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北京户口”的女儿：妈妈批准你嫁给爱情

易阳

世界上有种好，叫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因为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所以我要管着你的生活，要设计你的人生……

胡金绣就是这样一位“北漂”妈妈。她在女儿胡雅洁5岁时就离异，含辛茹苦独自将女儿培养成名校研究生。按照胡金绣为女儿设计的人生规划：胡雅洁嫁个北京籍丈夫，她跟女儿一家幸福地在首都生活。胡雅洁听从母亲安排，三次婚姻都嫁给了北京人。然而，胡金绣晚年生活真的能因此幸福吗？

都是为了你好！单亲妈妈画地为牢波折多

2007年10月5日，51岁的胡金绣刚从家政公司下班回出租屋，女儿胡雅洁带着外孙骏骏过来了。见女儿眼角有泪痕，胡金绣担心地问：“海华怎么没一起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胡雅洁黯然神伤：“昨天医院确诊骏骏是先天性脑瘫。周海华指责我怀孕期间没养好胎，与我吵了一夜。”

胡雅洁难抑悲伤：“妈，我和周海华血型相溶。医生说像这种情况，即便再生宝宝，先天残疾的概率达90%。”女儿的哭诉，让胡金绣寒意彻骨……

胡金绣是河南省驻马店市人，曾是当地皮鞋厂工人。22岁那年，她与同事马金明组建家庭。自从1980年女儿马雅洁降生，胡金绣的幸福被打碎了。丈夫与公婆重男轻女，对母女俩冷若冰霜。熬到女儿5岁，胡金绣决絕提出离婚。离异后，胡金绣没有再婚，她将女儿改成母姓，发誓要将女儿培养成才。胡金绣每天打3份工，挣钱送女儿上英语、数学特长班。从小学到高中，胡雅洁堪称品学兼优的学霸，这慰藉了胡金绣艰辛的单身岁月。高中毕业胡雅洁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胡金绣进京，边打工边陪伴女儿。2005年6月，胡雅洁研究生毕业，应聘到北京歌华有线公司上班。

胡金绣始终憋着一口气：希望女儿学业有成，扎根北京，狠狠抽打当年瞧不起她们母女的马金明和前公婆的脸。因此，胡金绣不厌其烦向女儿灌输：“将来你必须找个北京人结婚！这样不仅妈妈有面子，晚年有依靠；而且你能买优惠经适房，孩子有北京户口，上学、就业都方便！”从小到大，胡雅洁的人生由妈妈一手掌控，她怜惜母亲的辛苦，习惯了顺从。加上漂在北京的艰难，胡雅洁也认同妈妈的观念，将结婚对象锁定为北京男人。2006年春节后，在同事介绍下，胡雅洁与周海华相识。对方大她两岁，二本学历，长相一般，是首都钢铁公司的普通干部。周海华各方面条件与胡雅洁有差距，只因北京人的身份给他加了码。相恋半年后，两人组建家庭。

胡金绣有种苦尽甘来的欣慰，女儿嫁个北京丈夫，她也跟着受益：女儿结婚满10年，胡金绣就能以投亲的名义取得北京户口，享受北京的高福利。女儿一场婚姻，让压抑多年的胡金绣在亲友面前扬眉吐气。谁知生活刚展露笑颜，骏骏就被查出脑瘫！胡金绣隐隐感到，一场风暴向自己和女儿扑来……

几天后，胡金绣从家政公司辞职，胡雅洁也主动申请上夜班，母女俩一道带骏骏康复治疗。她们每周3次送骏骏去北京博爱医院接受针灸、颅磁刺激，还自学按摩，每天按摩骏骏头部30多处穴位……

然而，虽然母女俩竭尽全力，骏骏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2009年2月，因心脏衰竭不幸夭亡。儿子夭折的悲痛加上对未来再次生育的绝望，让周海华与胡雅洁，感情彻底破裂。4月15日，他们在丰台区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因婚房、轿车是周家父母婚前购买的，家中7万元积蓄给骏骏治病了，胡雅洁净身出户。胡金绣为女儿的悲情命运落泪。然而，她更不想河南的亲朋好友知道此事，在她看来，女儿各方面条件优秀，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结婚对象。胡雅洁离婚几个月后，胡金绣便开始帮她物色北京籍新男友。

