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电联营破“顶牛”困局

戴鄂

2017年7月3日，中国神华与国电电力第三次同步发布停牌公告，内容高度一致，引发分属煤炭、电力的两家上市能源企业筹备资产整合重组的强烈预期。据公告内容分析，煤炭、电力重组联姻或将上升到央企集团层面。长期以来煤炭、火电上下游之间零和博弈的顶牛困局，有望获得重大改观。

煤电联营是煤企、电企转变对立竞争关系，实现产业链整合，稳定国民经济能源供应的重要出路之一。煤电联营需要顺应市场经济内在规律，选准对象、找准时机，才能达到联合的初衷。

神华、国电一致停牌

上市公司中国神华公告表示6月2日接到控股股东神华集团有限公司通知，得知神华集团在筹划重大事项，为避免股价异常波动，申请从6月5日起停牌。同时国电电力也公告称， 6月2日接到控股公司中国国电集团策划重大事项的通知，涉及到国电电力。跟中国神华一样，国电电力5日起停牌。

两周后，中国神华与国电电力再次同时因为控股股东策划重大事项而发布停牌延期公告，并且都是延期到7月4日。这一次，两个公司都提到控股股东所策划的是“重大无先例事项”，可能构成本公司的重大资产交易。资产重组需多方协商，征求有关部委的意见。

可是到了预期复牌前夕，两家上市公司第三次同时发布公告，公布相似细节。中国神华7月3日晚间公告称，本次交易对方拟为能源行业大型国企，交易拟涉及能源行业资产，资产范围尚未最终确定，延续停牌至8月4日。7月3日晚间，国电电力公告显示，国电集团通知，本次重大资产重组交易对方初步意向为能源行业大型国企，标的资产为能源行业资产，交易方式正在商讨中，延续停牌至8月4日。

三次公告，两家企业精准一致发声。此外，煤炭、电力行业的重组，此前已有迹象。2017年“两会”期间，国资委主任肖亚庆曾表示，深入推动央企重组，在钢铁、煤炭、重型装备、火电等方面，“不重组肯定是不行的”。6月2日，在国资委举行的新闻吹风会上，国资委副秘书长彭华岗表示，中央企业混改速度将明显加快，下一步将沿三路径加快深度调整重组步伐，稳妥推进煤电、重型装备制造、钢铁等领域重组。

煤电供需矛盾历来是不易调和，神华集团作为煤电一体化的标杆企业，此前积累了丰富的煤电联营经验，如与国电集团成功进行深度资产重组，将在更大层面上解决煤碳、火电上下游利益矛盾，改变煤企电企效益“跷跷板”的零和博弈局面。

煤企电企“拉锯”已久

2017年3月，宁夏7大火电厂联名向当地经信委反映煤价上涨，火电企业经营困难，并要求解决问题，同时煤炭供应方神华明确回复不会降价，不签约则断供。此事件是煤企电企矛盾升级的典型案例之一，而煤企、电企之间的利益拉锯由来已久。

煤炭、火电互为上下游关系，在煤炭定价市场化同时，电力价格依然没有放开管制，使得煤炭价格的大涨大跌对煤企、电企的效益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影响：当煤炭价格高涨时，煤企赚钱多、效益好，以火力发电为主的电企利润就会减少，甚至亏损；当煤炭价格下跌时，煤企效益下滑，火电企业成本降低，利润就会多一些。煤企作为原料提供方，电企作为能源购买方，存在上下游议价竞争关系。

从2001年开始到现在，煤炭价格经历了“黄金十年”、“跌跌不休”、“去产能提振”三个明显的阶段：

加入世贸组织后，国民经济多数年份保持两位数的增速，带动能源需求大幅增加，煤炭迎来“黄金十年”。电煤价格一度上涨至850元每吨左右，煤炭产量大大增加，火电企业苦不堪言。

而从2011年开始，煤炭价格从月850元每吨，经历几年连续下跌，到2015年终才触底反弹，期货价格最低为278.4元每吨。煤电双方中长期合同执行率不高，煤企經营困难。

山西省焦煤集团、同煤集团等七大煤炭企业公布的2017年一季度财报显示，截至3月末，七大煤业集团负债总额为13086.16亿元。数年煤价下跌，使得山西煤炭企业元气大伤，至今仍未完全恢复。

