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哉陶公
2017-05-31冯伟林
冯伟林
庐山脚下,栗里小村,几栋茅屋,烟云舒展,竹篱密密,杨柳依依。陶渊明就居于斯。
每日,他或耕地、种园,或读书、饮酒。陶公“性乐酒德”,端起酒杯,就远离了凡尘,就仿佛置身先于他一百多年的“竹林七贤”弹奏的韶乐之中。在那激扬的生命乐曲里,他相识了以酒以诗为命的“七贤”之一的刘伶。常于醉眼蒙眬中,恍惚看到刘伶出门带一壶酒,叫随从带一把铁锹,说:“死便埋我。”陶公竟拍案叫绝,引为知己。
一次,陶公的好友颜延之出任始安太守,路过浔阳,临别前留了两万钱与陶渊明,“渊明悉遣送酒家,稍就取酒。”有时,陶渊明做东在席上喝酒先醉,便向客人说:“我醉欲眠,卿可去。”
陶渊明慧性别具。一张无弦琴,伴他终生。和朋友饮酒之后,或独对月明的静夜,常常抚弄这张无弦之琴。他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把一顶小小的烏纱,换成了一件宽大的布衣。陶公隐居的日子,一个个朝廷在变更。在他的一生,三个朝代,十个皇帝,都如镜花水月转瞬即逝。滚滚红尘的阵阵厮杀,在他看来,不过是窗前的一阵风,一串雨罢了。
做个无忧无虑、心地善良的田园诗人,做个智慧而快乐的老人。在陶公的诗文里,无处不流露着这种酷爱人生的情感。
在古代雅人学士的眼里,隐逸是一种最高尚、最自然的人生。
陶渊明的好朋友颜延之称他为“幽居者”,稍后的沈约把他请进《宋书隐逸传》,跟着钟嵘又封给他“古代隐逸诗人之宗”的桂冠。于是陶先生成了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隐”。
可陶渊明并不是真正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的“隐士”。他的隐逸,不是出于对人生意义的虚无主义理解,他要逃避的是无可奈何的政治,而不是生活本身,他曾这样歌吟: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公心境空灵、幽美。他像一个纯真的孩童,唱着无邪的歌曲。他以精进的人生态度获得了他所特有的与生和谐的感觉;也是这种生之和谐,丰富了古典文学中伟大的诗歌和散文。
在栗里那栋茅舍里,陶渊明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在漫漫长夜里,他要为所有的人设计一个最辉煌的宫殿。一个黎明,他心里的菩提树终于繁花绽放了,于是,便诞生了《桃花源记》。
(选自《读行天下》,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