这年8月，经婚介所牵线，胡金绣将女儿相亲对象锁定为北京男人吕洋。对方大胡雅洁8岁，未婚，是中国移动公司北京分公司的部门经理。胡雅洁心伤未愈，对相亲没兴趣。第二天，胡金绣“押”着她去公园与吕洋见面。吕洋身高1.80米，外表帅气。初次相见，两人都有些拘谨，胡金绣唱起了主角。她历数女儿的优点及喜好，并提醒吕洋：“我对你很满意，过了我这一关，你俩的事就成了一半。”

2009年12月，胡雅洁与吕洋组建家庭。女儿再次嫁了个北京丈夫，胡金绣如释重负。只是她不知道，吕洋之所以迟迟未婚，是因患有先天性睾丸缺损，阳痿不举。结婚两个月，胡雅洁没享受过一次正常性生活。她多次陪丈夫寻医问药，吕洋却不见丝毫好转，胡雅洁彻底绝望了。2011年1月11日，胡雅洁拖着拉杆箱回娘家，黯然说：“妈，我又离婚了。”轻轻一句话，仿佛在胡金绣头顶炸响一声惊雷！

失意女研究生绝望烧炭：“自杀网”走来“暖心哥”

两次失婚，让胡雅洁沉浸在忧伤中，整日以泪洗面。为了妈妈，胡雅洁在家强装欢颜。

可一出家门，她就郁郁寡欢。胡雅洁的同事李剑不由对她心生怜惜。李剑大胡雅洁两岁，河南安阳人。同为离异的他，对胡雅洁多了几分关心。

2011年4月，胡雅洁为节省房租，与妈妈搬到丰台区一处出租屋里。如此一来，她每天上班要倒4趟地铁，以致上班经常迟到。李剑便邀请胡雅洁坐自己的顺风车，说与她同路。此后每天，他都风雨无阻接送胡雅洁。不久，胡雅洁无意中得知，李剑租住在西城区，每天要绕大半个北京城接她上班。偌大京城，一个男人为接自己上下班起早贪黑，这需要多少爱的能量！一路顺风车，载出了胡雅洁与李剑的爱情！

6月23日下班时遇暴雨，李剑将胡雅洁送到小区楼下。胡金绣在阳台上看见了两人亲昵分别的一幕。女儿一进家门，胡金绣就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胡雅洁实话实说：“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胡金绣眼里闪烁亮光：“他是北京人吗？有房子吗？”“和咱们一样是‘北漂，没有房子。”胡金绣的脸阴沉下来：“你是名校毕业的研究生，才貌俱佳。妈妈含辛茹苦培养你，决不容许你嫁没有房子和户口的外地人！”胡雅洁爆发了：“两任北京丈夫，害得我还不够惨吗？”

胡金绣含泪给女儿洗脑：“很多北漂小夫妻，租的房子还没人家厕所大；孩子一出生就放在老家，夜里想得哭。如果你也过这种生活，妈妈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胡雅洁准备搬走与李剑同居。胡金绣拿出剪刀，对准自己：“只要你走出家门半步，我就死在你面前！”胡雅洁被镇住了。

胡金绣哭诉这些年的艰辛：“当年好几个条件优越的男人追求我，妈都狠心拒绝了。你上大学几年里，为给你凑学费，我经常去菜市场捡菜叶吃。别人问起来，我说是捡回去喂鸡……”刹那间，与妈妈走过的艰难岁月，一幕幕在胡雅洁脑海里浮现。母亲用青春托起了她的人生，自己没能力让她晚年生活优裕，但至少不能让她伤心。几番心理挣扎，胡雅洁妥协了。

第二天，胡雅洁向李剑提出分手。此后，胡金绣又开始为女儿奔波在相亲路上。每次给胡雅洁介绍对象，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男方身份证，只有验明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北京男人，才能与女儿接触。

2012年6月，胡金绣将几张陌生男人照片摆在女儿面前：“他叫吴斌，北京人，大你10岁，离异无孩。我考察过了，他各方面条件与你般配。”胡雅洁心灰意冷：“只要你满意，我就结婚。”如此一来，胡金绣只得将吴斌带到家里。胡雅洁的名校背景，及知识女性的风韵，让吴斌一见钟情。待吴斌离去，胡金绣问女儿：“这个男人怎么样？”“没什么感觉，你说结婚就结吧。”这年国庆节，胡雅洁与吴斌组建家庭。

