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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大到时代的高度细微到人性的鲜活”

2017-06-02

雨花·下半月 2017年4期
关键词:福地枣庄作家

张丽军: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各位同学,上午好!长篇小说《福地》与中国传统文化研讨会现在开始。会议由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华文化传承与文学经典研究中心、中共山亭区委宣传部共同主办。首先介绍一下今天到会的专家,枣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褚福干,中共山亭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彭庆辉,中共山亭区区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韩平,著名评论家、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大学教授谭好哲老师,著名评论家、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师范大学教授李掖平老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杨存昌教授,山东师范大学社科处副处长、齐鲁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孙书文教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祁春风老师,山东大学刘文祥博士,作家叶炜。《大众日报》《齐鲁晚报》《生活日报》《山东商报》《济南日报》《济南时报》《山东青年报》《都市女报》等记者编辑也来到了现场。研讨会进行第一项,首先请杨存昌教授致欢迎辞。

杨存昌:尊敬的枣庄市委、市政府、市委宣传部的各位领导,各位评论家、作家,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叶炜《福地》的研讨会,我首先代表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对此次参加这次会议的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各位学者、各位媒体朋友表示欢迎,对我们枣庄区委重视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表示由衷的敬佩,对叶炜创作的《福地》产生广泛的影响表示热烈的祝贺!

趁这次机会,我想简单介绍一下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情况和想法。大家知道,山东师范大学号称是山东省省属院校的龙头,山东省综合性重点大学。文学院是一个以师范见长的学校中第一大院。无论是从建院的历史,还是从学术发展、教育发展的状况来看,文学院始终是山东师范大学举足轻重的文科教育单位,从建校就有了中文系,到二十世纪初,中文系建设成文学院,文学院刚创立起来的七八个专业现在只有三四个专业在文学院,但是,我们从学术力量、招生规模、科学研究、教育教学等各个方面来看,文学院仍然是山东师范大学最有影响力的学院。目前,我们有博士后流动站,有中国语言文学博士授权一级学科,在这个博士授权一级学科之下,我们有十二个博士点,涵盖了中国语言文学主要的研究方向。有中国语言文学和新闻传播学两个一级学科,同时也都是一级学科硕士授权单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在从事文学理论、文学史教学,文学批评研究过程中关注着文学创作,我们希望山东师范大学通过作家们走进文学院,老师们通过当代文坛发出他们的声音、扮演他们的角色,使得文学院能够真正成为集理论研究、文学史研究、文学评论和文学创作为一体,使我们的学生在文学创作方面、文学研究方面、文学修养方面全面发展,打破之前认为中文系培养不出作家的偏见,以一种大文学的观念、大文学院的观念,将活跃在文坛上的作家们作为重要的教育资源;同时,也使我们的老师和同学们更加关注创作,并且从事创作,让中文回到中文的本位上去。

叶炜创作的《福地》以及之前出版过的两部长篇小说《富矿》《后土》,共同组成了“乡土中国三部曲”,在当代小说中具有明显的特色,其中一个非常突出的特色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在这部小说里面贯穿得非常充分,我发现这部小说很多地方都是非常新鲜的,比如用农历的天干地支纪年,用二十四节气作为标题,我们现在还不能断定这样做的效果如何,但是有一点,应该说不了解农民、不了解乡村,我们也就不了解中国的变化,而实际上不了解中国农民生活的传统文化世界,我们也就没办法了解中国人生活的历程、精神的历程。《福地》这部小说从辛亥年一直写到改革开放之后,大幅度地表现了农村变化的情景,乡土中国的元素成为这部小说的一个重要特色,同时,也使这部小说的文化含量得到提升。另一个方面,我们可以发现这部小说的创作过程中,有乡土因素,有主流意识形态的因素,还有世界上文学叙事方面的最新表达方式,这些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我想这和叶炜特殊的身份有关系,叶炜是一个学者型的作家,他本人在创作和大学之间是跨界的,所以,能够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实现对乡土中国、现代意识和主流意识形态的融合,我想这部小说能够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和这些因素是有关系的。第三个方面,叶炜这部小说的创作,也是枣庄市山亭区区委、区政府非常重视的文化建设项目,地方政府和作家密切配合来推动创作,推动完成了对鲁南审美信息的挖掘工作,推动了山东作家在中国当代作家里面应该扮演的角色,无论在座的是领导身份,还是学者身份、评论家身份、作家身份,我们都应该看到这是一个极好的现象,当然,对一部小说的评价我是做不出来,我只是表达一些想法,希望在座的不要只说好话,对叶炜本人也好,对70后的作家也好,听到点否定性的意见,听到点刺耳的话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然,我不是号召大家去打击作家,一次研讨会对这个作家今后的创作过程中起到作用才是一个好的研讨会。所以,我希望大家实事求是地去评价这部作品,为作家提出一些好的建议,相信叶炜老师不会生我的气,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一次文学讨论会也可以进入文学史。再次感谢大家赶来参加此次研讨会。

张丽军:感谢杨院长的讲话。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一直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重镇,这是自去年以来我们获得山东省一流学科之后召开的第一个学术研讨会、也是新学期的第一个研讨会。我们希望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作品研讨会和发布会,在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召开。一个作家的成长总是和故乡、土地联系在一起的,山亭区是作家叶炜成长的地方,也是作家触摸世界、感受人生的开始,他的创作也得到了山亭区委的大力支持,下面请山亭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彭庆辉讲话。

彭庆辉:谢谢诸位。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各位同学,今天在这里召开山亭区作家叶炜长篇小说《福地》的研讨会,对这部小说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我代表山亭区区委对研讨会的召开表示热烈的祝贺,对各位专家的到来表示诚挚的感谢。

