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批评视阈下《深河》中的基督像探索
2017-05-27张颖慧王岭
张颖慧+王岭
摘 要: 近年来,“空间”问题作为西方一种重要的前沿批评形态,开始受到人文社会科学越来越多的关注。文本中的空间是一种蕴含多维意义的指渉系统。远藤周作的小说《深河》可以通过景观空间、社会空间、个体空间三个方面解读出作品中出场人物在面临各种困境时挣扎摆脱的意象及作者泛神论思想下对基督形象的诠释与探索。
关键词:空间批评 《深河》 景观空间 社会空间 个体空间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082(2016)12-0388-02
《深河》是日本信仰文学先驱远藤周作的代表作,发表于1994年。《深河》的故事以矶边此人物吊念亡妻的故事开始,为了寻找亡妻可能转世的地点,他与几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参加了一个印度旅行团。团员中的每个人都怀有各自不同的故事,有为了看犀鸟和九官鸟故乡的童话故事作家沼田,想要吊唁二战中战友的木口,渴慕功名不择手段者——新婚的三条夫妇。结婚不久就离婚、不知爱为何物的虚无主义者成瀬美津子,还有那位日本的天主教神甫大津,因为坚定于天下同一的大爱信仰,被欧洲天主教会以异教徒为名驱赶,他以一名天主教徒的身份,在印度背负临终的贱民前往恒河。除了三条夫妇,每一个人都因为自己经历的苦痛而试图寻求信仰带来的可能的解脱。作品以瓦拉纳西为背景,从泛神论的角度对耶稣形象与信仰进行了探讨。
一、《深河》中的景观空间
景观作为文学作品中的空间结构,同文本人物的生活状态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因此,可以透过文学作品中景观的物质外貌,深入文化景观内部,揭示人们的世界观。大津是《深河》的核心人物,是作者远藤周作所要表达的价值载体,是其真正认可的人生信仰的高级存在形式。他用自身的行动来体现了来自主的仁爱在自己身上的“轮回”或“在场”。作品中很多景观环境的描写都展示了大津自身存在状态的凄苦,体现出一种压抑、疏离的空间文化特征。表现出大津为他人牺牲奉献的大爱,从而将耶稣基督为他人背负苦难的形象重叠在大津身上。例如在《深河》第三章《美津子物语》中就有一段对大津每天祈祷的教堂库尔特尔屋的异质化特征描写:
库尔特尔屋是大学校园里古旧建筑物之一,常春藤爬满半面墙壁,......美津子至今记得踏上楼梯,在第几阶会发出“吱——”的声音......强烈的阳光透过庭院里茂盛的树木照射在放学后的小教堂。静寂的楼里不见人影,远处传来钟声......他站在门口宛如在光圈中,如出现在那里的亡灵般吸引着大家的视线。
这段是大学时期美津子在其他同学的怂恿下,想捉弄大津,于是来到大津常去的教堂时所见之景。这段景观描写描摹出了一个斑驳、蒙尘的场景,时光如同凝滞在此,与嘈杂的外界相比,完全是一副异质化的景象。这里描写的景观已不单纯是出场人物地点、场景的“容器”,而是渗透了大津无人理解、被排斥于交际圈外的暗示,因为已经接受天主教受洗的大津,被认为是“无法交谈”、“性情不合”的庸俗之人,实际上这象征了基督教和日本传统宗教的矛盾和对立,是景观的一种空间隐喻。日本在吸收基督教的时候,也是按照日本传统的思维方式和风土观念进行的,不受限于天主教一神论的传统思想,因此,这给日本的教徒带来了困惑、不安和痛苦。这其实也就是作者在耶稣信仰过程中的迷惘与苦恼。
二、《深河》中的社会空间
空间的社会属性指的是空间是一个意识形态、价值观念和历史文化等社会关系的集合。社会空间有时会体现为两种思想的交锋或群体间的压迫和反抗。《深河》中的社会空间的核心体现在大津泛神论思想和天主教一神论的冲突。在第六章《河畔的市镇》中,大津给美津子的信中提到的一段在里昂修道院与前辈的对话冲突的空间全图:
“那么,对你而言神是什么?”
