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赫鲁晓夫的躁郁谈双相障碍

李广智

近来，上海《纪实》频道播发了一组前苏联解密的档案，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简称K先生）的镜头争夺眼球。他摇着那难看而又结实的小脑袋，一边声嘶力竭、滔滔不绝地夸夸其谈，一边伸出右手拼命地挥舞。人们不仅注意到那激烈的言词，而且也注意到讲话者本人。

躁狂发作的K先生表现出一种快乐，一种酒后的兴奋，一种感情外露的需要，高谈阔论、插科打诨、狂暴，并对自己暂时失去控制。精神神经病科医生称之为抑制解除。

似乎从这时起，克里姆林宫的医生就诊断出K先生的躁郁精神病日益严重。在此之前，只有他的夫人尼娜·彼得罗夫娜知道。他在极端高兴之后随之而来的经常是忧郁。当他躁狂发作的时候，他过多的话语、他真真假假的愤怒会使他感到窒息，会失去控制而胡言乱语。

他失去控制的后果很快就暴露出来。K先生于1958年11月10日宣布废除苏联和美国、英国、法国之间有关柏林的协定，他只不过表达了苏联政府的意思而已：两个德国不能统一。但由于他言词过分激烈而引起了冷战最严重的危机，这场危机历时四年之久。1959 年6月，由于意识形态争吵的加剧使他与中国对立，他便宣布最近与北京秘密签订的核协议无效。当美国副总统尼克松1959年7月到莫斯科进行正式访问的时候，由于他日趋严重的精神紊乱，也发生了一起发人深省的公开事件。好斗成性的赫鲁晓夫想用自己的俏皮话、活跃和幼稚的骄傲使对手贻笑大方。他指天发誓，俄国将赶超美国。他和艾森豪威尔在戴维营进行了为时两天的会谈，结果使他喊出了“苏美友谊万岁！”冷战被遗忘了？

表明他精神病态严重的第二个事件发生在联合国，他恼羞成怒，用拳头擂桌子。他受到了印度尼西亚代表的攻击，后者请他也给予那些生活在苏联的人民以独立的权利，赫鲁晓夫脱了鞋，用一只漂亮的黄皮鞋敲打桌子。忽然，他的愤怒又好像被魔法驱走，他变得欣喜若狂，一边笑，一边继续敲桌子。主持会议的爱尔兰人布兰德为了让他安静下来竟然把木锤敲断，赫鲁晓夫向他高声叫道：“联合国活该倒霉，这是它瓦解的开始。”

但是布赖恩·韦奇的分析更为深入，他是中央情报局召集的20位专家之一。八年之后他才将当时写给肯尼迪总统的报告内容透露出来。他说：“赫鲁晓夫的性格并不特别复杂。从技术上看来，这是一种躁郁症的性格。”

什么是躁郁症（双相障碍）

躁郁症是一类既有躁狂发作或轻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常见精神障碍。躁狂发作时，表现为情感高涨、言语活动增多、精力充沛，抑郁发作时表现情绪低落、言语活动减少、兴趣或愉快感丧失等症状。双相障碍临床表现复杂，情绪低落或高涨、动力精力减退或增加等核心症状呈现反复、交替、不规则等发作形式，并常见焦虑症状和物质滥用，也可出现幻觉、妄想或紧张症状等精神病性症状。病程多形演变，发作性、循环往复性、混合迁延性、潮起潮落式的病程不一而足。间歇期或长或短，间歇期社会功能相对恢复正常，但也可有社会功能损害；多次反复发作之后会出现发作频率加快、病情越发复杂等现象。

躁狂发作的表现

躁狂发作的典型临床症状是心境高涨、思维奔逸和活动增多。

心境高涨 患者主观体验特别愉快，自我感觉良好，整天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笑逐颜开、洋溢着欢乐的风趣和神态，甚至感到天空格外晴朗，周围事物的色彩格外绚丽，自己亦感到无比快乐和幸福。部分患者则以愤怒、易激惹、敌意为特征，甚至可出现破坏及攻击行为，但常常很快转怒为喜或赔礼道歉。

思维奔逸 表现为联想过程明显加速，自觉思维非常敏捷，思维内容丰富多变，思潮犹如大海中的汹涌波涛，有时感到自己舌头在和思想赛跑，言语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常表现为言语增多、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即使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仍要讲个不停。

