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绽放的那些花儿
2017-06-07北翼
北翼
大年一过,春天就为期不远了,许多人这么想,其实花儿们也是这么想的。天还有些寒,雪花偶尔还飘着,可一些花儿就开始急不可耐地绽放了。
越界的梅花
众花都认为梅是越界者,百花都愿争春,唯独梅在冬天绽放,这算哪回事?可是梅却对此表示不屑,每个季节都有属于自己的花,我为何不能开在冬天?梅以为是花儿都会绽放的,重要的不是季节,而是拥有一颗怎样的心。梅是刚强坚韧的象征,所以才顶着凛冽的寒冷和迷眼的风雪开放。梅无所谓自己是冬天的花还是春天的花,它觉得冬天太过素净寂寥,于是尽力赶在冬天行将离去时绽开,也算给春天开个精彩的头。不畏惧严寒的梅,枝头缀满的累累花蕾,只为等待某个柔软的手指,把自己心底那根灵慧的弦触动、弹响。雪用晶莹的翅膀充当了手指的角色,于是,在漫天纷扬的雪里,在遍地圣洁的雪里,梅开了。雪是冬天的花朵,它的绽放气势磅礴,浑然天成,让天地为之动容,让人类的心灵为之一颤。
雪是天空的花朵,梅认为自己也是。雪花飘然,一朵朵一片片,开满整片天空;梅花绽放,一树树一林林,开满大地原野。雪是六瓣的,晶莹剔透,呵气成雾,落在手里凝成小小水滴;梅也是六瓣的,白粉黄红,曼妙多彩,凋落于地化作看不见的尘土。晶莹的雪地上,绽放着美丽的梅姿,那是一幅至美的画图。
就算是梅犯了规吧,请给它一个豁免权。百花闹春,热闹非常,可是苍茫的冬天万般寂寞,大自然安排这样一个美丽的越界者,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雪落,梅开,春天在静等一阵春风的亲吻和抚拂。
夹道的迎春
迎春花在没有迎春之前容易被忽视,迎春花未开时,天天在公园、河堤、路边列队恭候着谁,无论春夏秋冬,可有谁留意过它的存在?它的不起眼是与生俱来的,矮矮细细,一丛一蓬,墨绿的枝条,细碎的叶子,人们甚至连它是草本、木本还是藤本都难以分辨。总之它都不太重要,它可以忽略。
但别忘了它是迎春,它的生命是为迎接春天而存在的。当它在早春阳光下悠然绽放,人们才恍然意识到这种其貌不扬的花有多么真挚和深沉。它们像恭候王者那样迎接着春天的光临,这时人们才发觉迎春的小小花朵竟是那么鲜亮明艳,有让人侧目的明媚纯粹,有让人心灵为之一颤的金黄。它们鲜亮的一盏盏黄色小花,像一串串黄色小灯笼,点亮了墨绿的山野,似要把春天点燃。
当花期行远,迎春又复归最初模样,不起眼,不醒目,一丛丛一蓬蓬地趷蹴在公园、河堤、路边,不在意是否被留意、理会。迎春花的内心朴素鲜明,它顺从自然,坚持信仰,它对天地气象和自然法则的领悟与理解是我们人类学不来的。
骄傲的玉兰
玉兰是高姿态的,玉兰花妍丽、明艳、美硕,没有绽开时是一支支曼妙的麦,一旦绽放则像一个个迷人的话筒。
春天来了,玉兰花总是打头阵,它的叶子宽大厚实,鹅卵形的圆很富美感。但玉兰以为那不重要,它认为叶子再美也美不过花,所以当玉兰花朵在明媚的春光里招摇时,它的叶片还处于萌芽状态,绒绒的像一只只丑陋的虫茧。
玉兰树干壮硕,枝桠也是粗线条的,大手大脚的样子有点像土豪。看,它骄傲地把花朵举过头顶,洁白、粉紫、彤红的花朵昂起天使一般的脖子,向着天空尽情释放自己的优越与任性。玉兰组合的花的丛林里,仿佛潮水把浪花扛在肩上,波涛壮阔,一路高歌。
玉兰是春天的歌者,满树花朵都是它的歌喉,每一个歌喉都是花腔女高音,歌唱着天空的辽阔、大地的丰茂,歌唱着自身的美丽、春天的温润。歌到尽处,凋落一地的残花似乎还在一圈圈地扩散余音……欣赏春天的玉兰是一件很美的事,但别太靠近,最好是不远不近地坐着,看它的花苞轻裂、花唇轻启,听它的歌声若有还无、若无还有。
春天的玉兰树上,那些栖身的鸟儿也仿佛有着玉兰一样高姿态,它们都是一些高嗓门的鸟儿——黄鹂、乌鸫、白头翁之类,它们在美丽的花枝上歇息,一边梳理羽毛一边亮出歌喉,玉兰花那一个个漂亮的麦和话筒把它们美妙的歌声扩展到最高、最亮、最悠远。
玉兰的骄傲是极富感染力的,许多人都在想,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做一棵玉兰树。
梦幻的樱花
乍一看以为起雾了,梦一般粉色雾;再一细看,不是雾,是花,是樱花开了。
人非树木,不知樱花会不会做梦?但樱花绽放时确实跟梦境很接近,虚无缥缈,不着边际。说樱花像雾像梦,非常形象,说雾和梦像樱花,也很贴切。
