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所收录东北民间故事中女性形象分析
2017-06-02任建伟
任建伟
摘要:东北民间故事中的女性形象既有着其他地区女性所具备的共性特征,也有着东北社会环境所孕育的个性特征。首先,东北民间故事中的女性形象寄寓着民众的审美理想和道德期望。其次,宽宏阔大的东北自然文化环境造就了东北女性热情奔放,坚韧执着的个性,她们追求和向往人格独立。东北民间故事中女性形象别具东北色彩的风格和精神特质体现出了东北社会生活中女性的角色定位,民间传统观念中母系氏族文化精神的遗留和地域文化环境中的女性性别特质。
关键词:东北;民间故事;女性形象;地域文化;个性特质
女性作为一类重要的社会群体,是家庭和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是东北民间故事的主要参与者和演绎者。在东北民间故事中,女性形象所具有鲜明人格特质、思想情感和道德观念,都来源于东北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塑造和影响。东北女性形象作为东北社会生活的一员,她们丰富的生活和内心真实、全面地反映了东北民间的社会生活、思想意识与文化心理。
一、东北民间故事中品德优良型的女性形象
东北人民生活在开阔豁达的大平原之上,恢弘大气的环境造就了坦荡、真诚的性格特质。由于早期的东北,自然环境恶劣,人类必须紧密团结才能生存下去,所以东北人在生活中逐渐形成乐于助人,大方仗义的性情和重情义,尚道德的品格。东北人民将自己的道德观念和行为标准呈现在寓有审美和教化功能的民间文学作品之中。民间故事中有很多承载民众道德观念或道德期望的女性形象。他们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优秀品质,贤淑温婉,仁慈善良,为人妻顺,为人媳孝,为人母慈……同时又表现出具鲜明东北地域文化特性的社会文化心理。
(一)温婉贤淑,谦卑忍让的女性形象
这种品格的女性是中国传统观念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她们具有顺从和贤惠的特质,行为举止乃至思想观念高度符合纲常伦理的规范,能够满足家庭和社会等对女性的角色要求。女性活动的主要场所是家庭,在家庭中,他们是丈夫的辅助者,是子女的抚育者,也是家庭关系的调节者。在东北民众的思想观念中,温婉贤淑的女性也是营造美满幸福家庭不可或缺的,这在民间故事对女性人物形象地塑造上得到很广泛的体现。在东北民间故事中塑造此类女性形象的故事有很多,如《贤媳妇得吉事》、《河郎》、《木头婆婆》[1]等。这类故事以贤惠媳妇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最后得到好运的情节,宣扬了民众对作为妻子的女性在德行上的规范和要求。
(二)善良仁爱,无私奉献的女性形象
善良仁爱被看作是源自女人天性的优秀品质。在寓有教化和审美功能的民间文学中,人们通过许多女性艺术形象表现了对于女性善良和奉献品格的赞美。东北民间故事更是极具东北人民丰富的想象和浓烈的情感。在东北生活故事、幻想故事、乃至鬼狐精怪故事和人参故事中都有具备仁爱等优秀品质的女性身影。较具代表性的故事有《蟒神下凡》、《玉叶姑娘》、《巴丽德艮》、《金梁玉柱》、《彩虹姑娘》、《火参》、《一对玉镯》、《刻薄财主的善良女儿》[2]等。这类故事中的女性形象,具有仁慈善良的可贵品质。故事的主人公最后都善有善报,这体现了东北人民对于善良的人性的褒扬。突显出重情尚义的东北女性自然朴素的审美观。
二、东北民间故事中人格独立的女性形象
“受东北地区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历史发展以及外来文化的影响,东北女性形成了有别与其他地域的心理特点,进而形成附和东北女性气质的独特形象风格。”[3]在白山黑水之间生活成长的东北女性既具有勤劳、善良、仁爱、宽厚、大度的优秀品格,又表现出豪爽、刚毅、强健的独立人格追求。东北民间故事中塑造了许多刚健奋发,追求人格独立的女性形象。她们追求纯真朴实的爱情,对待爱情忠贞不渝,维护自己的婚姻自主。或是自尊自信,具有高洁的品格和不屈的意志。敢于抗争,维护自我,信念坚韧执着。
(一)追求真爱,忠贞不渝的女性形象
许多民间文学中都有以歌颂真挚爱情寻求自主婚恋主题的作品,东北也是如此。同其他地区不同的是,东北婚恋爱情题材的民间文学作品中,女性更为积极,富有斗争精神。在东北民间故事中,追求真爱,忠贞不渝的女性形象有富家小姐,山野村姑,甚至有多情的女鬼和狐仙妖魅。流传较为广泛的主要有《狐仙女》、《狐狸姑娘》、《三放山》、《德力格尔玛》、《九扣还阳草》和《侯三与鸟仙》[4]等作品和其所塑造的狐仙女,地主女儿,德力格尔玛,鸟仙等女性形象。这些形象的女性敢于追求真爱,对待爱人坦白率真,热烈主动。当爱情经受考验时,她们藐视金钱和权势,更加注重情郎的品德和才气,“她们能用不含任何杂质且率真的爱情来维持这个世界的感情。”[5]故事中的女性敢于抛开贫富和门第差距的观念寻求真爱,对爱人包容大度,富有耐心,并且积极用行动促进婚姻的实现。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女性形象体现了东北民间女性的爱情自主意识和淳朴的爱情观。
(二)自尊自信,坚韧执着的女性形象
