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首位女特首柔软的铁娘子

采桑子

香港作家亦舒曾写过一部《承欢记》，主人公麦承欢自小在廉租房长大，靠着优异的成绩进入政府部门就职，是一名独立干练的都市女郎。而在不久前的香港特别行政区长官选举中，以777票的绝对优势胜出的女特首林郑月娥，则是位现实生活中的“亦舒女郎”。她从“香港居住地鄙视链”最底端的唐楼一步步走进了政界的核心，靠的是铁娘子一般的干劲与拼劲。但这位铁娘子并未放弃妻子和母亲等身份，把家同样经营得有声有色，正因如此，她的身上同时呈现出刚柔两种姿态。

开花洒有热水就好开心

唐楼是香港上世纪中期的群租房，那里无厕所，无电梯，无热水供应，房间逼仄潮湿，采光条件极差。林郑月娥21岁之前的岁月，便是在唐楼中度过的。

林郑月娥本名郑月娥，祖籍浙江，父母均为内地赴港人员。郑家有五个孩子，林郑月娥排行第四，为家中幺女。因空间有限，郑家小屋里连张书桌都没有，孩子们只能轮流趴在架子床上写作业。昏暗的灯光、破旧的床单、不隔音的老墙、隔壁频发的口水仗，一切都容易令人心生绝望，林郑月娥置身其中却浑然不觉。她自小好学，嗜书如命，最大的乐趣便是趁兄姐跑出去玩耍的空档多看点书，写会作业。床铺易皱写字打歪，但她每个字都写得平平整整。那时她最大的烦恼就是冲凉太费时，唐楼里没有洗澡间，想洗澡就要跑到楼下提水，然后用小煤炉慢慢烧好，动辄就花去半天工夫，让惜时如金的林郑月娥颇感不快。

整个少年时代，林郑月娥都梳着两条长辫子，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梳长辫的原因是“不必频繁出入发型屋，可节约钱”；只穿校服则是因为家中孩子太多，母亲无力为其置办更多衣物。林郑月娥对此从无怨言，反倒心疼母亲持家辛苦。郑家七口和老人住在一起，全靠郑母一人操持起居饮食，后来林郑月娥的祖母、外祖母、父亲又相继中风，也是母亲悉心照料，勉力维持家中生计。虽然家计艰难，但郑母对教育极为重视，想办法将子女中最好学的月娥送进条件较好且乐于招收中下阶层子女的教会学校——嘉诺撒圣方济各书院，使她得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从母亲那儿，林郑月娥既学会了忍耐与接受，也学会了在能力范围内尽力改变现状。她说：“我比较知足常乐，对环境的适应性较强，但一旦我觉察到哪里能够改变，也会毫不犹疑地去行动，这些都是来自家母的馈赠。”

随着兄姊们开始挣钱，郑家的经济逐渐得到改善。林郑月娥21岁那年，家里终于攒够了买楼的钱，在南丰新邨以分期付款的形式购买了一套三居室，当时房子还未建成，每隔一段时间，郑爸爸就搭乘电车去视察大厦的兴建情况，然后向家人报告进度。

后来全家人搬入新居，终于用上了洗澡间，这让林郑月娥倍感幸福。这幸福感延续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每晚冲凉，开花洒有热水就好开心”。一如冲凉这件小事，林郑月娥非常珍惜生活中那些“从无到有”的事物，也比其他人更懂得把握机遇。

“硬净”与“好打得”

香港社会曾用两个粤语词汇来概括林郑月娥的行事风格：“硬净”与“好打得”。“硬净”是指她有铁腕、讲原则，“好打得”则是说她雷厉风行、百折不挠。林郑月娥是家中第一个考入大学的孩子，从唐楼小囡到香港大学社会学系的高材生，再到政府核心部门的长官，很大程度上她都是在凭借自己的执拗和硬朗披荆斩棘。

开始公职生涯后，林郑月娥的工作成绩一直非常亮眼，她参与过中英联络小组，协助处理香港回归问题，并在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和2003年非典疫情中杀伐决断，制订出清晰得当的危机应对方案，因而备受上层的青睐，逐渐开始担任要职。

2007年，林郑月娥开始执掌香港特区发展局，一上任就遇见了棘手的难题：皇后码头拆迁事件。皇后码头是港人的集体记忆，拆迁计划遭到了民众的激烈反对。虽然政府承诺码头会重建，个别团体还是乘机策划了一系列示威活动，部分民众开始静坐和绝食，还引发了警民冲突。