葉炜是山亭区文联的名誉主席,是我国首位创意写作方向的文学博士,现为中国海洋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博士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是美国爱荷华大学访问学者。作为山亭区文学创作的领头羊,叶炜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家乡创作出文学精品。叶炜对山亭区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担任山亭区的名誉主席以来,已经创作出了多部表现家乡风土人情的小说,现在又完成了反映家乡变化的最新力作,就是今天讨论的《福地》。由中共山亭区区委宣传部和叶炜联合创作的长篇小说《福地》由青岛出版社发行以后,被中国作家协会的《长篇小说选刊》全文转载,全文大概有四十多万字,从民国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时间跨度近一个世纪,该书以山亭区抱犊崮为中心的苏北抗日根据地斗争为大背景进行创作,是对艰苦斗争的再现,作品展现了人民与八路军的顽强、抗击敌人、浴血斗争的精神,该书中介绍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人民与解放军、八路军并肩英勇作战,具有一种波澜壮阔的英雄气概。作品历史气息浓郁,民风民俗独特,既是对抗日战争历史的真实再现,又是对鲁南风土人情的细腻展现,更是对国家命运的血泪咏叹。《福地》紧紧抓住了传统文学的文脉,对乡土自然风物进行细腻地刻画描写,小说以史为胜,以文学为径,以人性为尺,以文明为鉴,巧妙地处理了历史与文学的关系,是一部有大气象的大小说。《长篇小说选刊》在宣传《福地》的卷首语中,曾经有过这样的评价,“《福地》是现代风格的小说,写得有点魔幻,但紧紧抓住了传统的根脉。鲁南苏北大平原广大而肥沃,赋予老槐树的子孙们源源不竭的生命力。这片福地上的人们,曾经受难,终究蒙福。正是因为这一份信念和热爱,青年作家叶炜写出了‘乡土中国三部曲,成为中国当代乡土文学富有成就的代表性作家。”这是《长篇小说选刊》对《福地》的评价,总之,这是一部值得研讨的作品,也是我们区委、区政府力推的长篇小说。希望各位专家、各位学者、各位领导对这部作品进行讨论,帮助我们地方的文学创作迈向一个新的更高的台阶。谢谢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各位同学。

张丽军:感谢彭部长的讲话。叶炜的《福地》是受到山亭区区委大力支持的。下面我们请枣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褚福干讲话。

褚福干:尊敬的谭好哲老师、李掖平老师和杨存昌老师,尊敬的各位领导、专家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枣庄作家叶炜的长篇小说《福地》的研讨会在济南召开,这可以说是枣庄文艺精品创作的一件大喜事,这次活动是由我们区委宣传部和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共同组织的,也体现了我们文学艺术创作手段和方法的创新。本来这次活动我们市文联主席也想参加,但因为今天有事没能到场,在此,我代表枣庄市委宣传部对这次研讨会的召开表示热烈的祝贺。向莅临这次研讨会的各位领导、专家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今天,我很高兴能够参加这次活动,有两个很重要的动因,一方面我是一名文学爱好者,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就是1987年左右,我写了很多诗歌,大多是哲理性的。通过这几年的写作,我有个体会:做文学工作很光荣但是也很辛苦,很值得敬仰。后来工作以后,没能搞文学创作。另一方面,我实际上是一名山东师范大学的学生,1997年从汉语言文学自学本科毕业。所以,我对文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近年来,枣庄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文化事业、文化产业的发展,特别是枣庄有丰厚的历史文化资源,像墨子、鲁班、荀子、兰陵笑笑生等历史名人都是枣庄的。另外,枣庄的红色文化资源丰富,例如115师抱犊崮抗日纪念园、铁道游击队、台儿庄大战等等。另外,枣庄以中兴公司为代表的工业文化,知名度很高。中兴公司当时创造了四个第一,民国时期,连续两任总理任公司的董事长。它是当时的世界五百强,创造了第一张股票,在股份制管理手段、金融方面都走在前沿。另外,我们的生态文化,比如台儿庄古城、微山湖红荷湿地、抱犊崮景区等,资源丰富。除此之外,我们的文化文艺人才荟萃,仅市级以上的会员就达六千多名,国家级以上各门类人员三百多名。以作家来讲,比如贺敬之,书法家王学仲,近期的比如张继、毕四海。我们希望这些文化资源进一步转化为经济发展的优势,努力打造经济文化融合发展的高地。所以,在推进经济文化发展的高地建设过程中,我们特别重视文艺精品的创作。2014年设立了“榴花文艺奖”,奖金丰厚,每次大约一百多万。枣庄市连续十届获得山东省“文艺精品工程”组织奖,实现大满贯。枣庄的经济总量和影响力在山东省的地市中算靠后的,但是文化文艺工作在山东省中是靠前的。

叶炜的《后土》这部小说成为“五个一工程”参评作品,全省只报了五部作品,只有一部小说,就是《后土》。可喜的是,叶炜经过辛勤的努力,又创作出了这部长篇新作《福地》,是一部精品力作。近年来,山亭区的文艺精品建设取得了很大成绩,先后有多部作品获得各种奖项。《福地》由山亭区区委宣传部精心策划,作家叶炜精心创作,整部作品前后创作了五年,很不容易。这部作品出版以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关的评论也很多,主要反映在《文艺报》《文学报》《中华读书报》《中国新闻出版报》《中国图书评论》《当代作家评论》南方文坛》《扬子江评论》等权威报刊,《当代作家评论》《名作欣赏》等还专门推出了相关的专题研究。《福地》是继《富矿》《后土》之后反映鲁南地区革命历史、人文特色、乡土人情的又一力作,是乡土中国三部曲的收官之作。叶炜对家乡的感情很深,尤其是对山亭这片土地,已经创作出了几部文学精品力作,长篇小说《福地》是最新一部作品。叶炜还担任着山亭区文联的名誉主席,希望他能够带领山亭区的作家们再接再厉,为枣庄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也由衷地希望各位专家给叶炜的这部作品提宝贵意见,也给枣庄的文化文艺工作多提宝贵意见。我认为这既是一个研讨会也是加强文艺文化工作交流的座谈会,也是我们向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学习的机会。在此,我真诚邀请各位专家和各位文学爱好者能够经常到我们枣庄去,支持我们传统文化的发掘,支持我们文化产业的发展。最后,祝各位领导、专家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谢谢大家。

