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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生命在你手里像一条蹦跳的鱼

2017-06-05晴川

餐饮世界 2017年5期
关键词:油条张爱玲公寓

晴川

民国时期的女作家张爱玲文字最大的一个特色就是大量的运用比喻,对照、反讽、色彩描写等手法。比如说她写黑白照片,说:“照片这种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知道,留给大家看的唯有那狼藉的黑白的瓜子壳。”她写生命,说:“生命在你手里像一条蹦跳的鱼,你又想抓住它又嫌腥气。”她说人生的传奇:“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充满了灵性的文字,让人感觉到张爱玲深厚的文字功底。当代著名作家白先勇评价说:“张爱玲当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她的文字风格很有趣,像是繞过了五四时期的文学,直接从《红楼梦》那一脉下来的,张爱玲的小说语言更纯粹,是正宗的中文,她的中国传统文化造诣其实很深。”

美食与美色

张爱玲常用“食物”来描写人,颇有一种“食色”的感觉。比如短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里,张爱玲曾写到“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这是一段以热牛奶比喻女人臂膊之洁白美丽的绝妙描写。短短70个字的描写既通过读者的视觉来让人感受到乔琪的色迷心窍、蠢蠢欲动的形象,又表现了薇龙的竭力自持却又虚荣不能自拔的心态。

在《桂花蒸·阿小悲秋》中,张爱玲写描写异国帅哥,也用了食品来形容。她写道:“主人脸上的肉像是没烧熟,红拉拉的带着血丝子。新留着两撇小胡须,那脸蛋便像一种特别滋补的半孵出来的鸡蛋,已经生了一点点小黄翅。但是哥儿达先生还是不失为一个美男子。非常慧黠的灰色眼睛,而且体态风流。他走出来接电话,先咳嗽一声,可是喉咙里还有些混浊。他问道:‘哈罗?然后,突然地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哈罗哦!又惊又喜,销魂地,等于说:‘是你么?难道真的是你么?他是一大早起来也能够魂飞魄散为情颠倒的。”外国男人哥儿达先生中看不中用,外表很漂亮,会甜言蜜语,但是很小气。他的生活看起来很浪漫,但是没有真情存在。随后,张爱玲又用牛排和甜点,来进一步诠释哥儿达。哥儿达很小气,来的客人第一次是一块牛排煮汤之后再油煎一下就算牛排了,第一次还有个甜点,第二次就没有了。讽刺够到家了。

上海落魄贵族厚待女婿的家宴

张爱玲的家世显赫,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张爱玲出生在上海一个仿西式建筑的豪宅中。张爱玲的文章中,也常常出现没落贵族的家宴。在《花凋》一文中,就写女婿上门的家宴。

《花凋》小说中的郑先生原型据说就是张爱玲舅舅,张爱玲说他“有钱就在外面生孩子,没钱就在家里生孩子”,确实把他气得够呛,扬言要打她,张爱玲吓得几年不敢进他家门。其实舅舅是喜欢张爱玲的,见她没有冬衣,忙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精工细做的老式皮袄,让她找裁缝改了御寒。后来看到她写的那些小说,老先生很生气,拐杖杵地大骂,“有的事她过来问我,我好心告诉她,没想到竟然给公开写出来。”

《花凋》中的郑家外强中干,连保姆工资都发不出,不过大户人家排场还得讲,神仙鸭子蹄子面还得要吃,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花凋》中的家宴除了鱼翅,还有神仙鸭子和蹄子面。神仙鸭子是山东菜,做法是掏尽内脏炖至五成熟,再加配料上笼蒸至熟烂,此菜相传始于孔子第七十四代孙孔繁坡,此君为山西同州知府时,府内厨师做出这道菜,上笼清蒸时需点完三炷香为准,孔繁坡便命名为神仙鸭子,烧香上供就像是求仙拜佛。据说做炖鸭出名的杭州菜馆三生记,就是窃取了神仙鸭子的配方,窃算不上吧,顶多参考了某种程序而已。三生记的炖鸭挺有名,香港都开有分店。

焖蹄面一直被上海人视为“上海第一面”,酥软脱骨焖肉焐入面中,化而不失其形,浇头与汤面融为一体,咸中带甜,甜中蕴鲜,是苏州面在上海扎根变幻民的百年典范。

老上海公寓边的平民美食

张爱玲写过一篇《公寓生活记趣》,讲的是当年作为一个白领,张爱玲的生活。张爱玲在上海的公寓旧居,坐落在静安寺附近一个热闹的十字街头,常德路195号,常德公寓。这幢七层的西式公寓大楼坐东朝西,当时称为爱丁堡公寓(Edingburgh House)。1939年,张爱玲与母亲和姑姑曾经在51室住过,1942年从香港回上海后,她与姑姑一起搬进了65室(现在为60室),直至1948年。张爱玲非常喜欢这里的居住环境,她说:“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

