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随心动 心随乐舞：胡宁娜人物画的心灵涤荡

章柳燕

绘画 PAINTING

笔随心动 心随乐舞：胡宁娜人物画的心灵涤荡

章柳燕

胡宁娜

胡宁娜可以算是当代女性人物画家中独树一帜的代表，她以自己独特的重彩人物画显著于画坛。在近40年的丹青生涯中，其人物画风格有着多元化的发展面貌。细观她的作品，取材多样，绘画语言富于变化，不断游走于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之间，除却接连斩获的重要奖项，她正用艺术影响，浸润着众多的观者，而回归到她的人物画本身，则又可以以“变”与“化”来诠释她绘画艺术的内在特征。

胡宁娜早期的重彩人物画题材作品，如《轻风赏荷图》《律动》《帘窗落梅图》等都颇显传统功力。人物形象端庄娴静、色彩浓郁华贵、用线坚实严谨、线条流畅婉转。无论是动作表情、头饰服装，还是置物配景，都昭示出一种庄严的气质。这种气质的得来，源于她早年随同亚明先生赴敦煌莫高窟临摹敦煌壁画的经历，依托这种扎实的基本功训练，使得胡宁娜在作品中用线未见孱弱、设色未曾流于轻薄。正是敦煌艺术的滋养给她早期艺术创作提供了安静闲适的养分。

从“得名家之迹”到“画乃吾自画”，再到“法而化”的境界，是中国传统绘画实践理论中画家所孜孜追寻的进阶过程，于胡宁娜而言亦是如此。她未安于重复自己早期作品的“风格标签”，而是不断思考“如何打破这个标签”、“以往的标签是不是真正的胡宁娜”、“画面上安静闲适的女子是不是最贴合自己的心性”？胡宁娜绘画艺术的寻“变”之路早已在她满心的困惑中不知不觉地酝酿开来。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胡宁娜，无论是为人还是艺术，都启蒙自同样是画家的父亲，她的骨子里有着一股子热情与直爽。自小胡宁娜就是个极其顽皮的“疯丫头”，天性乐观、开朗，从来都是甩着膀子走在前面，充当孩子王。军营大院处处可见的方块与规整的线条，军令的吼声与热兵器的叫嚣都未能让人融释郁结的心绪，她的血液里流淌着热烈与叛逆。这种环境的熏陶也成为了胡宁娜绘画道路上“变”的内在助力。2005年，胡宁娜受邀参加了“中国画·画世界”10年艺术创作活动，此次活动是在中国改革开放的27年后策划发起的。“中国画·画世界”计划用10年跑完全世界，旨在用中国画的艺术手法表现当代世界的风土人情。此次活动激发了胡宁娜全新的创作热情与激情。通过几年赴法国、西班牙、希腊等地进行大量的写生和实地创作，她广泛借鉴吸收了国外多样化的艺术元素，画风更加活泼大胆、新异饱满。

张璪有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不仅是对于山水画创作精髓而言，对人物画创作亦是启迪深厚。胡宁娜正是通过多次异域之观察、体验与融入，激发自己的真切感受。作画时更加自由地运用线条、笔墨、色彩，使她的新作品焕发出了与之前作品截然不同的风格样式，画面越加新奇动人。《寻梦西班牙》《桑巴鼓鼓声》《南美之风》《巴西风》等一系列的新作品画面饱满生动，线条与线条之间洋溢着洒脱、热情奔放。其作品不是一味地再现自然和模仿，而是通过自身的审美意识与创造，充分发挥了中国画线条与色彩相结合的节奏美与韵律美。胡宁娜后来自己也说道，此次国外写生的经历使得她进入到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崭新的艺术创作境界。在她的创作生涯中，这次的“变”是一次质的飞跃，她的画面由早前的端庄宁静过渡到了一种悦动快感的抒发。通过画面我们甚至能够感受到画家作画时的心境，仿佛画面中那一个个摇 裙摆的异域少女就是胡宁娜自己，她终于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地作画，作画的过程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她释放心性的直观体验，在不断的努力探索中，又离最真实的自己更进了一步。

左·《记忆假面舞会图》 胡宁娜 纸本设色 97cm×195cm 2012年

右·《故事飞毯系列一》 胡宁娜 纸本设色 96cm×208cm 2012年

作为人物画家的胡宁娜，她所涉猎的艺术形式广泛，舞蹈、歌剧、时尚都是她的兴趣所在，多样的艺术形式不断给她的艺术提供着丰富、新鲜的养分，尤其是音乐的滋养让胡宁娜的绘画进入到一种忘我、无我的境界。《故事飞毯系列》《梦幻系列》《记忆大门》等都是胡宁娜近期绘制的充满无限想象力的作品。许多创作常常是一种无意识的描绘和创造，其中原因可能仅仅是某次欣赏歌剧时思绪在脑海中乱飞，笔下就呈现出了一幅幅纷繁的、非故事性的，甚至是带有荒诞味道的画面，似白日梦的畅想曲。沉浸在想象中的她自导自演、自编自画，画面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童趣。各种关联的、非关联的东西被组织到画面上，多爪的章鱼、面具、飞鸟、恐龙、游鱼、长着翅膀的长耳天使、时钟、太阳等，仿佛到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限制的世界，自由畅达、无拘无束，荒诞与美好并存，一切都是这样的自然随意，轻松愉快。

《童子图线描集——叠罗汉图》 胡宁娜 52cm×84cm 2016年

毕加索说他“花了一辈子学习怎样像孩子那样画画”，而胡宁娜此时的创作就饱含了孩子般的创作状态，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她所达成的是来自成人审美与稚童趣味的一种平衡感，所追求的不是世俗人所谓的“似”与“美”，而是展现无拘无束的初心状态。笔在她的手中能够活跃自如，脑子里流淌的意念化作一个个激荡的浪花，跳跃在每一个观者的心头。这种状态的生成，无疑是来自于她能够从传统、古典绘画中汲取典雅、静穆的精神力量，又不断地在旅行写生中贴近生活，真实地融入和表达自我。正如上文中提到的，她的绘画是在不断的寻“变”中找到自己，将传统人物画中所注重的“形神关系”，转化为对“形神关系”的解放，夸张的敷色和大胆的线条，并未将人物形象单一化、程式化，反而更加丰富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正是由于她的这种“变”带来了通透奇妙的“化”境，让观众读到了更加丰富、更加轻盈的胡宁娜。

因此，相比于康定斯基所说的“心灵震荡”，胡宁娜的艺术更加趋向和接近于一种“心灵涤荡”，这其中不仅包含了她作为一名女性人物画家所特有的艺术敏感，还涵盖了来自于中国传统文化中“润物细无声”般的审美观照，在她自由、流动的画面中，带给我们心灵融化之外的另一层的审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