张丽军:感谢褚部长的讲话,我们感到褚部长是个热爱文学、创作诗歌的好部长。今天乡土中国的现代化历程越来越加快,城市化成为很重要的主题,在这种情况下,怎样关注乡村,关注乡土中国农民问题,他们未来的出路在哪里?这就需要我们回顾历史,回顾历史才能看清现在,才能看清未来的方向。叶炜的创作得到了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时,也得到了很多专家的支持,像谭老师、李老师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专门指导。下面就请著名评论家、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大学教授谭好哲老师发言。

谭好哲:今天能够参加这个研讨会,我是很感兴趣的。其实,前几年我就读过叶炜的作品《后土》,当时评“榴花文艺奖”时是我和李掖平老师去的。叶炜的这三部作品我都读了,先读的《后土》,再讀的《富矿》,最后读的《福地》。所以,我就将这三部作品联系起来谈三点看法。

首先,我认为叶炜是一个很有雄心的作家。新时期以来,山东作家的创作在文坛上形成了鲁军队伍,独树一帜,可是联系鲁军的创作来谈,具体到每个作家又是不一样的。有的作家很有雄心,就像张炜主席,敢于写长篇,进行大部头、大跨度的写作,敢于去触摸一个时段的时代变迁,试图揭示这个时代变化进行中的人性蜕变。叶炜的创作也是如此。这在山东的青年作家里面是不多见的。叶炜这三部作品都涉及了乡土写作的民风民情,都在变化。《福地》主要是写清朝灭亡以后近百年来的历史,《后土》主要写解放后的历史,《富矿》也是写解放后历史,所以把这三部作品联系起来看,叶炜是通过选取不同的角度来体现中国近代社会的巨变。《福地》主要是以一个家族为主干来透视历史变化,《后土》的侧重点是一个村庄权力关系的演变,《富矿》是从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来看,开矿能不能称得上一种文明?它作为一种新的生存方式进入乡村,使得原来的生存方式受到侵蚀。这三部作品的着力点不一样,《福地》主要贯穿一种大的历史线索,写出中国历史的巨变,肯定不是面面俱到,而是选择一些历史节点。《富矿》注重写人性的变化,笔墨的重点在女孩身上,在鲁南这样一个受传统文化浸染的地方,女孩们的变化比较贴近历史实际。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叶炜很有雄心,想通过自己的笔来反映这一百多年的历史,将它文学化。山东目前这样的作家还是比较少的,中短篇小说写的不错,但是长篇欠缺。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推荐“五个一工程”时,上报了很多作品,但是最后还是推荐了《后土》这部小说代表山东去评奖。

第二点,我觉得叶炜的小说是非常接地气的。鲁南属于儒家文化圈的一个地方,像刚才褚部长讲到的,出了很多名人,文化积淀丰厚,再加上红色文化。鲁南的土匪也很猖獗,这都是作为鲁南历史的一部分,叶炜现在从另一个角度将它表现了出来,有土匪的地方就说明这个地方的人有血性,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历史、看待地域文化。一个地方如果只出顺民,那这个地方就不可能有革命,有土匪的地方,他就能揭竿而起。所以,这样一种文化的丰富积淀,在这部作品当中体现了出来,这个作品之所以叫《福地》,首先是作品以老槐树的眼睛去看待这个地方,它适合生存,条件好。但更多的是,在这些人民的背后,它有一种很强的传统文化支撑,有文化的脉络,有道家文化也有佛教文化。老万,这个大地主代表的应该是儒家文化,各种各样的传统文化在这部作品当中。很多作家写这样的作品,但是叶炜没有为了写这些文化而去高谈阔论一些东西,而是把这些东西完全生活化了,所以,你看青皮和万寿的师傅,他们既有一些神奇的因素,也有形形色色的生活面貌。这部作品涉及的人物还真不少,我觉得,在一定的框架之中写出一部具有文化底蕴的作品,实在是很难得的。这是我的一点感触。作品中,老万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他所代表的也是一种乡绅文化。其实他很开明,他要去保护麻庄,使这片土地永远成为一片福地,他不光要保护自己的儿女,它的使命也是要保护麻庄。他有一种使命感,他要让自己的村庄成为一片福地。这也与主题相互契合,从大的角度上将,这也符合历史真实。这片福地,不仅是地域的自然赋予,同时也是这里的文化养育的。

这里的人虽然在具体的细节上有些小乱,但是在民族大义等一些大的关节上,它不乱。包括万福,在对待日本鬼子时的态度;还有陆小虎,也是这样,大节不亏。有些作者去人为地写人性的复杂,追求作品的张力。其实,这些人性的复杂不必过分渲染、将人物故事写得很乱。包括叶炜的《后土》里面,这些人物多多少少会有些乱的因素在其中,但是在大的环节上它不会乱。我们的一些作家在写一个作品的时候,往往会把人物写得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实际上在生活中,这样的人显得很不真实。好人不会一点坏处没有,坏人也不会一点好处没有,作为一个人,他首先既不能好得要命也不能坏得要命。80年代以后,有些小说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对于人物的基本的定位,这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问题。这部小说没有故意把人写得非常态,而是都非常贴合现实。这是我说的第二点。