在《公寓生活记趣》里,张爱玲写到:“无论如何,听见门口卖臭豆腐干的过来了,便抓起一只碗来,蹬蹬奔下六层楼梯,跟踪前往,在远远的一条街上访到了臭豆腐干担子的下落,买到了之后,再乘电梯上来,似乎总有点可笑。”《公寓生活记趣》里,还写了自己下厨房的乐趣:“没有佣人,也是人生一快,抛开一切平等的原则不讲,吃饭的时候如果有个还没吃过饭的人立在一边眼睁睁望着,等着为你添饭,虽不至于使人食不下咽,多少有些讨厌。许多身边杂事自有它们的愉快性质。看不到田园里的茄子,到菜场上去看看也好——那么复杂的,油润的紫色;新绿的豌豆,熟艳的辣椒,金黄的面筋,像太阳里的肥皂泡。把菠菜洗过了,倒在油锅里,每每有一两片碎叶子粘在蔑篓底上,抖也抖不下来;迎着亮,翠生生的枝叶在竹片编成的方格子上招展着,使人联想到篱上的扁豆花。其实又何必‘联想呢?蔑篓子的本身的美不就够了么?我这并不是劝诱女人回到厨房里去。不劝便罢,若是劝,一样的得劝男人到厨房里去走—遭。当然,家里有厨子而主人不时地下厨房,是会引起厨子最强烈的反感的。这些地方我们得寸步留心,不能太不识眉眼高低。”

平民美食散落在张爱玲的很多文章里。在《十八春》里,沈太太给世钧送吃的:“这莴笋圆子做得非常精致,把莴笋腌好了,长长的一段,盘成一只暗绿色的饼子,上面塞一朵红红的干玫瑰花。”这一段颇传神,有季节的韵味。还有很多,松子糖、云片糕、桂花蒸、酸梅汤……都是张爱玲的心头之爱。

在《谈吃与画饼充饥》一文中,张爱玲提到了“炒苋菜”。她说:“炒苋菜没蒜,不值得一炒。在上海我跟我母亲住的一个时期,每天到对街我舅舅家去吃饭,带一碗菜去。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

说到紫菜,张爱玲还谈到家族往事。她说:“第一次看见大张的紫菜,打开来约有三尺见方,一幅脆薄细致的深紫的纸,有点发亮,像有大波纹暗花的丝绸,微有折痕,我惊喜得叫出声来,觉得是中国人的杰作之一。紫菜汤含碘质,于人体有益,又是最简便的速食,不过近年来似乎不大有人吃了。听见我姑姑说:‘从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亲戚与佣仆都称李鸿章的长媳‘相府老太太或是‘二老太太——大房是过继的侄子李经劳。”

张爱玲的文章中也讲了一些典故:“‘民以食为天,但看大饼油条的精致,就知道‘食不光是填饱肚子就算了。烧饼是唐朝自西域传入,但是南宋才有油条,因为当时对奸相秦桧的民愤,叫‘油炸桧,至少江南还有这名称。我进的学校,宿舍里走私贩卖点心与花生米的老女佣叫油条‘油炸桧,我还以为是‘油炸鬼——吴语‘桧读作‘鬼。大饼油条同吃,由于甜咸与质地厚韧脆薄的对照,与光吃烧饼味道大不相同,这是中国人自己发明的。有人把油条塞在烧饼里吃,但是油条压扁了就又稍差,因为它里面的空气也是不可少的成分之一。”

晚年的美食乡情

晚年的张爱玲旅居美国,文章中常常借着美食抒发思想之情,另外也有一些美食反映了她的生活现状。

在《谈吃与画饼充饥》,张爱玲写道:“豆腐渣浇上吃剩的红烧肉汤汁一炒,就是一碗好菜,可见它吸收肉味之敏感;累累结成细小的一球球,也比豆泥像碎肉。少掺上一点牛肉,至少是‘花素汉堡。”看着这段文字,想想当年名振一时的才女,在饭食上已经如此简单。

张爱玲最后出的一本近乎自传体的小说《小团圆》中,提到很多早年家里的美食。《小团圆》里的韩妈会做一般厨子不会做的菜,合肥空心炸肉圆子,火腿萝卜丝酥饼,“过年总是她蒸枣糕,碎核桃馅,枣泥拌糯米面印出云头蝙蝠花样,托在小片棕叶上”,色、香、味俱全。还有冬天的麦芽糖,“韩妈绞了一团在那双筷子上,她仰著头张著嘴等著,那棕色的胶质映著日光像隻金蛇一扭一扭,仿彿也下来得很慢”。《雷峰塔》里提到蒸鸡蛋,“舀碗水蒸個鸡蛋骗骗霞子们”,皖中人对于蒸鸡蛋有种特别的爱好,尤其蒸给小孩子吃。

《谈吃与画饼充饥》这篇文章写于1980年代,那是的张爱玲已经快70岁了。在文章中回忆道:“有一次在多伦多街上看橱窗,忽然看见久违了的香肠卷——其实并没有香肠,不过是一只酥皮小筒塞肉——不禁想起小时候我父亲带我到飞达咖啡馆去买小蛋糕,叫我自己挑拣,他自己总是买香肠卷。一时怀旧起来,买了四只。”在张爱玲的笔下,对父亲的思念也渐渐的浓了。另外。张爱玲还写了鸭舌小罗卜汤:“小时候在天津常吃鸭舌小罗卜汤,学会了咬住鸭舌头根上的一只小扁骨头,往外一抽抽出来,像拔鞋拔。与豆大的鸭脑子比起来,鸭子真是长舌妇,怪不得它们人矮声高,‘咖咖咖咖叫得那么响。汤里的鸭舌头淡白色,非常清腴嫩滑。到了上海就没见过这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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