在去产能的大环境下，2016年下半年煤炭价格反弹。2016年11月，环渤海动力煤价格指数破600元每吨，2017年一季度仍为594元每吨，同比涨幅56%，煤炭企业利润大幅回升。同时，电价没能同步上涨，火电产能过剩依然严峻，发电企业效益大幅下降，已有企业陷入亏损。

2017年一季度煤企电企业绩呈现“冰火两重天”，这一幕集中反映在两类行业上市公司的财务公告中。

到5月8日，37家煤炭股一季度财报显示，除了安源煤业、安泰集团以及已经被交易所警示的*ST平能出现亏损之外，其他煤炭股都有盈利。归属母公司股东净利均有大幅上涨，利润翻番的有32家，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其中8家归属母公司股东净利猛增23倍以上。中国神华作为国内总量第一的煤炭龙头，一季度净利润为129亿元，同比增长173%。有观点认为煤炭盈利能力已经恢复“黄金十年”的平均水平。对比之下，28家火电上市公司有26家在2017年一季度报告利润同比减少，10家报告出现亏损，显然煤炭价格猛涨增加了经营成本，带走了火电企业的效益，带来了巨大的经营困境。

上下游之间天然的零和博弈，使得煤炭、电力企业双方为签订电煤购销中长期合同，常常上演拉锯战，每到长协合同谈判期间，煤炭价格也会出现明显上涨。火电是我国电力生产中的绝对主力，2010年，火力发电占全国发电量比重近80%，2016年底这一比重仍为72.2%。煤炭、电力行业协同运行，关系到我国能源的稳定供应与国民经济持续健康发展。随着煤企电企矛盾加剧，寻找破解顶牛困局的有效途径，成为当务之急。

煤电联营破解困局

煤企电企联营，煤电一体化，理论上能够有效避免煤炭价格波动所产生的双方企业利润大起大落的现象。煤企电企矛盾不断加剧，政府出手通过宏观调控来解燃眉之急。

2017年4月，国家发改委频频出手调控督导，督促煤企龙头降价。4月上旬发布《关于加快签订和严格履行煤炭中长期合同的通知》，4月21日，发改委进行动员培训，为专题调研与督导电煤中长期合同的落实做准备。随后，国家相关部委、铁路总公司、煤炭工业协会等组建了10个小组分别赶赴20个主要省区进行实地调研与督导。

2017年5月初，国家发改委组织召开电视电话会议，统筹部署煤炭去产能、保供应、稳价格等重点工作，包括更加注重运用市场化法治化办法去产能，确保安全与减量置换后有效释放先进产能，促进煤炭价格回归合理区间，科学把握去产能力度和节奏，促进煤炭企业兼并重组转型升级等方面具体要求。在促进煤炭企业兼并重组方面，鼓励企业发展煤电联营，深入推进煤电一体化、煤焦一体化、煤化一体化等产业融合发展，提出各主要产煤区要研究实施方案和具体措施，在推进煤炭上下游联营、兼并重组等方面做出成功案例。

5月份，神华集团、中煤集团率先下调了煤价。

煤、电矛盾由来已久，2016年5月，国家发改委已经正式公布了《关于发展煤电联营的指导意见》。该文件提出，发展煤电联营项目将会得到政策支持，例如优先纳入“十三五”煤炭和电力发展规划，电网优先安排煤电联营一体化项目电量上网、优先参与市场化交易等等，同时让省级能源主管部门搭建平台，促进煤企电企磋商合作，解决煤电联营过程中产生的问题。

作为煤炭大省，山西省在2017年5月17日印发了《煤电联营一体化企业厂用电试点实施细则》，实质上成为发改委《关于发展煤电联营的指导意见》在山西省的配套落实文件。山西省印发的实施细则规定，符合条件的煤电一体化企业，其煤矿和洗煤厂可变更用电接入方式，就近接入配套发电厂，部分余量电量可参与市场交易。