林郑月娥第一时间赶到冲突现场。那日她穿着T恤和牛仔裤，在没有警察随行的情况下只身进入示威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果这次对话是要政府或我本人承诺‘不迁不拆皇后码头，才可以进行的话，对不起，我做不到。”

直截了当表明态度后，她才开始从容不迫地向示威人群解释码头拆迁的合法性以及工程延误的严重后果。因为态度真诚不糊弄，坚持底线不退让，她最终成功说服民众，顺利解决了皇后码头的拆迁难题。

在诸多争议场合，林郑月娥也敢于挺身而出、慷慨直言。2014年香港发生非法“占中”事件，她第一时间站出来批评“占中”名为争取民主，实为乱港之举。2015年年底两名公务员在公共屋邨食水含铅超标事件中受辱，林郑月娥冒着被批评护短的风险站出来为受辱人员讨公道，并慷慨陈词：“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刚才的一番说话又会被扭曲，被抹黑，引来人身攻击，但是应该讲的话就要讲。前人说‘人到无求品自高，今日我说‘官到无求胆自大。”

“草有不可偃，木有不可雕；人心非秋蓬，安得随风飘。”林郑月娥拒绝迎合他人，敢于迎难而上，面对危机定力十足，这使她赢得了市民们的信任，也赢得了多数选委的认可。

铁娘子亦是小女人

因为自小在唐楼长大，林郑月娥深知民生疾苦，一直对弱势群体分外关注。担任社会福利署署长期间，她经常在下班后去街头跟流浪汉交流，聆听露宿者的血泪故事，并根据自己掌握的资料制订出“露宿者试验服务计划”。在参与慈善事业的过程中，她从不信口开河地允诺任何事，而一旦答应了便會高效完成。多年以来，林郑月娥一直对基层人士关怀备至，推行过多项惠民的政策，被民众誉为“香港最有人情味”的官员。更有媒体评论她：“果决刚毅，但身上却时时散发着慈悲的温情。”这温情与慈悲，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家庭对她的滋养。

公干之余，林郑月娥也时时牵挂着爱人与家人。她与父母兄姊间的感情非常深厚，还是位顾家的妻子、两个儿子的慈母。她智慧地实现了不同角色间的自由切换，在工作中的刚毅表现也难掩女性特有的柔情。

林郑月娥与丈夫林兆波相识于剑桥大学进修期间，两人于1984年结为伉俪。婚后，按照香港的惯例，她的名字改为林郑月娥。林氏夫妇关系融洽亲密，为了支持妻子的事业，方便照顾家庭，林兆波拒绝了国外大学的邀请，回香港大学任教。林郑月娥也对丈夫极为信任，曾表示“我每一次的决定都会问他，其实我也只是个小女人”。

林郑月娥33岁生下长子，三年后又生下次子。成为母亲后，她一直努力争取时间陪伴家人，虽然公事繁忙，仍坚持每晚回家煮饭，陪丈夫儿子用餐后再继续工作到深夜。长子林节思回忆说：“她担忧我们的成长，照顾我们都亲力亲为，从没聘请佣人。为了争取多陪伴我们，这段时间甚至没有和父亲去看过一场电影。”

林节思原本在香港读书，但因为母亲是公众人物，他读中学时经常受到一部分同学的揶揄和排挤，终日忧心忡忡，无心向学。做母亲的担忧儿子的心理状态，便将他送去英国读书，并主动申请降职，调到伦敦工作，只为更好地陪伴和照顾爱子。

在林郑月娥的精心照料下，两个孩子逐日长大了，都非常出色，均就读于剑桥大学。为了给家人更多的陪伴，林郑月娥原计划卸任公职在英国的小镇上定居，享受清静的家居生活，但丈夫深知她有一颗爱事业的心，鼓励她继续为香港民众服务。经过慎重考虑，她决心参选香港特首，该决定也得到了丈夫和儿子的大力支持。竞选期间，林兆波特意以写公开信的形式为妻子打气，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是无限的。更有趣的是，展会期间他发现自己被记者偷拍，竟恳求对方“放过自己”，说自己“仪容不好，怕给老婆丢脸”。

2017年3月26日，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五任行政长官选举结果正式揭晓。林郑月娥在竞选中得到了多数民众的支持，以777票的绝对优势在选举中胜出，成为香港首位女特首。今年7月，她将正式接替现任特首梁振英，开始为期五年的特首任期。上任之后，她将全力以赴履行自己的参选诺言，带领香港再现“东方之珠”的荣光，人们也将有机会再睹这位铁娘子的别样风采。

（编辑 陆艾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