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象差异消费到文化共同体建构
2017-05-30邵清风
邵清风
摘要:在“中国梦”电视剧的对外传播中,古装剧处境尴尬:一方面,古装剧对外传播优势极度明显,不容忽视;但另一方面,古装剧特别是大量的古装偶像、传奇、神话剧却有意无意地被排除在“中国梦”电视剧的范畴之外。造成这种处境的关键在于国外观众对我国古装剧的消费热情尚建立在以“猎奇心理”、“视觉奇观”为基础的表象差异之上。“表象差异消费”构成了我国电视剧海外接受的前提,这种消费与文化认同背道而驰,并不能真正实现“中国梦”的有效传播。电视剧在跨文化传播中必须警惕国外受众对表象差异的过度消费,在创作中应忠实民族记忆、凝聚中国价值、关注当下现实,建构中华文化共同体。做到这一点,无论何种类型的古装剧,当都能表现好、传播好中国梦,从而改变古装剧在“中国梦”电视剧阵营中的尴尬处境。
关键词:中国梦; 古装剧; 表象差异; 文化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17)04-0029-05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17.04.006
从“文化走出去”战略到“中国梦”影视作品的对外传播,通过高质量的影视作品在对外传播中实现文化影响力、彰显文化身份、建构国家形象,是近十年来从业界到学界一直高度关注、反复讨论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中国梦”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梦,在对外传播中强调“中国梦”,是建立“国族认同”“文化认同”“价值观认同”的有效抓手,能唤醒华语文化圈、儒家文化圈对中华文化的共鸣,并能进而争取世界各国了解并接受“中国价值观”。“中国梦”应当成为新时期影视创作与传播的价值引擎。
然而,就电视剧而言,在海外传播“中国梦”的阵营中,我国古装剧境遇尴尬:一方面,古装剧特别是大量的古装偶像、传奇、神话剧有意无意地被排除在“中國梦”电视剧的范畴之外,似乎有一种判断,只有现实题材、重大题材的电视剧才是能传播“中国梦”的电视剧。在2014年7—10月开展的以“中国梦”为主题的电视剧展播活动中,电影总局下发的127部参考剧目中古装剧几乎踪影难觅,也印证了这一判断;而另一方面,古装剧对外传播优势极度明显,是我国电视剧海外传播不容忽视的绝对主力,古装剧二十余年来在海外开拓的市场、建立的口碑和培养的消费习惯是我们对外传播的宝贵基础。
根据《中国国家形象全球调查报告2015》,本次调查首次覆盖了G20中19个成员国的公民,访问样本共计9500个,调查结果显示,在海外受访者的印象中,中国历史悠久、充满魅力的东方大国形象最为突出,选择该选项的受访者比例达到43%,其中发展中国家的选择比例更是高达54%。谈及中国文化的代表元素,海外受访者认为中医、武术和饮食最具代表性,选择比例分别为50%、49%和39%。但和国内受访者有显著差异的是,有65%的国内受访者认为我国是一个倡导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负责任的大国,但是海外受访者认同这一点的比例低至14%;在文化元素上,65%的国内受访者认为孔儒思想最能代表中国文化,但只有31%的海外受访者同意这一观点。[1]这份调查报告比较客观地展现了我国在世界面前的国家形象以及这种形象和我们自我认知的差异,“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是对我国的一个善意想象,这种想象某种程度上得益于古装剧的创作和传播,同时也成为古装剧海外传播的桥梁。但必须指出,这并不是我们所期盼的国际形象,在国际视野中,我们期盼构建一个“有作为”“和平崛起”“能担负大国责任”和“能提供新的价值取向”的,一个既古老又现代的大国形象,这也是传播“中国梦”的真正要义。
在电视剧的海外传播中,这里要讨论的问题是,古装剧能否传播中国梦,以及将如何传播中国梦。
一
