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柿子树
2017-06-06王若尘
王若尘
读初一那年的春天,我黄昏到家,父亲正在家里的阳台上摆弄一棵大拇指粗枝丫横生的柿子树苗。父亲说,乡里要推广果树,就去林业站拿了一根来试种,也不知道怎么样,就先种在阳台的花盆里吧!
说是阳台,其实是秋天晒山芋干与玉米,初夏晒菜籽的水泥平台。父亲拔掉几颗大蒜,柿子树就有了容身之所。柿子树鹤立鸡群般地待在破脸盆里,虽然是一个拐角,落脚有泥,倒也算是个安身立命之所。农村生活太忙碌,哪里能顾上它快乐还是忧伤。母亲和妹妹上楼晾晒衣服时,脸盆里偶尔有水就给浇上一点,更多时候它只能是餐风饮露,过着寂静沉默的日子。
春风吹绿了茶园,柿子树也叶芽初绽、活色生香,毛茸茸的绿色小叶儿变身为硕大的绿叶,也点缀着拐角纤弱的兰花草。
我不甘心一辈子守着山村,空闲时总是在房间做题。祖父调侃说,我像个女人家一样在绣楼里。我时常在看书累时,走到阳台上,看着独自葱郁的柿子树,把脸盆里的杂草拔起铺在树下,让杂草从争夺它的营养转变为它的肥料。缺少照应的柿子树,在很多时候叶子都是蜷缩的,看了心疼。有时,到楼下打半盆水滋润它,期待开花。
翌年春,柿子树不负众望,历尽磨难在枝丫间悬挂着十几个小柿子山楂。在托叶下丰满着青色的果实,也幸福着我们的心情。这小小的柿子树,居然在脸盆里能挂果,要是秋天那饱满的柿子在阳台上,也是巷弄口的一道景致啊!初夏到来,一阵暴雨,所有的小柿子都发黄掉落,看着一地小柿子,我惆怅了许久。
脸盆里的泥土太少了,树不能深扎根,没有足够的营养提供给它,也只能是勉强开花挂果给家人瞧瞧,饱几天眼福而已。又是一年春天到来时,父亲把柿子树移栽到茶棵地边,给它一个辽阔的空间,有青山绿水为邻,有明月清风为伴,还有鸟语花香相陪,没准柿子树会通情达理,圆了一家人的梦想。
那年夏天,我参加了中考。九月里,我来到县城读高中。家乡的茶棵地离自己也就渐行渐远,有关柿子树的情况,也难得再去想起。偶尔听母亲和妹妹说,那棵柿子树在茶棵地边,只是蒙头长叶子,开花挂果似乎都跟它无关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高三的一模考试结束,我在全市文科排名进入五十名。寒假到家,父亲拿出一盘柿饼,我惊讶了:以前家里可从来没有这东西。父亲说,这是自家做的啊,你还记得当年的那棵柿子树吗?现在可是枝繁叶茂了,今年生了几十个柿子,又大又好,你妈妈削了一些做柿饼,你看看味道啊,老甜呢!
我拿了一个入口,丝丝的甜味直入心脾。这就是当年的那棵小柿子树上长的吗?小小的柿子树,在那茶棵地边努力了几年,终于显现了自己的价值。
父亲的柿子树,在贫瘠的破脸盆里苦熬着青葱岁月,但终于在属于它的天地里长成了全家人的希望。仔细想想,我不也是父亲手植和期待的一棵柿子树吗?在我身上,又饱含了他多少期待的目光,加之自身不懈地汲取与努力,才有今天的一点点慰藉。
【作者系安徽省歙縣二中高三(1)班学生,指导教师:江红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