我要说的第三点是,叶炜在艺术上还是非常有探索的。最早我看到《后土》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讶,他在小说中用二十四节气作为小说的每一章的标题。在《福地》和《富矿》当中,这样的表现也很突出。这看起来是一个表层的形式,但我想,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种形式的背后肯定也会有所追求。比如当他选择以节令命名章节的时候,那么他就会考虑到与这个节气背后相关的细节。但事实上,在某种情况下也增加了写作的难度,这是区别于一般作家的一点。在《福地》里,大槐树以它万能的眼来看待麻庄,是一种新的叙述视点,可以说是一种新的探索。我觉得对于一个好的作家,应该有一种探索精神,虽然你的这些作品总体上还是现实主义写作,但作品中也有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那些鬼魂、魔幻等等,这样的写作实际上增加了作品的丰富程度,艺术上的探索是比较突出的。而且,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作品中出现的儿歌。我本人作为在农村成长起来的人,有些儿歌也总是记不清楚,但是,在叶炜的作品当中,这些儿歌的因素却被很好地利用了起来,有些儿歌它确实不是编的,而是真实地传唱的。其实你看像莫言,他的作品之中也有儿歌,比如他的《天堂蒜薹之歌》之中,那個瞎子唱山歌。叶炜的作品中的这些儿歌,也都是与作品当中的人物的内心情感相关,非常生动。再回到山东作家,我们发现,山东作家像这类的写实性作品就很少了。我觉得这也是应该值得肯定的。

当然回过头来,刚才存昌老师刚才也说了,要提一些意见。我觉得你的小说的不足之处有以下几点。

首先,我觉得你的下一步写作应该考虑到,你现在的写作是不是历史化的写作,是不是一定要用这种正常的跨度去写历史。你写老万,跨度很大,历史节点也很多。坦白地说我最喜欢你的《富矿》而不是《福地》。就是说,在处理这些不同的大的历史关系的同时,怎么来展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化和人的心理变化,你的作品跨度太长,可能该着力的地方,常常写不透,没有写够。这就涉及到现在的大跨度的史诗性写作。有了《白鹿原》之后,你去写历史,你怎么去超越它?我觉得这是中国作家需要思考的问题。与之相关,你的这些作品既然是写一个地方的人,我的建议还是要学学巴尔扎克,在一个地方写一个地方的历史,你有这样大的雄心,你的作品最好要有交叉。这一点张炜的作品做得比较好,有交叉。你的作品在写麻庄,但是作品中的人在同一个地方姓都不一样,这可能是个问题。如果是一部作品可能没有问题,但是把这三部作品放在一块,称为三部曲,恐怕就成了问题。现在看起来,三部作品各自在写自己的故事,没有交叉。

第二点,你用不同的节气、年份去做章节,肯定有你的用心,但是,反过来琢磨,当一个读者知道你用这样的形式之后,思考你这样写作的背后意义时,也很难说出很多东西。因为你的故事寓意是从作品的具体内容当中体现出来的,但是,这些形式的东西,我怎么能够理解它与主题的关系呢?用一个甲申和一个乙未作为标题,很难引起读者的琢磨,当他们不去琢磨你的形式的时候,那么你这个形式它要达到的意义在哪里,这就成为了一个问题。我倒是觉得,在下面的创作当中不妨多尝试一些新的形式,不要老用这样的方式去命名你的章节,去探索其他的方式,让我们看到作品的章节题目就能记住作品的内容。这些抽象化的命名不容易与你的小说内容挂起钩来。叶炜现在已经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祝你在今后取得更好的成绩。有什么不当之处,就请姑妄听之,谢谢。

张丽军:非常感谢谭老师热情、周到、认真的评价,说得非常好,提到叶炜的写作是非常有雄心的写作,也是非常接地气的写作,还提出了一些新的需要改进的意见。特别是谭老师在百忙之中,将每一部作品都读了,这一点值得我们在座的每一名研究生同学学习。下面我们有请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李掖平老师发言。

李掖平:首先向叶炜老师表示祝贺。叶炜的小说我是看得比较多的,《后土》是因为那一届评“五个一工程奖”时,我就认真地拜读过,这次寄来之后,我重点看的是《富矿》和《福地》,看完之后,我对叶炜将来在创作上的巨大空间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正像刚才好哲所说,这几年山东的长篇小说量很多,但实事求是来讲,有些作品尽管主题很宏大,立意也很高远,但是,因为艺术功力的不足,导致那种宏大的主题和庞大的结构得不到有效的艺术支撑。所以,从艺术的质量上来讲,都是相对比较粗糙、涣散的,有些时候甚至都难说它是有完整结构的小说。而实事求是地讲,叶炜的这三部小说,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可以说是近年来山东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之一,位于山东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之列是毫无疑问的。虽然这三部小说在时间上有些交叉重叠,在地域上实际上是相对吻合的,但是,它里面的叙述方式和故事主干,以及牵扯的人物群落都是各自不同的。那么这三部小说在整体上,我也和好哲一样也在琢磨,他们之间内在的逻辑关联在哪里?一直到昨天晚上,我倚在床头再次重读,才突然明白了,其实,从整个的结构板块上来讲,前两个作品虽然也是取材于枣庄,但是,它在时间的截取上,断面都是相对比较窄的,一个是建国以后到改革开放,一个则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人性变化和人心沉浮。而这本书呢,似乎有着要给前两部书所涉及的故事主干来一个全方位的概括和总结。所以,在时间跨度上,它实际上是从晚清民初年间一直写到改革开放以后,接近一个世纪的时间跨度,实际上它包含了《后土》和《富矿》这两本书的时间跨度,从整体上对百年的枣庄一个世纪以来的历史变迁和人性探索做了一个全线梳理。而且,可能叶炜也是在不断总结前两部小说存在的一些缺陷和经验,在第三部小说《福地》中,看得出来,叙述角度的选择比前两个都好。为什么呢?因为叶炜的《后土》,是采用农历的节气串联起来的,叶炜的《富矿》是以人物为中心辐射出去,勾勒了两大人物群落。而叶炜的这部小说,则选择了非常巧妙的叙述视角,它介于上帝和旁白者转述之间,因为实际上《福地》的叙述重心是沿着那棵老槐树五百年来枣庄风土人情的在场见证者去写的。这个角度的选择在艺术上,较之前两个相对客观的写作要更娴熟一些。如果全用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来写就会丢掉一些对人性细节的描写。虽然《福地》是围绕着万家家族来书写,但是,整个小说的结构不是一个线性结构,实际它是一个团块结构。万家绣香一胎生下四个孩子,万福、万禄、万寿、万喜都有各自的命运,而他们又各自成为一个板块,连接起许多故事来。但是,整个的故事是靠老槐树的旁白连接起来的。所以,老槐树作为万家命运变迁的见证者,它才是真正的叙述主线,而万家那四个子女分别构成的叙述板块,是紧紧围绕着老槐树来组合的,这让我想起了这部小说的结构方式特别像姜文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在这部作品当中叙述关系是有好几重关联的,一个是老槐树见证的万家,一个是现实生活场景中,万家辐射开的四条主线;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万家的婚姻而串联起来的整个抱犊崮方圆几百里之间的家族,有土匪、道士、地主等等。老槐树不断地穿插在叙述之中,每隔几个章节,最多是11节,老槐树就以在场见证者的身份再出来拢一遍。实际上这种团块式结构的优点是可以通过重叠交叉的组合,建构起一个非常复杂又各自清晰的庞大的结构,因为在场者可以一次次的返回又一次次跃出,所以,它的穿插和交织显得有条不紊。在小说的结构意识上,我觉得这部小说是非常出色的。

