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住过的家属院
2017-06-01萧素芳
萧素芳
那些年,我们一起住过的家属院
萧素芳
随着爸爸的工作调动,我们先后搬了几次家,1986年搬进了旗食品厂的家属院,也正是从那时候,我才开始对童年有了比较清晰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个很大很大的院子,一排排的青砖平房。最前面是百货商店、饭店和一些小的门市部;第二排是招待所和办公区;第三排是车间、车队;再往后的两排才是家属房。
房子并不大,不过四五十平米的样子,一个厨房,一个住房,里头还有一间二十平米的仓储间。家家格局大小都一样。屋里一盘火炕、一堵火墙。简单的布局,快乐的生活。
院子里,最热闹的时候要数晚上,尤其是夏天的傍晚,大人们下班从厂子里回来,晚饭后坐在院子里乘凉,男人们从屋里挑根电线出来下棋、打扑克,或是拼两张饭桌打起了乒乓球,女人们做做针线、拉拉家常,孩子们便开始了各种游戏和玩耍。
最值得一提的是捉迷藏,我们家属院玩的捉迷藏可跟其他地方小朋友玩的不一样,我们的藏身处是车间门口大约上百口的大水缸里。那是车队每次出车回来为了不空载,拉回来为厂里搞副业的,水缸不停地卖也不停地有车往回拉,所以那里总有一大片相当壮观的卖不完的水缸,成了孩子们的又一个乐园。大水缸一口紧挨一口地摆着,中间只留了一个过道,石头剪刀布输了的那个孩子负责找,十好几个孩子开始藏,大家沿着水缸沿很快便能找到自认为最安全的水缸跳进去藏起来,蹲在里面,连个脑袋顶都露不出来,负责找的那个孩子也是麻溜地沿着水缸沿就能找到大家,第一个被找到的人负责下一轮找别人。每次游戏都很难终结,大多时候是老王头(看大院的老头,总怕孩子们打破水缸)一顿发飙,大家才溜回家,那个游戏我们总是玩不腻。
孩子们每次集合不用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叫,家属院前面的空地上有个篮球场,篮球架上挂着一把塑料哨,只要哨声一响,我们的速度不比部队集合差多少,五分钟之内谁没来准是家庭作业没写完。这把哨子也让家属院的孩子们上学从来不迟到,因为到点了没听见哨音大家都会惦记去吹几声。从那时起,每听见哨声我都会觉得格外亲切。
每逢大的节日,家家户户都会放烟花爆竹,尤其大年三十晚上十二点,当地习俗家家都会笼旺火接财神,之后孩子们穿着新衣服集合拜年,再之后便是把每家放过的烟花收在一起,扔在家属院办公区的旺火堆上,然后躲起来,紧接着那些没燃尽的烟花便横冲直射、肆无忌惮地发挥它们的威力。现在想想危险系数有多大,但那时候却是脏了新衣服都值得找的乐趣,好玩极了。
大院里的孩子们从不缺零嘴。食品厂的车队在大院里,养着四辆东风汽车,基本上每个星期都有两三辆车出活,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孩子们带上一些外地的特产,这好像成了惯例。每次孩子们看见车回来了,都会跟在车屁股后头跑,师傅们停好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大家发好吃的,有没吃过的水果、糖块,还有我最喜欢吃的“酸溜溜”,那是一种长在干树枝上的果实,豌豆大小的橙色小圆珠,咬破了就有酸酸的汁液流出来,长大了才知道那叫“沙棘”。还有就是,大院每年夏天和过年都会发一次雪糕,夏天发一小箱30支,冬天发两小箱,算是食品厂的福利。冬天发雪糕得慢慢吃,要留着过年。夏天就不一样了,家家都没冰箱,于是我们吃得那个美呀,“小布丁”“大花脸”“黄香蕉”,回味无穷。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大院里的人们彼此处得都很亲,像一家人,有稀罕吃的,邻里之间总是端来送去,哪家有困难了大家都一起想办法。赶上个刮风下雨不用担心晾在外面的衣服没有收,退休职工们会收到自己家,叠好了等着你下班去拿。
我还喜欢在平房里过冬天,生个火炉,炉膛上面烤馒头,下面烤土豆、白薯,每次蹲在炉旁等待的过程总是不停地咽口水,那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期待。
还记得我们那排住着的蒙古族权布里大叔一家,他家孩子多,也厉害,哥仨都不好惹,每次吵架或者打架的时候人家都讲蒙语,我们一头雾水,什么都听不懂,于是汉族小伙伴们发誓要把这门外语搞定。后来,在我们关系处得融洽的时候会向那哥仨讨教一下,人家也是教个只言片语,到如今我还能记得那几句骂人话。
那个院子给我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无数次梦里与童年的伙伴相聚,梦见满院子欢快地奔跑,梦见老王头拿着笤帚赶水缸里的孩子,梦见车队的旧轮胎又被我做了新的橡皮筋,梦见……
2001年,听爸爸电话里说,老王头去世了,多少有些伤心,我们的顽皮没少惹他生气,不到50岁就被我们叫做老头,其实他的好吃的全都分给了院里的孩子们。2003年暑假回来,听说家属院要拆迁,我又去看看,已是人去楼空,篮球架没有了,我们曾蹦的那8阶台阶也只剩5阶了,我却再也没有了像小时候那样从最高处一跃而下的勇气。
现如今,那里已是高楼拔地而起,也只能大概找到我家当初的位置。曾经的家属院变成了住宅区,曾经的欢声笑语、邻里交情被单元房隔得严严实实。
我怀念那一排排的青砖绿瓦,怀念院子里种着的树和花,怀念春燕屋檐筑巢,怀念夏蝉林中嘶鸣,怀念秋夜朗月当空,怀念冬晨白雪皑皑。
怀念那些年我们一起住过的家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