“我认为神并不是如你们所认为的,是人以外让人瞻仰的事物,而是在人之中,而且包容人、包容树,也包容花草的大生命。”
“那不就是泛神论的想法吗?”
他们三个人接着利用经院哲学过于明晰的理论,对我想法的缺陷展开攻击。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身为东方人的我的确无法像他们那样把任何事物都区分得很清楚。
“神为了拯救我们,不仅应用人的善行,也利用我们的罪过”
“这真的是基督教的思想么?”
这段对话极具代表性的表现出天主教一神信仰与日本泛神信仰的矛盾和冲突,这两种不同的空间体系在此发生激烈碰撞。这段话可看作大津对秩序化的基督教的反抗,也体现了欧洲一神论统治下的社会空间对大津的孤立和排斥。作者借大津之口认为神即耶稣是一种包容一切的爱的集合体,他在极力探索适合自己的耶稣象。大津把耶稣比作洋葱,“洋葱不仅存在于欧洲的基督教会中,也存在于佛教和印度教之中。”“神有几种不同的脸,躲在各种宗教里”,而天主教并不真正认为自己与其他宗教是对等的,只有自己所崇拜的神是宇宙的唯一创造者和万物之源,因此,相较于西方信仰的绝对和理性,东方信仰的泛神论具备更宽广的视野和包容的品格。在这两种空间的思想交锋中,进一步体现出作者寻求具有普世意义的耶稣像的信仰倾向。
三、《深河》中的个体空间
个体空间包括人物的生活空间及心理空间。生活空间作为居住、活动的物质结构,是人体的延伸,不仅体现居住者的生活状态,而且在精神上也有不可分的依存关系,是居住者心理空间的外化。《深河》采取的是平行式的空间叙述方式,作者在叙述各人心中的伤痛同时,也不断地进行着巧妙的穿插。 《深河》刻画的几个人物的个体空间特征各不相同,但都共同表达了寻求信仰带来的可能的解脱的主题。矶边为寻求妻子的转世来到印度,他的个体空间充满失去妻子的寂寥和空虚。虽然寻求妻子转世的过程并不顺利,但是其妻在矶边的寻找过程中找到了转世之地——他的心田,以这样一种被爱、被思念的方式完成了“轮回”。对于核心人物大津,作者对其个人空间做了如下的描写:
“他和昨夜看到的神学院学生一样,头戴贝雷帽,身穿黑色修道服,显得有些寒酸。他有如刚从水沟爬上来的野狗,跟饭店的大厅极不协调。”
“两三只野狗在中庭的垃圾堆里找东西,看到大津回来,眼睛露出凶光......充满臭气的石造房子,内部黑漆漆的......一楼最角落的空间——如果还称得上是房间——就是分配给大津的睡觉的地方。燈光照射在潮湿的床铺凹处,以及放在上面的几本书。”
大津是这个空间的主宰者,他的个性特征才奠定了他主宰的这个空间的基调。主宰这一空间的人物被描写成一个寒酸、卑微、软弱的形象。他模仿耶稣,承担别人的苦难、悲哀,背负倒在河边的贫苦弃民到恒河,远藤的这种描写深有其意。很明显,大津在作品中是耶稣的化身,但这一基督形象颇有颠覆性,与西方基督教中描述的救世主形象大相径庭,这却是远藤苦苦探寻的本真基督。即耶稣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圣之物,他和软弱困苦者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承受人世间的苦难与哀愁,是芸芸众生的“同伴者”,体现了远藤的宗教观和寻求大爱的主题。
总之,在《深河》中,我们可以通过空间批评的角度探寻出作者对耶稣像的理解,表现出了包容万象的大爱精神以及对西方基督教信仰的反叛精神。远藤在创作中,将景观、人物、主题思想巧妙地组合成一个大的空间,深化了作品的内涵。这部作品不愧为代表日本文学的高峰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