说实话,以节日来命名作品的章节,最早这么做的是鲁奖获得者郭文斌的《农历》。当然叶炜的小说和郭文斌不同,叶炜的使用的是节气不是节日。郭文斌的小说像散文的写法,完全按照节日的变化,通过两个乡间女孩串联起并不复杂的乡间故事。而叶炜的《后土》借助的节气,当时我就说这个创意很好。但是,刚才好哲也说了,你没有把整个的二十四节气和故事的内在发展很好地结合起来。所以,会让人感觉到是为了凸显你的乡土特色和乡土风情,才运用了这样一个方式,实际上,与故事的发生线索没有非常紧密的内在联系。如果这算是遗憾的话,那它在《福地》里就得到了非常大地改进。所以,我看完之后就在想,你为什么要重新书写这个家族故事。三部曲有好几种模式,一是第一卷为总纲,还有就是前面分散,最后来做一个大的总结。叶炜明显属于第二种考虑,先分后总。我倒觉得,这种家族没有重叠性的交叉,这种由大到小在结构空间上是成立的。另外,由前面两部相对单一的第三人称客观叙述转为第三部精灵老槐树的在场者讲述和旁证,就使得整个团块结构各自分明又密切交织。郭文斌的小说《农历》我看了不下五遍,看完之后我就在想,两个作品进行比较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农历》在整体叙述中扣得更紧密一些。而叶炜呢,只是借用了这个壳。但是实事求是地说《福地》借用老槐树的旁白,将小说写得一气呵成。因为它是精灵,所以,它能上天入地又能纵横交错。在细节处尽显细节,在宏大出又气势恢宏。我觉得独特的叙述视角和浑然繁复的叙述结构构成了这部小说非常独特的艺术。

第二个特点,我觉得,小说说到底还是要把故事讲得起伏跌宕,要把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离开故事和人物。刚才好哲说,这部小说是接地气的,的确,因为它有效地用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和生动曲折的故事情节支撑起了叶炜对鲁南枣庄百年变迁展示。在这里面,老万的性格铺展和三个女人的爱欲关系,实际上也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前后有所变化的。他对绣香的情感变化也主要是因为万家人丁不旺变成人丁兴旺的家族使命。而他对滴翠,开始的时候完全是性欲,但是,随着命运的转折,尤其是她与万福之间的乱伦,再后来,她和万福结婚之后,万福又和日本女人的出轨,这期间,老万对滴翠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从开始的厌恶,到慢慢容忍,再到最后的包容,我觉得老万的性格是比较饱满的。一方面他和老槐树互为见证,另一方面,在他的领导下,麻庄人互相团结,整个万家子嗣的传统都完成得比较理想。所以,老万既是一个开明的乡绅,也是一个慈祥的父亲,还是一个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人。在四个子女当中写得最好的,一个是万喜,一个是万寿,因为万寿后来参加了革命,又被打为右派,又被摘帽平反,又恢复工作,实际上,整个中国政治的波折,主要是通过万寿的经历来表现的,而一个传奇女子成了匪婆,最后又皈依佛教,整个的命运变化承载的是农村女性的人生变化。总体上看,万福在家里的老大的角色是懦弱的。也因为懦弱,该爱的时候不敢爱,暧昧的时候又不敢承担,所以就导致了万家发生了很多悲剧,但是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好人,责任之下,他还是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只是因为懦弱的性格,它呈现出了农村长子背负着重要责任和不幸的。这四个子女,包括万禄,先是国军,后来打仗成为英雄,再后来到了台湾,改革开放以后回来探亲,这条线索也很有意思,其实叶炜也是一个比较有野心的作家,四个子女党、奸、绅、匪,实际上正是辛亥革命以后到改革开放以后四大政治力量的集中呈现,或者说是政治群体和民间力量的集中式呈现,老二是国民党,老三是共产党,老大从汉奸到村里的乡绅,老四从土匪到出家,整个这四条线,因为老槐树是一个精灵见证者,所以它可以从头到尾地一直密切注視,又可以有所选择的侧重出击,所以这四个子女的刻画不是平均用力的,抗战那一段以万禄为中心,革命这一段以万寿为中心,万喜,主要写她土匪的经历和出家的周折。而万福,则注重写他怯懦、犹豫的性格,写他给亲人带来的种种伤害。这里面既有政治潮流的携领,又有人性变迁的细腻把握,所以,宏大能宏大到具有时代的高度和亮度,细微能细微到人性的鲜活与丰盈,所以我觉得在人物塑造和故事结构上,这部小说是非常出色的。