国家提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目标,“中国梦”是这一目标的形象化表述。国家梦想是国家形象的精神支撑,对于艺术创作而言,表现和传播“中国梦”的过程,就是建构中国国家形象的过程。我国在经济实力迅速提升的同时,国家形象却屡遭误解,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长期以来我国艺术创作和对外传播中在建构国家形象这个问题上的误区或失声所导致的。
需要考量的问题是,怎样的影视作品可以用来传播中国梦、建构国家形象?当下的一个显著误解是把“中国梦”影视的外延局限于现实题材或者重大题材作品,这反映了对“中国梦”及国家形象的狭隘理解。其一,“中国梦”指的是中华民族的共同梦想,作为国族认同的特性界定和中华民族的精神信条,“中国梦”不应被局限于对现实的忠实描摹,更应有其理想色彩和乌托邦特征。以美国电影为例,在美国电影中所塑造的超级英雄、编织的美国神话、以及开拓的各种类型,绝大部分都不属于现实题材的范畴,也谈不上对美国现实的深度表现和反思,但却是这些电影塑造和传播了美国梦,使得“美国梦”成为“行之有效的讲述美国价值和特定民族精神的影像表述。”[2]反观我们的中国梦影视创作,同样不应将现实题材和重大题材之外的创作排除在外。同时,“中国梦”也是一个从国家富强到民族复兴再到人民幸福的多层次之梦,用“中国梦”的视角来研究影视剧创作恰恰可以打通题材类型的边界,对现阶段的影视创作进行完整观照。可以这样认为,作为有造梦特征的艺术创作,任何题材、任何类型的影视剧作品都有其价值诉求和文化立场,都是造梦、述梦的有效载体,古装剧当然也不应例外。
其二,通过艺术创作所建构和传播的国家形象不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国家形象,而更应是一种期待和展望,这也是和“中国梦”的梦想特征相符合的。“当我们力图分析‘国家形象的建构问题时,其潜在的逻辑是国家形象并非一個本质主义的概念,而是一个具有可塑性的需要建构的领域;它也并非一个历史主义的判断,而是包含着对这个国家未来发展方向的期待或者说理想。”[3]通过艺术创作所建构的国家形象应基于现实,却不应拘泥于现实;可以有反思,但不是不尽的自我否定;应是“充满应然维度上的政治激情、期待与理想,具有很强的乌托邦色彩,并以此指导当下的政治文化实践,表现出文化的观念价值。”[4]同时,在文化产业发展的背景下和消费主义的语境中,国家形象的建构和传播必须依赖对故事、图景、艺术形象的消费才能完成,影视作品的消费性与“构建国家形象”的政治功能并不矛盾。事实上,“好莱坞电影无论具有怎样的消费性,但大都或显或隐地实践着政治功能,以各种方式传播着‘虽缺席却在场的美国政治文化。”[4]同样,从《大长今》《来自星星的你》到《太阳的后裔》,韩剧在一次接一次掀起影像消费热潮的同时,也塑造了一个“稳定”“发达”“有魅力”的韩国国家形象并让之深入人心。同样,海外观众对我国古代图景的消费兴趣当然值得妥当利用。
“中国梦”是中华民族的共同梦想和奋斗目标,国家形象是我国希望在世界面前呈现的总体面貌和立场,这两者都具有极强的理想化色彩,不需要被局限在現实主义创作的格局之中;同时,中国梦的传播、国家形象的塑造必须通过影像消费才能得以实现,海外观众特别是华语文化圈、儒家文化圈观众对我国古装剧长期以来形成的消费习惯和口碑若不被有效利用,将是“中国梦”传播、国家形象建构的重大损失。
二
自20世纪80年代末始,我国古装剧开始走向海外,《红楼梦》《西游记》《努尔哈赤》《济公》等优秀电视剧进入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法国、丹麦等国家和地区,引起了一次收视高潮;1990年代中国电视剧开始海外商业销售,《三国演义》在香港、台湾、日本、泰国等地创下不俗的销售成绩,并在播出后引起轰动;之后我国电视剧海外销售价格一路上升,到2004年接近一个亿,热销电视剧仍以古装剧为主,如《还珠格格》《大宅门》《铁齿铜牙纪晓岚》《雍正王朝》《康熙王朝》《宰相刘罗锅》《笑傲江湖》等;在经历了韩剧的冲击后,2007年以来我国电视剧开始摸索针对海外市场生产的道路,如《李小龙传奇》《中国往事》、新《三国》等,“这些外向型的电视剧在影像构成上有着丰富鲜明的吸引海外观众视线的中国元素,契合海外观众的视野,从而带动了市场销售。”[5]近几年来,国内高品质的古装剧再次吸引了海外观众的目光,如《甄嬛传》《琅琊榜》等剧从国内火到了日韩乃至欧美。虽然贸易逆差依然巨大,但我国电视剧海外市场的开拓呈现出较好的发展态势,在产业增量的同时,尤其需要从文化影响力的角度来清醒反思当下电视剧“走出去”的现状,从传播“中国梦”、建构中国国家形象的高度来审视古装剧在文化传播中所起到的作用。
