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若山居
2017-05-30徐明虎
徐明虎
读书是文明生活中人所公认的一种乐趣。不读书的人被囚禁于周遭喧嚣的环境,目之所及只能是眼前的景物,终日缠绕于心头的也大多不过是虚名浮利。而一旦拿起了一本好书,只要自己能够逐渐沉浸其中,则不啻悄然步入了溪流潺潺、鸟鸣婉转的山水之境,可以与智者促膝而谈,可以与自己的内心对话,可以忘却俗世扰攘。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书相伴的日子是心灵的山居。关于山居,《小窗幽记》中的表述可堪玩味:“山居有四法:树无行次,石无位置,屋无宏肆,心无机事。”可以解释为,树木杂生没有行列次序,石头错落没有固定位置,房屋简陋没有宏大构造,心中闲适没有世俗机心。窃以为,如此山居法则同样不失为读书的理想状态。
“树无行次”可看作是读书的选择。读书,不能过于拘泥,过于拘泥则乐趣丧失。有这么一类读者,读书不是听凭自己内心的召唤,别人认为应该读莎士比亚,应该读孔孟老庄,他们木然地就跟着去读,即便读得上下眼皮打架,依然勉强为之。此外,有些读者在读书时习惯于按部就班,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读,不善于略读、跳读与精读的有机结合,在出版物浩如烟海的当下,往往因此而浪费了时间,错失了太多书路胜景。树无行次,若也能“读无行次”,岂非可在灵活基础上收获颇多?
“石无位置”与“屋无宏肆”则好比是读书的状态。不同的人读书有不同癖好,有的人读书喜欢桌案洁净,在赏心悦目中安然进入阅读秘境;有的人将书籍散乱得到处都是,方便随时随地抓起来大快朵颐;有的人读书时必须安静,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有的人则崇尚“三上”,枕上、马上和厕上皆可安享阅读之乐。凡此种种,算不得多大毛病,诚所谓“石无位置”,自我感觉称意就好。要不得的是,过分追求客观条件,以至于舍本逐末,把真正意义上的读书撂在了一边。现实之中此等“读书人”似乎不少,他们有装潢豪华的书房,成排的书架、成套的丛书撑持门面,但要说所藏书籍有多少认真读过,切实入脑入心,恐怕只能说读书条件与读书效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屋无宏肆”,能否合理安排时间,做到潜心阅读,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心无机事”,表明的正是一种读书的追求。这似乎很大程度上应和了林语堂所追崇的读书态度,“究竟怎样才算是真正的读书艺术呢?简单的答语就是:随手拿过一本书,想读时,便读一下子。”在林語堂看来,读书就该求得闲适,读出兴味。这与自古而今普遍存在的功利化阅读趋向大相径庭。在一些人那里,读书,或为博取功名,或为谋得安身立命之所,或为寻求公众场合侃侃而谈的资本,等等。凡此功利化读书,有其是处,然而更多情况下,显现出其不是处。它涵养不出匠心,倒是徒添了几多匠气,这些人所欠缺的,往往正是真正读书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温润儒雅。与功利化读书相比,“心无机事”地读,读出的未尝不是一番别样洞天。
许多人向往山居,未必能长久山居;一些人推崇读书,却也未必能认真读书。“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红楼梦》中一阕《好了歌》稍加修改,是不是也可如此吟唱,“世人都晓山居好,唯有享乐忘不了”“世人都晓读书好,只有放纵忘不了”。说到底,适度约束自己,始终瞅准方向,像悠然山居那样地对待读书,如此读书生活才富于情趣,继而助益自身走好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