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故事

宋依鸿

他是童话作家，孤僻和古怪的性格使英年早逝的他没有得到更多人的关注，他的葬礼只有几个附近的孩子参加。孩子们听过他讲故事。

孩子们胆怯地看着，在葬礼的最后就散了。哦，不，有个贫穷的女孩留了下来，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看作家的手稿——一个未完成的故事。

这是个有关作家童年的故事：姨婆一家吃饭的时候，唯一的一碗饭总是留给他们最小的孩子，作家特别想要那碗饭……故事就这么戛然而止，听着很没意思。不过小孩决定把故事写完。

她写道：我悄悄地看那碗饭，想起有个故事写的是一个木桶，木桶里放进去什么，什么就会无限增长。于是我往桶里放了偷来的一粒熟米，果然变成了一桶米！凌晨的时候我醒过来，盯着桶，我担心被别人拿了去……

她因为有事，也没写完，搁在了窗边，结果纸随风飘下去，很快，又被人捡到了。这是个怀旧的空巢老人，她佝偻着身体，戴着镜片被磨花的老花眼镜，一边看，一边傻傻地笑了笑。

“哎呀，谁还会记起那年头的陈年旧事哟……有心人啊……”她颤颤巍巍地提起笔，写道：我的妹妹是个身体瘦弱的孩子，但她还是要帮忙做农活。有年秋天，她在割水稻的时候划伤了手，没钱治疗，得了破伤风死了……后来我有了个木桶，它总能给我变出米吃。有时候我真想我妹妹就躲在桶里，猫着腰等着我来取米时跳出来吓我一跳。

这位老婆婆也没再写，因为她越来越看不清了。她只好放下那半截铅笔，失落地趴在桌上。一阵风吹过来，那张纸从窗户上飘下来，顺着风飘到一个精明的商人家门前。

商人在门边发现了这张纸，纸已经斑斑驳驳，上边有油渍，尘土，有不同的笔迹——一开始很端正，然后变得稚嫩，最后歪歪扭扭的，好像在颤抖。商人揶揄道：“真愚蠢。我怎么就看到了这么愚蠢的故事！”

于是他拿起那支镶嵌着钻石的笔，潇洒地写下：

我去拿了颗最好的米放在桶里，米很快堆满了桶。我低价售卖了这桶米赚口碑，方便以后有回头客。只要每次留一颗，就能无限增长，于是我赚了大钱。我用这笔钱买了一块金子，然后无限复制，理所当然的，我成了富翁。

他看了看，十分满意，放下笔，将纸揉成一团丢出窗外，“你滚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果然纸随着风又飘走了，飘到悲观的哲学家手里。哲学家冷静地看了看，然后一边感慨，一边拿起笔，写道：

人的贪婪就莫过于此了。在那个故事里，桶被贪婪的国王拿去，国王被满屋子的金币压死了。人生而有着求生的愿望，之所以贪婪，也不是无法理解。他们用物质向他人炫耀，让自己碾压万人。这是不可避免的罪过……

他将这张纸丢进风中：“你走吧。愿罪过消失。”

一个冷得瑟瑟发抖的男孩试图将火星点成火堆暖和自己。他周围的树木湿极了，不能烧起来，而整块的较干燥的木头也无法被火星点燃。这时，一张纸飘了过来。他欣喜万分。

他抓起纸，将它凑到火星边上，然后拿小塊的木头凑了过去。

火燃起来了。他兴奋地搓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