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蚂蚱

肖学文/文 张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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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里的蚂蚱

肖学文/文 张凌/图

一

放学的时候，春妞说，学校这周要调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前几年，学校调来过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是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可在学校只待了一个星期就走了，从此，学校里就没有见过年轻的女老师。

所以，水牯并不相信，他说：“蚊子、桐籽，你们说，会有年轻的女老师到我们乡村来教书吗？”

我们异口同声地吼道：“不——可——能——”

春妞气得一甩小辫子，哼了一声：“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呢！下课时我听见校长对数学老师说：‘语文老师退休了，乡教育组给我们补了个语文老师，明天上午就到，是个从师范学校分来的女老师。’”

春妞的这番解释，倒是让我们有些相信了，因为语文老师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

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上课铃一响，我们一窝蜂地往教室里跑，虽然全班只有25名同学，却有三个年级。大同学总爱趁机说话，所以上课了，教室里依然闹哄哄的。

我们几个有些期待又有几分忐忑，眼巴巴地瞅着教室门口。大约5分钟后，只见校长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咳了一声。一阵乒乒乓乓的桌椅碰撞声后，教室安静下来。校长走上讲台，门口突然一亮，一位穿着花格子连衣裙、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老师微笑着站在那里，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正笑眯眯地望着我们。

校长将女老师介绍了一遍。我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有些吃惊又有些兴奋地注视着女老师的一切。

女老师站到讲台上，先将全班同学扫视了一遍，然后自我介绍：“我姓王，大家今后就叫我王老师吧。”她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王”字。同学们没有鼓掌，都低着头抿着嘴巴偷偷地笑，因为王老师是卷着舌头说的普通话。

二

自从王老师来到我们学校，变化最大的是春妞。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她都用夹生的普通话说话。有一次上课，春妞用普通话回答老师的提问，王老师表扬她说：“春妞同学回答得非常正确，特别是她的普通话，进步很快！”

放学路上，春妞别提多神气了。她一边走路，还一边用普通话背诵课文。

我们认为春妞的这些变化是对我们友谊的背叛。所以我们决定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们来到河洲的草地里，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盒子，钻进草丛中，小心翼翼地扒开枝叶。一只只蚂蚱在我们的惊扰下蹦起来，远远地落在另一根草的枝叶上。我们发现目标后，就将手举到蚂蚱的上面，趁那蚂蚱往上一蹦的瞬间，将手往下一扣，蚂蚱便被抓住了。我们迅速将蚂蚱塞入纸盒中。

我们知道，春妞最怕的就是蚂蚱，所以我们要用这些来“教育”一下她。

三

这个计划，由我来实施，因为春妞就坐在我的前面。

我们挑选了10只威猛的蚂蚱，用纸盒装着塞进书包。第二天早上走进教室后，我把盒子藏在抽屉里。

上语文课的时候，王老师点名让春妞用普通话朗读课文。当她读书的时候，我悄悄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蚂蚱，趁人不注意放到她的衣领上。蚂蚱也特别配合，沿着春妞的领口慢慢地往上爬，翻过发梢，竟慢慢爬到她的左耳廓上。正读得入神的春妞感觉到不对劲，停下来，用手抓了一下耳朵，突然尖叫一声，紧接着便一边甩手一边跺脚。我们几个都低头偷笑。

蚂蚱被春妞一甩，趁势飞了起来，一下落到讲台上，随即又一弹腿落到另外一个女同学的头发上。这时，有一个男同学大叫：“一只好大的蚂蚱，快抓住它抓住它！”一时间，教室里炸了窝。

春妞平静下来后，转过头严肃地望着我说：“是不是你放的？”

我心中有鬼，当然不敢大声争辩，特别是看到王老师那带着疑问的眼睛时，更是不敢抬头，只是小声道：“不，不是我！”

春妞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从我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纸盒，指着那只纸盒说：“还说不是你，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连忙用手捂住那纸盒说：“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你打开让我看看！” 春妞生气地说。

我将纸盒捂得更紧了。

这时，春妞突然伸手来抢夺纸盒。我知道，纸盒一旦打开，9只蚂蚱就会全部从盒子里跳出来，教室里肯定会闹翻天……不由自主地，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老师。

王老师好像看到了我的求救信号，说：“有什么事，下课再说，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四

下课后，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她没有批评我，而是笑着问我：“你的纸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呀？”

我感谢王老师帮我挽回了面子，现在到了办公室也并没有批评我，所以，我有些内疚：“是，是蚂蚱。”

“蚂蚱到底长什么样呀？快拿来让我看看。”王老师说。

我发现王老师还真没有要批评我的意思，便快速地拿来纸盒，递到王老师手中。

王老师接过纸盒，屏住呼吸，试图打开盒子，但最终还是犹豫地停下了，望着我笑道：“我，我还是有点儿怕……”

我跃跃欲试：“王老师，还是让我打开吧。”说完，我将纸盒打开一条小缝，放到王老师眼前，“您瞧，这里面还有9只呢！蚂蚱只是样子吓人，并不会咬人的。”我将一只绿得透黑的蚂蚱抓出来，递到王老师面前。

王老师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先是试探性地触了一下蚂蚱的背，觉得没有什么不适，便壮着胆子用两根手指捏住蚂蚱的身子。蚂蚱先是划动着6只长满小刺的腿，然后抖动着头顶的两根触须。它见无法挣脱，就一动也不动了。

王老师笑了：“其实，这蚂蚱也并不是那么可怕，还挺好玩的。”她边说边用一只手捏着蚂蚱，另一只手拉着我往教室跑。

一进教室，王老师便大声喊道：“春妞，快来看呀，这蚂蚱多有意思呀！看它的触须，像不像收音机上的两根天线呀？”

同学们见王老师手中捏着蚂蚱，都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围成一圈。王老师向春妞招了招手：“春妞，你也过来试试吧，一点儿也不可怕呢！”

春妞开始不敢碰，但在王老师的一再劝说下，先用手摸了一下蚂蚱的后背，最后大胆地接过了王老师手中的蚂蚱。

我趁机将纸盒打开。纸盒中的蚂蚱像得了指令，跃上同学们的肩头、发梢，再扇动翅膀，飞走了。

上课时，王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些关于蚂蚱的知识。下课的时候，王老师走到我的座位旁，悄悄对我说：“以后不要再吓唬同学了，这个星期六，你带老师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捉蚂蚱，怎么样？”

我一听，惊讶得眼睛如铜铃，头不自觉地点了又点。

不一会儿，全班同学都知道了这个特大消息。所以，这整整一个星期，同学们上课都格外认真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