因被妈妈像木偶一样牵进婚姻，胡雅洁郁郁寡欢。长期焦虑及精神创伤，导致胡雅洁内分泌紊乱，孕激素只有正常女性的四分之一，出现习惯性流产。

2013年11月，长期服用保胎丸的胡雅洁第四次流产。吴斌是独子，婆婆哭求他们离婚。如果第三次离婚，自己与妈妈都无颜面对世人，胡雅洁坚决不同意。婆婆随后四处散布谣言，说胡雅洁靠与北京人结婚敛财、骗户口。流言蜚语，让胡雅洁生不如死。2月19日，吴斌第二次起诉离婚。当天下午，趁家中无人，胡雅洁在卫生间烧炭自杀……

一个小时后，吴家父母从超市回家，眼前惊骇一幕让他们魂飞魄散。他们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将昏迷不醒的胡雅洁送往医院急救。经急救，3个小时后，胡雅洁转危为安。吴斌与父母自此离开医院，再也没露面。两天后胡雅洁该出院了，让她悲愤的是，吴家门锁已换了，她根本进不了门。胡雅洁哀求妈妈：“我要离婚，别再阻止我。”胡金绣哽咽着答应了。

2014年3月4日，胡雅洁与吴斌办理了离婚手续。3次离婚，她背上了“坏女人”“心机婊”的恶名，风言风语让她痛彻心扉。悲痛、愤懑中，胡雅洁胸闷气短、整夜失眠。3月16日，她被确诊为心因性心脏病、轻度抑郁症。鉴于她的病情，单位给她放了长假。胡雅洁心灰意冷，一心求死。4月2日，她与母亲话别：“要是我哪天出差回不来，你要照顾好自己。”胡金绣听出了弦外之音，发疯似的在女儿的房间翻找，终于从褥子底下翻出胡雅洁积攒的35片安眠药。她将安眠药冲进下水道。担心自己夜里睡着了女儿做傻事，胡金绣找来鞋带，将自己和女儿的手腕捆在一起。这样胡雅洁稍有动静，她就能及时醒过来。女儿的命是守住了，但生活压力又困扰着胡金绣。女儿在家休病假，每月只领几百元生活费；她不上班，没有一分钱收入。再这样下去，她们都将被困死饿死！

走投无路之际，胡金绣向协和医院的心理医生吴大夫求援。对方给胡金绣支招：“当务之急，就是要让你女儿打消自杀念头，你可以让有过自杀经历的人，以切身经历开导她。”

在吴大夫建议下，2014年4月中旬，胡金绣登录一家自杀干预网。她撕裂心伤，向网友讲述女儿三次失婚、两次自杀的悲情遭遇。网友梁志成由此走进母女俩的生活。梁志成时年35岁，河北沧州人，是一位淋巴癌患者，目前正在北京做康复治疗。这些年他一直活跃在自杀群里，以自身切肤之痛，已帮助5位屡次自杀的癌症患者重拾生活信心，网友亲切称其为“暖心哥”。梁志成非常同情胡雅洁遭遇，他告诉胡金绣：“我就是一团火，没有融不化的冰。”

三嫁“北京户口”的女儿，妈妈批准你嫁给爱情

4月26日，胡金绣要求女儿上网与梁志成交流，胡雅洁用被子蒙住头，甩给妈妈一个冰凉脊背。当天，女房东过来收房租，胡金绣央求道：“我和女儿现在都没上班，缓一个月好吗？”女房东咄咄逼人：“下个月再拖，别怪我将你们行李扔到大街上！”

女房东走后，胡金绣痛哭流涕。妈妈的绝望和女房东的轻蔑，刺痛了胡雅洁的神经。当天傍晚，胡雅洁自觉上网与梁志成交流。梁志成幽默地与她打招呼：“嗨，病西施，我是暖心哥。咱们交个朋友怎样？”胡雅洁回复一个苦笑表情。梁志成直奔主题：“离三次婚算什么？就当被蚊子叮过三回。”他告诉胡雅洁，5年前自己被查出淋巴癌，医生预言生命期限不超过1年。进手术室前，妻子扳过他的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术后两年，淋巴癌复发，又先后接受3次手术。“我原来开公司，小有积蓄。为了治病，房子车子都卖了。说惨，我难道没你惨？我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所以一定要开开心心。”胡雅洁唏嘘落泪。