第三个特点,叶炜本身也是一个学者,我觉得他可能是受到了福克纳的影响。叶炜我猜你一定无数次的读过福克纳和马尔克斯。所以,我从你的叙述方式中就能读到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的一些具有风格特点的文句。这三部小说的叙述功力上,毫无疑问,《福地》是最出色的,它实际上是空灵和俯视的有机的交织,所以,它的叙述和描写都比较到位,描写主要呈现在老槐树的自述以及适时的旁白补充,叙述主要沿着这四条线进行。所以,这种语言带有哲学的思辨的意味,比如说老槐树在述说它老了,老鼠都在它那里安了家,以及它与鼠王之间的对话,和绣香等灵魂对话的自如,这里面有很多哲学思辨意味,它们勾连着政治、勾连着时代、勾连着民间的兵匪等等,这些勾连也是非常娴熟自如,而且有诗性。所以这部小说称得上能够读懂中国人的乡愁,也称得上是认识巨变中的中国这样的定位。实际上,中国人的乡愁一直以来都比较纠结,一方面我们怀恋那些已经失去的传统美德,另一方面我们又觉得,在现代意义上,乡间的进步是城市的文明取代的结果,在这种怀恋和决绝之间,真正的乡愁获得了空间,所以,这部小说对乡俗民风处理得也非常好,不仅仅是一味的讴歌,也有反思和批判。尤其是那棵老槐树评点这些历史事件的时候,很明显有一个现代理性意识的烛照和警醒意味在里面。

叶炜,好话说完,我得说说这部书以后如果要再版还要注意的问题和改进的地方。一个就是以天干地支这个时辰来命名章节,前面结合得很好,尤其是绣香死前和出殡的时候,我专门上网查阅了这些时辰的特点,绣香起灵,鬼魂祖奶奶来迎接她的时候,这真的是与那个时辰的特点是相吻合的,但是,写到后面,就有一些情节不那么符合了。这么大的篇幅,是有一些游离之外的,这也是可以原谅的。小说中有些时辰的特点与文本内容是跳的、不贴合的,这是第一个缺点。

第二个就是故事的传奇性建构在四个子女的传奇性之上,这很好,有了一种接地气的感觉,但是,它带来了一个问题,我专门上网查过,在那个时期的乡村,枣庄确实是一个民风彪悍、血腥、土匪横行的地方,可能乡村的伦理秩序不是铁板一块,在这一样一个乡绅家里发生了乱伦,尤其是人兽之间的性交合是不是多少有了一点为传奇而传奇的色彩,尤其是大黄狗将万仁义咬下来,狗与人相交合的地方,我感觉到太过传奇。我觉得做一些必要铺垫就可以。

第三个问题,就是一些网络化的语言的运用,让人感觉特别跳。比方说,“俺滴个亲娘来”,在人民公社化时代,就算把枣庄人民杀了,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而且还是“水滴”的那个“滴”,如果这是一种描写,反而不要紧了,因为它是一棵老槐树,是一个精灵见证。但是,如果作为人物的语言来讲,还是要注意一些。还有一处,在458页,一开始就说“文革运动在全国开展来了”,作为一种后命名运动,这是在粉碎四人帮以后才成为一个公众的指认。而在那个年代,这个称呼是不合适的。刚才存昌说了,小说批评要好处说好,不足处说不足,好哲也开了一个好头。所以,我斗胆把我对这部小说的一些疑问和感觉说了出来。说的不当,还请叶炜谅解。总体来说,我感觉这个小说是非常有实力的作品。在小说冲击茅盾文学奖的时候,我觉得还可以改进一些。祝福叶炜老师,也祝福枣庄文学,沿着《福地》出发,把枣庄的历史、人性的万种风情都进行完美的艺术建构,让山东大地的文学因为枣庄的文学富矿增加一些别样的风采。谢谢大家。

张丽军:感谢李主席,今天我们本来还请了省委宣传部文艺处的王伟处长,但是王处长临时有事,来不了,特意写了几句话让我转达。“因为开会不能前来参加研讨会,深为遗憾,这是一部不错的作品,是一部弘扬传统文化的力作。近年来习总书记高度重视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弘扬,他做出了一系列的重要讲话,叶炜先生践行了总书记的讲话精神,祝愿叶炜先生今后创作出更多弘扬传统文化、艺术表现力强的作品。”

非常感谢两位主席精彩的评析,其实,这也是我们山东文学批评的一个传统。这些年来我和书文去参加谭主席和李主席组织的一些研讨会,非常好的一个传统就是说真话,不仅把作品的优点说出来,更要把作品存在的不足之处真诚地说出来,这是对作家最真诚的尊重,也是对文学的热爱。从两位老师的点评可以看出来,他们对文学的敬畏之情。李主席从女性视角、叙事学视角对作品叙述空间提出了独到的见解,李老师提到,这是山东文学的一个优秀之作,我想,李老师说这话是很真切的,因为李老师做过茅盾文学奖的评委,看过很多优秀作品。这种评价是建立在这种阅读的基础上,是很真切的。我们期待叶炜老师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来。下边我们请山东省签约评论家、山东师范大学社科处副处长、齐鲁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孙书文教授发言。