樱有野樱与种植樱之分,野樱即山上的野樱桃树,种植樱则是公园街头的风景树、绿化树,以从日本引进的富士山樱居多。野樱的花期比富士山稍早,花色浅粉,近似于无色的白,多为单瓣五片,薄如竹膜蝉翼。野樱的花色让人疑心是一滴浓重色彩被兑了水后稀释成近似于无的白了。一树树的粉白野樱在黛青的山 际洇开,雾岚一样漫卷飘逸,远远地看去,真说不清是花还是雾、是真还是幻。
还是把它当作梦吧,春之梦,山之梦,天和地抑或你和我的梦。梦大多都是诗意浪漫的,当一片樱花突然展现在我们眼前,像极了人类期待的美丽人生。梦境跟樱花融合在一起,成就了一场春天最甜蜜的约会。
走进一棵樱,树不高,树干也只有脚肚子那么粗,花冠却有竹筛那么大,像在头顶撑起的一顶羽纱。阳光透过羽纱洒下来,越发温煦柔和,如爱人轻柔的手。同时落下的还有羽毛一样柔、雪花一样轻的樱花花瓣,飘飘洒洒,闪闪烁烁。樱花不是一朵朵凋谢的,而是一瓣瓣地分离飘零下来,纷纷扬扬地旋转着,洒在灌木、柴草和空地里,洒在人们的头上、身上和心上,那是一场能飘落到人心里去的花瓣雪,。
野樱谢幕后,公园街头的种植樱又粉墨登场了。我办公室窗外隔河相望的公园里,樱花开得正好,粉艳艳雾嘟嘟的一片,像云像雾也像梦,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有些心猿意马,恨不能插翅飛过去。
樱花若梦,只是不知,爱樱花的人是否都会有梦一样的人生?
妩媚的桃花
没有一种花比桃花更妩媚。
桃花是真正的春天的花朵,桃花没开,别的花开得再热闹都不能说春天来了,天气变个脸,一夜间就又会回到寒冷天气里。只有桃花大片大片地开了,春天方正式登陆人间。桃花把春天拿捏得极准,桃花或许有一种使命感,它认为自己的盛开与否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情,还关乎节气、大地和万物。桃花开了,它的堂妹李花、杏花才前后腳地绽开,表妹杜鹃也开始含苞。
桃花开时很是热闹,《诗经》里说“桃之天天,灼灼其华”,夭夭是形容桃花的繁盛,灼灼强调的是色彩的浓烈和鲜明。其实无论人们知不知道夭夭抑或灼灼,桃花之美早已深植于国人心中。桃花的基色是粉,于粉的基础上敷以白、红、紫、绯诸色,然后又在粉白、粉红、粉紫、粉绯的基础上衍生出由浅到深的变化。桃花是单瓣簇生,它比樱花色深,有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艳,桃花那种让人心生柔软的色彩,无论是一棵树、一片林还是一面山坡,都能让人心醉。桃花时节,春气蓬勃,草长莺飞,一切都如此美好。
在汉语的人文环境里,唯有桃花能够挑起人们心中某些隐秘的情感和欲望,并草尖一样萌生滋长。前面说过《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还有崔护《题都城南庄》里对往年桃花中偶遇佳人的追恋:“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还有宋之问《有所思》里的“洛阳城中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幽闺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自古以来,人们都觉得桃花如流水,归心无处寄,而桃花运、桃花劫、命犯桃花等等词语,就更加直接地把人类的种种情感赋予到桃花身上了。
桃花美好,没有一种花比桃花更妩媚,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让这美丽的花跟自己的人生扯上关系。
憨厚的茶花
茶花之憨在于没人拿正眼瞧它,它仍努力地在春天花枝招展。
茶花有三种花色,一种粉,一种红,一种红白混搭。茶花花朵硕大明亮,衬以美人睫毛般纤巧的花蕊,仔细欣赏,会发现它并不比玫瑰牡丹逊色。茶花四季不凋,是一种很好的绿化树种。茶花原产于我国的川藏地区,因其好侍侯、贱可爱,很快繁殖到大江南北,可以说再没有一种花比茶花更好养了。
每年初春,茶花悄悄地开放了,重生的茶花甚至会开出五朵花儿,花朵粉白娇艳,格外迷人。茶花的花期比较长,可以一直开到三月四月初,花盛时,满树嵌玉镶翠,美伦美奂。
也许是因为茶花太好种,也许是因为茶花的颜色太浓艳,许多人对茶花有些不屑,其实,茶花憨憨地一笑里,蕴藏着它对生活的满足和无欲无求。茶花是那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肝的傻女子,它讨人喜爱的正是它无处不在的那份朴拙与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