此后，梁志成与胡雅洁约定，每天上午9点准时在网上相见。他和风细雨给胡雅洁的心灵清淤：“群里有位姐姐患乳腺癌，也3次离婚，现在病情稳定了，正准备出嫁。做人就要淡定、洒脱。你妈大半生操劳，你还没尽孝，没有资格死！”梁志成的乐观坚强，感染了胡雅洁。她脸上浮现久违笑容，在妈妈督促下积极治疗，一日三次服用苯二卓氮药物。这年8月，胡雅洁的心因性心脏病彻底痊愈，正式回单位上班。

一次次温暖的网络相聚，熨帖了胡雅洁伤痕累累的心。这位开朗乐观的“暖心哥”长什么樣？现实中又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她萌生了见梁志成一面的念头。2014年9月6日，胡雅洁与梁志成在国家图书馆见面了。梁志成中等身材，长相算不上帅气，但一看就是个踏实的男人。而胡雅洁的温婉端庄，也给他留下美好印象。从此他们越聊越投缘。

为了胡雅洁，康复出院本该返乡的梁志成特意在北京求职，进入神龙丰物流公司上班。10月26日，他请胡雅洁吃烛光晚餐。席间，梁志成真诚求爱：“我现在是健康男人了，有能力让你幸福，让我一辈子呵护你好吗？”胡雅洁幽幽回答：“咱俩可能不合适，我还是将你当哥哥吧。”说完黯然离去。

此后，胡雅洁开始疏远梁志成。11月3日，自杀干预网准备举行联谊会，梁志成亲自登门，诚邀胡雅洁参加。女儿的救命恩人登门，胡金绣又是削水果又是沏茶，格外热情。梁志成说明来意后，胡金绣抢着说：“去，怎么不去？我陪雅洁一同参加。”

梁志成走后，胡金绣问女儿：“梁志成看你的眼神特别，他是不是爱上你了？”胡雅洁长叹一声：“爱又怎样？他不是北京人，首先就过不了您这一关。”胡金绣告诉女儿：“我现在明白了，物质、面子、户口都是浮云，都不如你活得好。只要你幸福，比什么都强！”

胡雅洁推心置腹与她交流：“妈，我爱梁志成。但我毕竟结过三次婚，这会不会成为将来婚姻的隐患？”女儿的疑问，让胡金绣也顾虑重重。她找到梁志成，开门见山道出她们的疑虑。梁志成诚恳表示：“阿姨，你们不嫌弃我患过癌症，不嫌弃我是没房没车的‘北漂，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此后梁志成频繁造访她们的出租屋，包揽了所有粗重活。12月中旬，梁志成带着涂料、滚刷过来，准备替她们粉刷墙壁。胡金绣说：“房子又不是自家的，还刷什么？”梁志成咧嘴一笑：“房子是租的，生活是自己的。好的环境才能带来好心情。”看他戴着报纸折成的帽子，吹着口哨欢快地粉刷墙壁，胡雅洁眼睛湿润了。这就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家居生活，还等什么，赶紧结婚吧！

2015年5月1日，胡雅洁第四次披嫁衣。女儿虽嫁的是患过癌症的“北漂”，婚房也是租来的出租屋，但胡金绣内心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幸福。拥有甜蜜婚姻，做母亲的梦想又浮上胡雅洁心头。婚后不久，胡雅洁去医院做孕前检查，体内孕激素依然严重偏低。可看着女儿那份做母亲的强烈渴望，胡金绣决心帮女儿圆梦。她跟梁志成来到北医三院，一次性花3万元，让胡雅洁接受最先进的电磁疗法暖宫，刺激体内孕激素分泌。每天晚饭后，梁志成陪胡雅洁在家里练瑜伽，通过特殊动作温補子宫。胡金绣咨询医生后，给女儿熬当归羊肉生姜汤、红枣腰果粥等暖宫美味佳肴。

2016年5月，历时一年，胡雅洁终于成功怀上宝宝，且体内孕激素完全达到标准。一家人喜极而泣。胡金绣与梁志成将她当“女皇”般呵护。

2017年2月24日，胡雅洁在北京301医院，成功诞下一个健康男婴。胡雅洁激动得泪流满面。胡金绣将小外孙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如果不是妈妈原来太偏执，你的人生早该这般圆满了。”胡雅洁却握着梁志成的手，深情地说：“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可能够让我遇到梁志成，已经是妈妈对我最好的补偿了！”他们相视而笑，心中溢满暖暖的憧憬和幸福！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胡金绣梁志成外，其他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作了技术性处理。）

编辑/周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