我国古装剧的对外传播阵地主要集中在华语地区以及东亚、东南亚等儒家文化辐射地,这些国家与地区在文化上与我国同宗同源,较少文化折现,比较容易引起共鸣和兴趣,这都显而易见,但在题材上的差异化选择仍然令人深思。以新加坡为例,新加坡观众虽对中国的古装剧有特别偏好,但引进的华语剧的六成仍是现代剧,这一部分市场则为香港、台湾所占据:“新加坡华语频道播放的古装剧集来自新加坡、台湾、大陆和香港。其中大陆古装剧约3433集,占播放大陆剧总量的90%……引进古装剧播放总量约占引进华语剧播放总量的40%,其中63%为大陆剧。”“在新加坡,陆港台电视剧形成了古装剧、时装剧、家庭伦理长剧等不同电视剧类型的差异化竞争。”“由于韩剧的流行,港台原有的现代剧市场优势受到挑战。”[7]其它东南亚国家情况也大致相同,同属儒文化圈的电视剧创作与交流,大陆独霸古装剧市场,而现代剧市场则由港台和韩国轮流坐庄,其背后原因值得深思。
乐观地看,这是由于大陆古装剧投资巨大、制作精美、文化传统深厚和故事素材丰富,但原因并不尽于此。新加坡观众在现代剧上的消费兴趣从香港、台湾转向韩国,同样的事情在其它亚洲国家包括我国大陆也正在发生,这一方面与韩国政府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相关政策有关,同时也与韩国经济地位上升,香港台湾作为亚洲经济中心的地位旁落不无关系。文化传播向来“由高及低”,文化传播力和经济能力密切相关,在消费主义语境下的现代题材作品愈发如此,在影视作品中展现经济发达地区的现代景观更能引发人们的注意和消费、模仿的欲望;但若谈及想象中的古典世界,文化高地自然毋庸置疑属于中国大陆,这同样也是大陆古装剧不可替代的核心竞争力。虽然从亚洲近邻乃至世界各国,对我国日新月异的现代景观缺乏足够兴趣不免令人遗憾,但这现象本身并不值得过分担忧。现代剧或是古装剧,都充斥着被消费的奇观,同样,其背后也都可传输价值观,实现文化影响力。对于观众而言,所消费的景观是高楼大厦还是庭院深深,是枪林弹雨还是刀光剑影,其实并无区别,关键在于观众的注意力是否仅仅停留在表象的景观消费,而文化输出方是否也只能以表象的奇观作为卖点来迎合观众。但相比于或多或少包含现代精神、具有现实意义的现代剧,古装剧确实更易步入歧途,被奇观消费彻底绑架,这也是事实,这种令人担忧的事情正在发生。
海外观众对我国古装剧持续消费偏好意味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厚魅力,古装剧所承载的大量中华传统文化符号使其在文化传播中显现出不可替代的吸引力。其中,华语文化圈和儒家文化圈对古装剧的消费体现了某种程度上对“根性文化”的依赖和文化身份上的怀旧,而西方文化圈对我国古装剧的消费则更多地源于对一个异域(地理上的和时间上的)文化的窥视与好奇,但无论是哪种原因,古装剧通过巨大投资所构建的恢宏场面、华丽造型、优美动作这些视觉表象是海外传播中的消费热点,观众在沉醉于古装剧所呈现的充满表象差异所构建的奇观世界中的同时,电视剧同时应该具备的意义世界却被消解了。以亚洲国家为例,“在新加坡播出的古装剧中,最受欢迎的题材是神话、武侠和古装传奇喜剧而非历史正剧,如《西游記》《封神英雄榜》《神雕侠侣》《金牌冰人》等。神话、武侠和传奇虽然也呈现一定的历史情境,但与正史所述之历史相去甚远,总体上塑造的是一个虚构和狂欢化的世界,更具奇观性和娱乐性,其中所传达的价值观也更接近民间文化传统。因为缺乏华文教育的支撑,国家民族身份相异,新加坡观众对中华历史的观照是基于旁观者视角,因此趋向选择狂欢化题材而非厚重的历史正剧题材。古装剧带来的心理满足是对传统文化浮光掠影式的消遣而非历史认同。这也是海外消费古装剧的典型心理。”[6]在日本“改编自金庸小说的武侠剧,在国内反响平平却在日本热播的 《笑傲江湖》《天龙八部》( 张纪中版) 等等,悦目的人物特征、优美的动作造型、华丽的人工布景,让日本观众津津乐道。”[7]大陆古装剧在韩国受欢迎的原因也基本类似,有大气势、大手笔、大制作所带来的视觉享受;有国内古装剧山河壮美的外景;有华丽的人物造型与服饰等。