长期以来，煤电联营或煤电一体化是由煤炭企业主导，直到2012年情况才发生变化。这是因为电力企业获取资源探矿权、采矿权的难度比较大等因素影响所致。

2002年电力体制改革之后，煤电联营出现加速。然而煤炭行业持续上涨，让电力企业饱受成本增加的压力，加上已经推出的“煤电联动”政策落实相对滞后，使得电力企业兼并煤炭企业成为客观需要。2005年开始，发电企业开始连年亏损，中电投集团先人一步在2004年就迈出了进军煤炭的第一步，重组了霍林河煤业集团，成为五大发电集团中开展煤电联营尝试的先行者。到了2012年，煤价持续下跌，煤炭企业也感受到价差波动的风险，此时煤企电企都对煤电联营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理顺关系走得更远

表面上看，煤企、电企矛盾是利益分配不均衡所致，而实质上是煤炭和电力两个行业的市场化改革步调不一致所产生的后果。煤炭价格受供需变化的影响十分明显，电力价格市场化则滞后很多，所以需要加快推进输配电价改革，使电价更加真实地反应电力实际生产成本与市场供需情况，进一步理顺煤炭价格形成机制，让电力和煤炭的市场话语权相匹配。如此一来，才能从根本上突破煤企电企顶牛的困局。

煤电联营要走得更远，须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由煤电双方自主协商，理顺股权结构和利益分配机制，才能让煤企电企都满意，实现利益共享心意相通。

对于电力企业来说，在落实煤电一体化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些真实的挑战：首先是煤电联营的时机。在煤价高涨的时候，电力企业生产成本上涨，进入煤炭领域的渴望增强，可是实现煤电一体化的前期投入和阻力也在增大，并不是最佳时候。其次是要防止联营却不能融合的隐患。有观点指出，电企实施煤电一体化，存在煤电之间无产业联系的问题，如何管理好、经营好煤炭部分的业务，对电企来说也是要突破的难题。

1999年，神华集团成立国华电力公司，负责收购、建设、运营、管理电厂，主要消化集团内部生产的部分煤炭，成为煤电联营早期成功的经典案例之一。中国神华作为神华集团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煤炭生产和销售企业，煤炭收入占五成多，发电收入占比近四成。国电集团是目前全球风电装机容量最大的公司，其业务也涉及煤炭领域。截至2016年12月底，国电集团煤炭产量达到5800多万吨，上市子公司国电电力也是国内火电企业龙头。神华、国电若果能重组，煤炭资源集中度将大大提高，通过煤电联营将有效推进供给侧改革，实现产业的转型升级。

进入2017年7月，正值“迎峰度夏”旺季，神华、中煤两大集团公布了各自的销售政策。7月5日，神华公布7月销售政策，从7月1日起执行。7月份的年度长协价格为557元/吨，环比下降1元；月度长协价格为570元每吨，环比持平；月度现货600元/吨，环比上涨30元/吨。中煤集团与神华的步调一致，现货价格也环比上涨30元/吨。

7月12日，国家发改委召集五大发电集团以及其它重点发电企业召开会议，听取近期发电情况，了解火电、水电同比和环比变化情况，电煤收、耗、存同比和环比变化情况，及供应中存在的问题和建议。

尽管发改委从7月1日起上调了上网电价，缓解了火电的经营压力，电企亏损状况有所缓解，但是今年上半年，煤价同比大幅上升，电企盈利仍旧堪忧。长源电力、皖能电力和深南电A预计上半年亏损；华电国际、赣能股份预计上半年净利润同比下降。

近段时间，发改委连续开会强调要增加煤炭供应，并对煤价进行了限制，但由于正值迎峰度夏用煤高峰，煤炭产能短时间内难以释放，煤价仍旧在不断创新高。尤其是以神华和中煤为首的两大煤企先后上调了煤价，为煤价的上涨添了一把火。

2017年南方地區雷雨天气持续时间过长，部分城市内涝严重，导致三峡水力发电的供应能力减弱，上游水库库容量保持高位，削弱了水电的替代作用，火电较往年有更大的需求，进而也支撑了动力煤的价格。与此同时，在煤炭供应方面，山西地区生态环境专项整治仍在进行，陕西和内蒙古煤管票影响依然存在，矿山整体销售情况良好，库存水平较低。所以短期动力煤现货市场价格仍有新高。

煤炭价格上涨，似乎又触动了敏感的煤电博弈关系。实际上，煤炭产量中长期来看还有进一步释放的空间，而先进产能也将逐步投放，煤价仍有下行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