孙书文:作家叶炜是77年出生的人,我感觉挺骄傲的,这么有实力的作家已经晚于我出生了。

这部书对于叶炜也是一部生命之作,出版社宣传的时候说这是“中国人的乡愁,乡土中的中国。”这部书的题记我很感动,“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后面一串省略号,我感觉这部书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一个是“氤氲之气”,这里面充满了丰富的氛围。一个是“混沌之象”,把农村厚重的东西表现出来。这对于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文学创作阶段来说,这种厚重是必须的,叶老师对这个很用心,重新对这一套书的顺序做了调整,成为“乡土中国三部曲”。现在我们讲留住乡土,讲传统文化的传承,那么我们想文学应该做什么,怎么样做,文学跟历史不一样,历史是一筛选,讲传承。有时候学历史的人们说从历史角度来看它更接近了历史的深层,学政治的人从政治角度来看它更符合社会当下的事件。那么文学应该怎么样做,这三本书提供了一个思考,一个想法就是从地域性写作通俗性来看,这三部小说都是以小见大,从村庄写出中国精神。当代中国的作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要有自己的文学之地,莫言有自己的高密东北乡,从福克纳的邮票能看出这种脉络。从叶炜对“麻庄”命名来看是有写作的丰富性在里面,万事乱如麻,人的心也是乱如麻的,当然,这个丰富性是需要挖掘的,它既属于麻庄,属于鲁南,也是属于中国的。我们来看这种地域性写作,呈现出一个共同的特点,一个是时间要长,要叙述百年或者中国发展的历史,那么,人物的寿命要长,我们看《白鹿原》,里面白嘉轩活到85岁。《福地》里的老万活到九十多岁。另外一个层面,就是孩子要多,莫言的《丰乳肥臀》,里面写了九个孩子,《福地》这里面写了福、禄、寿、喜四个孩子,这种丰富性有政治权力的纠结,也有文化权力的纠结。当然,这种文化权力与叶炜的历程有关,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历程,比如我们看阎连科,他比较批判,具有启蒙性,他写耙耧庄,故事都是荒诞的,但是,荒诞的都是历史,都是那个时代。贾平凹基本上是对事件的一种解读,莫言更明显,是作为底层人进行写作,为底层代言。叶炜写的這部作品显然不是赞歌了,现在对乡村写赞歌不合时宜,也是不可能的。这更多的是带有一种挽歌的意味,那些珍贵的、令我们流连的东西正在不断地失去,这种失去又是无可奈何的,这正是挽歌的一个特色。当然了,在这个地域之中,人员是不是一个整体的存在,这需要琢磨,大致的写法是把他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就像莫言的东北乡,它跟细节没有关系,他是一个整体,但是《红高粱家族》这就不一样了,他要具体描写这些人。

第二个想法是它的神秘性与它的叙述视角。老槐树作为一个静观者来看历史的变化,具有一些神性的味道,这种神秘感是到处存在的,就像青皮道士,他更多是一个预言者的形象。青皮所说的话带有预言性,一语成谶,带有神秘性。这种神秘的力量讲述了麻庄的历史、人的历史,人的变化是与历史、天地结合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关于历史,第一幕是写四个兄妹的诞生,最后一章是写万禄做了一个梦,四个人又回到娘胎中,这是一个轮回的想法。当然这种想法是与中国传统文化分不开的。包括我们二十世纪农村小说中的作品,像《白鹿原》就有一个政治的循环,这种历史的、政治的循环如何处理。麻庄乃至枣庄地区有着长远的历史,怎么样去处理它,这个地方是值得琢磨的,像《红楼梦》的前史拉的非常长,几百几万年前,体现了一种历史与现实的交融,当然,这个往回里面不光有作家的精神,无论怎么往回,最后留下了一个血脉。老万的血脉都没了,留下了一个王和,最后王和也死了。这时,万禄从台湾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叫万秋,有点千秋万代的意思。

通过读这部小说,有很多启示和思考,比如说作家要深入生活,贴近生活。那么,怎么样深入生活?当然了,这部小说是有历史的,有乡志之类的东西在里面,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些东西已经浸泡在你的身体里了。所以,你的语言和情感是与它结合在一起的,这不是简单地深入生活能够得出来的。另外就是小说的名称,中国的、西方的小说也好,应该怎么命名?《福地》《后土》这样的名称感觉不是那么过瘾,有一些小说是反复命名的,找到最恰切的。小说家应该有持久的生命力。期盼我们当代的作家能有非常强健的身体来表现历史的风云,神经如同琴弦一样丰富、独特。这是我对叶炜,对于中国当代作家的一个期盼。谢谢大家。

张丽军:非常感谢书文教授的评析,认为这是一部生命之作,点出了这部作品的氤氲之气。我个人认为,《福地》的命名还是不错的,这是老万作为乡绅的一个愿望,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宝地。现在我们请山师文学院的祁春风老师谈一下。

祁春风:刚才听了各位老师精彩的评点之后,发现我的一些阅读感受很大程度上已经被覆盖了,我读了这部厚重的作品之后,有两个感想。

第一个感想是三重的历史叙事。最浅显的一层是近代史的演绎,九十年代以来,这种作品是比较多的,是近代百年来政治、国族历史的演绎,这是一个比较浅显的层面,也是我们接受过学校教育的人形成的一种基本判断。这种判断成为我们不去审视的一种常识,我们用这种学校教育得来的判断来看作品、看历史,这样是缺乏审视的,还好有叶炜这些作家从另一方面、另一种角度来审视这些政治的、国族的历史,这也是一些非常可贵的东西。第二个層次就是以天干地支纪年来讲述的一个乡土家族的故事,和之前我们看到的现代性历史叙述不一样,这是一种传统的乡土叙事,是循环性的。这种叙事是叶炜老师着重打造的历史记忆,一个家族的、乡土的世界对于历史事件的看法,这是一种循环的。作品中主要是写了老万的一生,在古代纪年中天干地支也是循环的,一代人接一代人,老万的一生所看到的历史,老万死去了,这个循环又重新开始了。这样的历史叙事是作品的一个重头戏。在它之上,还有一个老槐树的叙述视角。这是一个笼罩的、全观的,又是旁观的历史视角,老槐树有它的历史哲思,有它的历史观念,它对历史和时间的看法,我们从叙述中可以看到,老槐树重视的是自然的变化,经常会讲到天灾,这是一个干旱的年,这是一个洪水泛滥的年,在它眼里,自然的变化是一个叙事,在它的哲思里面,万物都是平等的。无论人和动物,日本人和中国人,甚至讲到了在一窝老鼠里面有一个鼠王,在它的视角里,自然万物是平等的,这是一个永恒的时间观。第三点,作品的结构还是比较复杂的,中间乡土叙事呈现了一个传统的乡土世界,不仅仅讲述了一个村庄的故事、一个家族的故事,更是讲述了传统文化对政治覆盖,具有超越性,在作品之中有好几个方面的表现。比如一些传统伦理方面的故事,一些偷人、乱伦等情欲方面的事件。另一种是汉奸,这个词是从民族主义视角的定义,青皮对于万福有一个评语,劝慰老万,说万福这孩子性格就是这样,当汉奸坏不了哪去,当好人也好不了哪去,这种说法具有政治超越性,对人的好坏、性情和文化性格有一个基本的判断。这种超越性的地方有很多,池田大佐留下的妻子香子,乡土文化对她的接纳,香子慢慢地融入了家族,像嫁女儿一样出嫁,乡土文化对她的一种超越性、包容性,超越了前面政治的、国族的叙事,是文化的主体部分,是叙事的重点。这是我的第一个感受。