表象差异所引发的好奇感、带来的吸引力成了我国古装剧走向世界的核心驱动力,更令人不安的是这种在电视剧中的奇观化呈现,之前可能还是“无心插柳”,近年来却逐渐开始“有心栽花”:近十年来我国电视剧开始摸索针对海外市场生产的道路,生产了一批所谓的“外向型”电视剧,如《中国往事》《长恨歌》等,这是我国电视剧产业深化发展的结果,对产业发展有积极作用。但是美日韩等电视产业比较发达的国家在拍摄面向全球的电视剧时,主要是通过考虑一些海外因素,尽力打破文化隔阂等方面入手来赢得海外市场,但我国在“外向型”古装剧的实践中,却更注重在影像中增加丰富鲜明的、吸引海外观众视线的中国元素来实现对海外观众的召唤。可以这样说,同样是“外向化”策略,文化发达国家是增加沟通,我们是自我孤立,他们是寻求共性,我们却是彰显差异。然而当表象差异一旦被抽离出来、一再放大,表象背后所隐藏的身份认同和文化归属感、剧情背后所蕴含的民族记忆和经验,以及古装剧也同样应该有的现代性反思便都面目模糊、渐行渐远了。这种“自我奇观化”的行为虽然短期能赢得市场关注,事实上却是迎合了西方中心主义的东方经验,无益于文化主体性呈现和国家形象构建。可以说,古装剧中的“表象差异”是一柄双刃剑,它吸引消费的同时也将弱化文化立场,对表象差异的过度消费必将导致自我异化,最后导致在世界文化之林彻底失声。
三
如何在表象碎片背后有效彰显立场、传递价值,在全球文化交流中进行平等的文化生产和文化传播,如何在其中展现我国真正的文化影响力,而非自陷于他者和奇观的境地,关键在于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建构。“文化共同体是基于共同或者相似的價值观念和文化心理定式而形成的社会群体,是一种特定文化观念和精神追求反映在组织层面上的有机统一体”[8],是我们在全球文化交流中的主体立场和身份辨识,也是国家形象建构和中国梦传播的“意义基础”。如何在古装剧的创作与传播中来建构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是当下亟需考虑的问题。
文化共同体建设首先在于民族文化记忆的重现,这也是古装剧所具备的重要功能之一。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有其专属的“集体记忆”,这是民族文化的宝贵财富、是立身于文化之林的“身份标签”,也是对内建设全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对外构建国家形象、实现文化传播的重要依据。在世界文化之林中,如“自由”之于美国人、“帝国”对英国人,都是建构他们文化共同体的记忆基础,在构建和传播国家形象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中国历史浩瀚无边,大到国家民族,小到地方地区,都有一些为人所珍视的共同记忆,它们承载着我们对于国家、民族的认知,诉说着“我是谁”的永恒话题。如何构建以民族记忆为核心的主体立场,为观众打造民族想象的共同体,是我国古装剧创作的重要任务。以这个标准来审视我们的古装剧创作,对民族记忆的肆意改写、过度消费普遍存在,令人担忧。
