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有性别的太阳
2017-06-01○麦家
高中生之友(中旬刊) 2017年4期
○麦 家
两个有性别的太阳
○麦 家
我的少年时代是一个讲成分和阶级的时代。我父亲是右派,我外公是地主。两顶“黑帽子”,压得全家人都直不起腰。那个时代我不喜欢上学,因为上学对我就意味着受辱、挨欺负。
小学到初中,我喊过老师的至少十几个,但真正温暖过我的只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叫蒋关仁,女的叫王玲娟。每次我受了欺负,赖在家里不去上学,父亲就用竹条抽打我,粗暴地赶我去。母亲把王老师和蒋老师搬出来说教,有时还直接把人请回家,将我现场带走。老师登门了,学校的大门又向我敞开了。
小学五年半,我最深的记忆就是这种再三的逃学、劝学。反反复复中我一再尝到被欺辱的苦头,也一再品到被宠爱的甜头。
蒋老师、王老师,构成一个完美的世界,存放在我心灵的最深处、最暖处。20年前的我留下了一首诗——
我心里有阳光
来自两个有性别的太阳
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很拙劣,但很真实,这是少年的我最真切的记忆和感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两个“太阳”的爱,我在少年时代、青年时代,甚至现在,会缺失多少崇高、美好的情感和力量。一个人心里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崇高和美好的情感,即使成了才,当了王,也将是狰狞恐怖的——因为他不会向世界表达崇高和美好。
(雨人摘自《非虚构的我》,花城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