我对老槐树的永恒的历史观叙述是比较期待的,但是,到后面这种叙事变淡了,从我个人的阅读感受来讲,觉得还是有点遗憾。

那么第二个方面,从艺术方面来看,虽然有着复调结构,但是,它是一种浑然一体的复调叙事,这里面无论哪一重都是总括在文化视角里面的,看起来虽然有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的转换,但是,人物在一起没有违和感,转换也没有错乱感。所以,这样一种浑然一体的复调叙事,在作品美学上有一种作用,对于情感表达上有一种控制,比如说讲到日本鬼子的恶行之后,跳落下一个段落时,就出现了一些节日、民俗的描写,这是在两层叙事上进行的,融合在一起使一些悲剧的东西立马被日常美学的东西化解了。情感美学上不是一种大悲大喜的,而是一种比较节制的叙事。这是我对作品一些浅显的看法,请各位老师、叶炜老师指正。

张丽军:感谢祁春风老师提出的看法,从国家、国魂等角度思考历史、重建历史。一个作家重建历史记忆是非常重要的,怎么打开一个新的历史记忆,看到另一个窗口,我们看很多作家、作品都是从凝固的历史事件出发,看到历史的另一个层面,这是作家创作的意义,也是我们存在的一个意义。下面我们请山东大学刘文祥博士发言。

刘文祥:今天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向各位老师学习,也很高兴见到了叶炜老师。刚才前面的老师从结构和人物方面对作品进行了解读,我感觉还可以从作者本身出发,从代际化来解读这部作品。叶炜老师本身被划为七零后,对于这代人来说,历史就像一个无物之阵,它不在,却又无处不在。就像一位国外作家说的,这种隐者叙事是对他者的解读,如果主体和对象之间有文化联系,这种功能就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如果对于没有民国记忆的人来说,这将会产生什么影响,即使是这样,我们读出来的东西一半是史料,一半是想象,因为并不存在于这种文化的内部。对于叶炜来说,回到传统文化其实是很难的,因为在动笔之前,历史已经将我们的思考限定了,它已经站在了我们对立面,需要我们去突破,我感觉这部作品的价值也就在这里。大部分七零后作家叙事时都有回归传统的倾向,但是,都是喜欢怀旧,像徐则臣、李云雷等人,他们都挖掘记忆的无限性,喜欢把记忆放大,其实,他们这种历史叙事并不是反抗历史,也是对历史简单化、单样化的屈从,比如19世纪的布尔乔,他们也喜欢回忆童年、青年的一些故事,所以,欧洲社会学家说,欧洲的社会生活从他们那个时代已经衰落了,因为所有的人都不关心公共生活,只关心自己。法国作家雷蒙·阿隆也说过,历史性是有能力将作品和过去分开,叶炜老师的这部作品回归传统的价值表现在不仅仅是简单的怀旧,而是直面了七零后所认识的那种历史性,将叙述者和叙述对象找到一种文化共同性。我们可以举一部李师江的作品《福寿春》,多少与叶炜老师的作品相似。这与李师江以前的作品大不相同,但是,这部作品给人一种陌生化的感觉,前半部分非常明显,虽然能把语言处理得非常好,但是经验是不能够转述的,你越想把两种东西结合起来,到最后它们越是分离的。我觉得叶炜老师的作品,借鉴的还是贾平凹等人的作品,是对中国经验的讲述,也就是接地气。这种故事解读中可能还有些不足,但是,对于年轻的叶炜老师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在乡土文学举步维艰的今天,不要说超越前人,能够坚守也是很不容易的。这也是这部作品的价值。时间不多我就说这些。

张丽军:非常感谢文祥博士。下面我们请叶炜老师做一个致谢。

叶炜:我觉得今天的收获特别大。首先是杨院长定的前调,这是山东文学非常好的一个传统,李老师和谭老师等老师说得都非常到位,甚至有一些是超越了我自己写作的想法,提出了一些有待改进的地方,我觉得很有收获。第二个就是张老师组织的这个活动很好,还有枣庄的几位领导风尘仆仆从枣庄赶来,非常感谢各位老师,各位领导、各位同学。这几部作品全部都是写的苏北鲁南,写的我老家。这部书虽然是我个人的一个成果,但是离不开各位的帮助。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听到各位老师、各位专家的意见,谢谢各位。

张丽军:叶炜的创作得到了地方的支持,也得到了很多专家的关心,很多专家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研讨会,看得那么仔细、那么认真,我们对叶炜的创作表示祝贺!感谢在座的各位专家、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记者!我们七零后作家要证明自己,写出属于自己的长篇,写出我们对生活和时代的痛感,我们七零后作家经历了完整的中国改革开放变迁,有着丰富的历史经验,现代历史变迁需要他们来呈现,这也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责任所在。叶炜作为这一代人的佼佼者,写出了这样的三部曲,希望他以后能够有更好的创作。有更多的机会来交流。山东师大文学院也想做一个平台,为各位作家的成长提供助力,延续我们中国现当代文学重镇的传统。非常感谢大家,研讨会到此结束!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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