文化共同体建构的第二个问题是价值观的传达。在我国大量的古装剧中所表现出来的对民族记忆的藐视,其根本原因在于价值传统的断流。19世纪以来,在一次次的民族危机中,在反复的外来冲击和更为严厉的自我批判中,文化自信丧失殆尽,传统价值荡然无存,乃至于我们在古装剧中要表达的价值取向面目模糊,难以发声,这种情形令人焦虑。作为文艺作品,一部价值观错误或者混乱的作品是注定不会获得好的传播效果的,在漫长广阔的历史中,如何有选择地表现有中国特质、中国气度的价值观,是当下古装剧创作迫切要思考的问题。中华文化是建立在儒家文化的基础上、同时又有道家释家文化修正的一个文化共同体,它既有庙堂之上的进取,也有江湖之远的无为,既有“岁不我与”的积极入世,也有“生死自然”的超脱淡泊,在这种文化基础上所表现出来的中华民族的价值取向、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是和西方以基督文化为基础的文化体系大不相同的。怎样在这种价值差异基础上来构建人物行为、设置矛盾冲突、展开民族叙事,从而来阐释我们的价值取向,在古装剧中,目前而言几乎是空白。如武侠剧,金庸的“侠之大者”、古龙的“孤胆英雄”展现的就是儒道不同的价值观,但是改编成电视剧之后,就只剩表象上的刀光剑影,通俗小说的改编尚且如此,更多的价值表达就更无从谈起了。从实践到学界,我们当下在修正的问题还停留在价值观的对错问题,比如我们批评《甄嬛传》,因为这部剧在源源不断的“宫斗”奇观和甄嬛的大获全胜中落下帷幕,混淆了对错的界限;但同样是谈权力斗争的电视剧《琅琊榜》,则由于整部剧反复强调的对权谋的厌弃和对情义的重视而获得了在价值观上的一致好评。当然《琅琊榜》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但是仅仅满足于价值观的正确是不够的,正确的价值观只是起点,它依然不能改变我国古装剧总体上文化主体性模糊的面目。
最后,仅仅重视价值观的中国立场还不够,即使是古装剧,我们也需要格外重视价值观的现代性,这就是文化共同体建构的第三个重点:指涉现实。文化共同体绝不仅仅是文化传统,它和现实密切相关,文化共同体构建的过程是文化传统在历史进程和当下现实中反复被改写、充实的过程,是一个不断生长的过程,没有现实指涉的文化传统只是僵化标本,不具备文化共同体所应有的文化凝聚的功能。单从创作本身而言,“借古讽今”在我国文艺创作中有着悠久的传统,若古不能讽今,诉古也就没有了意义,如今虽然“古”成了可以被单独消费的表象,但若切断了其和现实的关联,那么无论“古”的表象被堆砌得如何精美,也都只是一个僵死的文化样本,难以真正构建文化主体性。古装剧虽然呈现的是历史上的时空,但是若要摆脱“表象差异”的禁锢,不仅仅要从人物行动和剧情设计上展现中国价值,还要注意在中国价值展现中要有指涉现实的能力,要表现正在生长的、依然是活体的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表现“我们”的而不是“他们”的价值观。古装剧若要有现实功能,若要能建构中国形象、传播中国梦,这是关键。国外一些古装剧/年代剧做了很好的尝试:2015年结束最后一季的《唐顿庄园》讲述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个英国贵族家庭的故事,通过展现一战二战期间家族故事、表现文化心理迁移,从而体现其现代性,韩国电视剧《大长今》则与之不同,这部剧讲的是韩国“明国”时期医女长今的成长故事,虽然有明确的历史时期,但对于大部分观众而言,其历史面目模糊,不必深究,这部剧的现代性体现在它讲述的是一个置于任何时期都有其精神感染力的小人物实现梦想的故事。无论是《唐顿庄园》还是《大长今》,这类电视剧都以其精美的表象和鲜明的差异性来吸引观众的目光,但真正让其发挥文化影响力的是其表象差异背后的现代性价值。一部好的古装剧一定要有指涉现实的功能,这类电视剧的经验都值得我们的古装剧学习。
古装剧在海外传播上有一定基础,在利用电视剧传播“中国梦”,建构国家形象的时候不能忽视这种基础。需要谨慎处理的是,不能止步于表象差异,不能满足于甚至主动迎合海外观众对表象差异的消费兴趣。相比于在产业上急功近利地开拓国外市场,更重要的是坚持文化共同体建构,从广袤美好的古典世界中凝聚中国价值、讲好中国故事,在反观历史、重构记忆的过程中重新建立起曾被我们亲手割断的历史与现实的联系,真正把古装剧当作“我们”的故事来讲述。在具体题材上,并不必过分拘泥是古装正剧、还是传奇剧、架空历史剧、武侠剧、甚至是穿越剧,只要能忠实民族记忆、凝聚中国价值、关注当下现实,就都能发挥其应有的文化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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