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童年的老屋

邵子真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房子，很多的房子墙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爬山虎，有一卷一卷蜷在一处逶迤腾挪的，也有一片一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座房子能像我童年的老屋，也再也没有一丛爬山虎能像我童年老屋上的那样多姿可爱，迎着阳光闪闪发亮，洋溢着爱的光芒。

——题 记

我的脑海中常常映现出一汪嫩绿色的涟漪，那是我童年时奶奶老屋墙上的爬山虎——而老屋，已多年不见了……又是一年新秋，又到了爬山虎枝枝蔓蔓铺开的季节，老屋里的那一片又该是满是生机了吧。每到此时，我脑海中就浮现出那泛着醇厚木香的老屋，以及那些深藏在我心底的记忆……

初夏，清晨。太阳薄薄地洒下一层金纱，包裹着尚在沉睡中的老屋，空气中有淡淡的泥土芳香。老屋窗外的墙上，簇拥着一些绿莹莹的爬山虎小叶，婴孩手掌般大小，掬着几缕晨露，抖抖尚不肥壮的腰肢，一挪一挪向上爬，因为那里有明媚的阳光，而它最爱与温暖相伴。

我亲爱的奶奶，她会迈着细碎的步子，轻轻推开门，用手指弹弹我肉嘟嘟的脸，看我撅起小嘴揉着惺忪睡眼的样子，叫我起床。

盛夏，午后。我素来最爱夏天，尤其是老屋的夏天。因为那里有清凉的薄荷，酸甜的桑葚，美丽的爬山虎，跑来跑去的小蚂蚁和叫个不停的知了。当然，还有我最爱的奶奶。

那时，我小小的身子在沁凉的竹席上蜷成一个元宝，微皱着眉毛，听着窗外蝉声大作，心里暗暗想：你们叫吧，等我睡醒，一股脑儿将你们都粘下来，做成香喷喷的油炸知了，哈哈！而此时，深爱我的奶奶，会去取大蒲团扇，坐在炕沿，一下一下，为我驱散周身的暑气。不知不觉中，她自己脸上的汗珠流下来，她赶忙拭去，继续面带微笑，轻摇蒲扇。她露出幸福的笑颜——那一层又一层泛开的鱼尾纹温柔了我的童年，构成了记忆中最美的脸庞。

夏末，黄昏。爬山虎露出浅红色的小脚丫，攀附着老屋斑驳的木墙上，反射出多彩的晚霞，映着夕阳红扑扑的面庞。它坚忍不拔地向高处伸展，悄无声息中长高长大；但它仍旧留恋着那份温热，这份执念驱使着它继续前进，渐渐离开它身下厚实的沃土。

我也渐渐长大，渐渐很少去探望奶奶。奶奶素来知晓我是个不安分的女孩，又思忖外面卖的衣服衣料劣质硌到我好动的小小身体。于是从我离开，日日夜夜，她就准备亲手缝制几件穿着舒适的棉布花裙子，等到夏天，我就可以尽情地玩耍。她用踏遍农田的厚实的脚丫踏着“吱呀”作响的纺车，她用挥过镰刀的结茧的手掌轻抚这些即将穿在我身上的可爱布料——终于，她缝制出了世界上最漂亮最美丽的花裙子。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亲手为我穿上裙子时的那种笑容，就仿佛她此刻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夏天，随着时光流转还会再回来，但奶奶却在后来的那个冬天永远地离我而去，不打一声招呼，再也回不来了。小小的我，脸上满挂着泪珠凝成的冰花。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奶奶是要陪伴我一辈子的，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可是那时我才知道，从此我将永远告别奶奶，告别老屋，告别童年，告别那专属于我和奶奶的夏天。而这世界上也再没有一个人能拥有像奶奶那样温暖有力的拥抱，我也再不会有像童年那样快乐无忧的孩童般的笑容。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用我的一切作赌注赢回老屋那段最美的时光，我愿以生命为交换，延长与奶奶在一起的日子，哪怕只是分分秒秒。

可是，时光不能倒流，我也無法用生命做交易，只能把最快乐的那段记忆封存在老屋，永葆童年最初的单纯与爱。然后，背起行囊，执着向前。

只是，请允许我，请允许我凝立在泱泱岁月的长河里，用我微小的全部热情与所有执念，回望那童年的老屋，怀念我最亲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