黑喂鱼,与众不同,别人喂鱼是围着鱼塘,将鱼食闷不作声地一把把像天女散花一样撒下,大黑却是一边撒一边唱歌。
大黑唱的是:“日头出来爬山坡,日头落水(夕阳西下)妹心烧。爬山坡时哥种地,看到落水快回窝。”粗犷的歌声破锣一样。开始唱的时候,鱼儿吓得“哧溜”不见踪影,大黑郁闷,一着急悟出一个窍门,就一边唱一边撒鱼食。大黑臂力极强,能撒到很远的地方。鱼儿开始远远地“围观”,后来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胆,再到后来,这些子民就像追星族一样,歌声一响起便蜂拥而至。
寮步镇人听不懂大黑唱的啥,笑问,大黑,唱的啥?
大黑“嘿嘿”一笑说,没唱啥。
旁边有人哄笑,是想老婆了吧,大黑?
大黑憨憨地回答,有想老婆,有想老婆,有我的鱼儿陪着,想老婆干啥。
说不想老婆,那是假的,大黑的眼里心里时时刻刻就记挂着他的彩芹,大黑想起他拿了被窝安家落户在这府衙后,就给彩芹打电话汇报过。电话中,大黑高兴地报喜,彩芹,我换工了,是鱼县令。
啥?县令?彩芹不解。
嘿嘿,不是,我是说我换工了,在给人养鱼。
养鱼?电话里彩芹的声音发了霉,没有原来的味儿。
你别担心,老板说了,保证月假节假年假都照放,基本工资也比以前的机械厂多三百元,奖金按鱼的利润提成,绝对比那边多。大黑一股脑地说出自己新的待遇,怕彩芹在电话那头着急。
嗯,你觉得咋好就咋做吧,千万别太累了,家里还靠你撑着,孩子也靠你撑着,家里的田地不用担心,建房子的材料我已经打听好了,价格也降了,只等农闲了就去买,砖匠也定好了。彩芹的声音像是被太阳晒过,用耙子翻一翻霉味儿就没了。
得,彩芹,今年过年我一定回来,兜着欧元美金回来,让你也开开眼界,那外国的钱忒硬,老板给我摸过,落到水里也不烂。大黑高兴极了,声音漩起了涡涡儿。
嗯,好好养鱼,别让人说你闲话。末了,彩芹嘱咐说。
太阳走了来月亮,月亮走了来太阳,大黑的期盼就在太阳与月亮之间穿梭。转眼就到了年底,今年的鱼儿长势极好,是个丰收年。汤蔃望望鱼池,再看看大黑,又望望鱼池,笑哈哈的。他拍着大黑的臂膀说,好,大黑。
大黑也笑哈哈的,心想,该得个肥奖回去见彩芹了。
一天傍晚,大黑感到气氛变味,发现汤蔃不再拍着他的肩膀说“好”,更不再笑哈哈的,望着鱼池的眼光也发了霉。大黑抽时间出去打听,原来是其他市镇也加大了墨鱼的养殖力度,都是个丰收年,但收购价比往年低了许多。
货多不值钱啊,大黑呐呐道,这个道理咋忘记了呢?
养殖户们商量后一致决定,降低鱼价就不捕捞。鱼儿没有卖出去,鱼县令就得坚守岗位。大年三十,大黑谢绝了汤蔃的邀请,一個人在鱼棚里过年。大黑就思乡,就想他的彩芹,喝一口酒望一眼北方,望一眼北方又喝一口酒。大黑记得出来打工的时候,彩芹照例送他到十里外的车站,将十个煮熟的茶叶蛋塞到他衣兜里,紧了紧他的衣服。彩芹说,记得啊,有钱没钱,回来过年。
“日头出来爬山坡,日头落水妹心烧。爬山坡时哥种地,看到落水快回窝。”大黑第一次在夜里唱起了这首歌,直唱得泪流满面。他的子民们则照例像追星族一样,歌声一响起便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