东北粗犷开阔的地域环境造就了女性自强自立,刚毅不屈的精神品质。在东北民间文学中,女性还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诉求,还努力实现自身精神和形体上的独立和解放,表现出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充满了坚韧执着,自尊自信。他们在生活中,通过各种方式伸展着被备受压抑的女性潜在力量,甚至为了人格尊严不惜牺牲生命。女性在传统的男权社会,不得不对男人有从属的依附关系,缺乏独立性和自主权。但她们却通过各种方式宣布自己对权威的蔑视和不妥协,坚韧执着地进行着反抗。许多故事中的这类女性形象个性突出,注重维护尊严,当她的棱角受到打磨时,又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执着地进行抗争。相对于其他地区,东北女性拥有更独立的个性,更坚韧的精神。东北女性更注重人格的独立,更在意个人的自尊。
三、东北民间故事中女性形象的文化意蕴
东北民间故事作为东北人民生活真实的“备忘录”,是民众集体意识和社会生活地反映,具有深广的文化意蕴。
(一)地域文化下女性特质的体现
妻性和母性是女性作为人最本质的性格特质。东北民间故事中关于女性智慧和道德的表述主要围绕女性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进行建构的,并且表现出独具东北地域风格的本初生命力。在东北民间故事中的女性身上,有着很多源自本初生命力的诉求愿望,精神品质,如向往纯真而美好的爱情,争取幸福的婚姻。身为妻子,她们对丈夫温婉贤淑,谦卑礼让,同甘共苦;作为母亲,她们对子女宽宏大度,仁爱慈祥,百般呵护。东北民间故事中的女性身上,不仅用着共性的性别上的表征,还富有东北地域环境特质。温婉贤淑的妻性之中还有着东北女性自尊自信的独立人格,谦卑忍讓的品质饱含坚韧执着的精神。在东北民间故事中,有许多典型性的东北妻子形象。作为妻子,她们首先具有妻性所赋予的完美品质,温顺体贴,柔情似水。但是她们并不是一味无原则的顺从,还有着自强,刚毅等东北妻子特有的性格。善良仁慈的母性之中还隐藏着果敢坚毅的性情,宽厚大度,又具有善恶分明的理性精神。如《路明旁人踩》和《老秋莲》就塑造了两个典型的东北母亲的形象。在东北地域环境下,女性的性别特质不仅有着共通的妻性和母性的精神原型,又显现出鲜明的东北地区的社会意识和文化心理。
(二)集体意识之中传统观念的遗留
“民间文学作为集体智慧的创作,它必然表达着历史的集体意识。”[6]正如社会心理学家荣格所说“每一个意象都有着人类精神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我们祖先的历史中,无数次重復的悲欢的残余。”[7]东北民间故事中还渗透着许多传统的烙印。在东北民间故事中,女性拥有相对较高的地位,在社会和家庭中有着较多的参与度和话语权,这源自东北社会中残存的母系氏族社会的历史记忆。
在母系氏族社会,女性在以自然为基础的原始生产活动中,因承担物质生产和人类再生产的双重任务,其作用远超于男性,因而享有崇高的社会威望。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进入父系氏族,女性沦为男性的附庸。但是在许多处于相对原始的地域或部落之中,女性还居较高的社会地位。在直至明末“逐草,习涉猎,忘君臣,略婚宦,驰突无恒”[8]的原始蒙昧状态的中国东北地区亦是如此。东北人民的集体记忆里残留着原始时代母系氏族社会女性崇拜的流风遗韵。从而在民间故事中创造出寓有传统思维的,凝聚着朴素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女神或神性的女人形象。从民间故事中鲜活生动的女性形象可以看出在东北社会中女性受到尊崇的集体无意识。
(三)社会生活中的角色定位
东北民间故事中的女性形象有着显著的东北女性的形象风格和精神特性,这源于独特生活环境中的角色定位,生存方式和生产条件。东北地区曾经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都处于生产力水平低下的状态。在渔猎和粗放农耕的生产方式下,“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模式并不明显。东北女性也同男性一起参与采摘,打猎,放牧,养蚕,耕作等生产活动。长期的劳动使得东北女性体格健硕,坚韧执着。有着较强的独立自主意识和外向的性情。由于女性在社会生活中承担重要角色,其生活和活动范围十分广阔,早期的东北社会,所谓“男女之大防”的观念十分淡薄,男女在婚姻问题上较为自由,甚至女性常常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和自主权。至于近世,随着闯关东移民的涌入和社会化程度的提高,女性在生产生活中的角色作用不断弱化,又加之礼教的浸染,使得女性性格趋于保守,活动范围遭到压制。这反映在民间故事中就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现象,处于婚姻关系中的东北女性既具有娴熟温婉,谦卑忍让的女德观念,又有着忠贞不渝的追求,自尊自立的人格。
参考文献:
[1][2][4]文中民间故事作品引自《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吉林卷》、《中国民间故事集成·辽宁卷》、《中国民间故事集成·黑龙江卷》.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
[3]刘微.东北女性形象风格初探[J].石家庄:产业与科技论坛,2011(14).170.
[5]任悦.玛拉沁夫小说女性形象论析[D].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2014.35
[6]万建中.民间文学的再认识[J].北京:民俗研究,2004(3).47.
[7][瑞]荣格.申荷永、高岚译.荣格文集(七卷)[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11.149.
[8][明]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