患者的思维内容多与心境高涨相一致，自我评价过高，表现为高傲自大、目空一切、自命不凡、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可出现夸大观念，认为自己是最伟大的，能力是最强的，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甚至可达到夸大或富贵妄想的程度，但內容并不荒谬。

活动增多 表现为精力旺盛，兴趣范围广，动作快速敏捷，活动明显增多，且忍耐不住爱管闲事，整天忙忙碌碌。常常是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如任意挥霍钱财，有时十分慷慨，如将高级烟酒赠送同事或路人。注重打扮装饰，但并不得体，招引周围人的注意，甚至当众表演，乱开玩笑。自认为有过人的才智，可解决所有的问题，乱指挥别人，训斥同事，专横跋扈、狂妄自大、自鸣得意，但毫无收获。社交活动多，随便请客，经常去娱乐场所，行为轻浮，且好接近异性。自觉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劲，不知疲倦，睡眠需要明显减少。病情严重时，自我控制能力下降，举止粗鲁，甚至有冲动毁物行为。

躯体症状 由于患者自我感觉良好，故很少有躯体不适体诉（体诉，指用主观感受到躯体上的不适来表达心理上的痛苦，是一个外化的过程）常表现为面色红润，两眼有神，体格检查可发现瞳孔轻度扩大，心率加快，且有交感神经亢进的症状如便秘。因患者极度兴奋，体力过度消耗，容易引起失水，体重减轻等。

其他症状 患者的主动和被动注意力均有增强，但不能持久，易为周围事物所吸引，急性期这种随境转移的症状最为明显。部分患者有记忆力的增强，且无法抑制，多变动，常常充满许多细节琐事，对记忆的时间常失去正确的分界，以至与过去的记忆混为一谈而无连贯躁狂发作，临床表现较轻者称为轻躁狂。有时表现为易激惹，自负自傲，行为较莽撞，但不伴有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对患者社会功能有轻度的影响。部分患者有时达不到影响社会功能的程度，一般人常不易觉察。

抑郁发作的表现

抑郁发作临床上是以心境低落、思维迟缓、认知功能损害、意志活动减退和躯体症状为主。

心境低落 主要表现为显著而持久的情感低落、抑郁悲观。患者终日忧心忡忡、郁郁寡欢、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程度轻的患者感到闷闷不乐，无愉快感，凡事缺乏兴趣，任何事都提不起劲，感到“心里有压抑感”“高兴不起来”；程度重的可痛不欲生，悲观绝望，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之感，患者常诉说“活着没有意思”“心里难受”等。自我评价低，自感一切都不如人，并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自己，常产生无用感、无希望感、无助感和无价值感。感到自己无能力、无作为，觉得自己连累了家庭和社会；回想过去，一事无成，并对过去不重要的、不诚实的行为有犯罪感，想到将来，感到前途渺茫，预见自己的工作要失败，财政要崩溃，家庭要出现不幸，自己的健康必然会恶化。在悲观失望的基础上，常产生孤立无援的感觉，伴有自责自罪。

思维迟缓 患者思维联想速度缓慢，反应迟钝，思路闭塞，自觉“脑子好像是生了锈的机器”“脑子像涂了一层浆糊一样”。临床上可见主动言语减少，语速明显减慢，声音低沉，对答困难，严重者交流无法顺利进行。

认知功能损害 研究认为抑郁症患者存在认知功能损害。主要表现为近事记忆力下降，注意力障碍（反应时间延长），警觉性增高，抽象思维能力差，学习困难，语言流畅性差，空间知觉、眼手协调及思维灵活性等能力减退。认知功能损害导致患者社会功能障碍，而且影响患者远期预后。

意志活动减退 患者意志活动呈显著持久的抑制。临床表现行为缓慢，生活被动、疏懒，不想做事，不愿和周围人接触交往，常独坐一旁，或整日卧床，不想去上班，不愿外出，不愿进行平常喜欢的活动和业余爱好，常闭门独居、疏远亲友、回避社交。

躯体症状 主要有睡眠障碍、乏力、食欲减退、体重下降、便秘、身体多个部位的疼痛、性欲减退、阳痿、闭经等。

“天才病”与双相情感障碍

精深医学专家发现，得了双相情感障碍的人不少都很聪明或是在某个领域里有所建树。美国一项研究对20世纪1 004个专家进行统计发现，美国艺术家中有一半的人患过双相情感障碍，作曲家和小说家中有四成以上的人患过，诗人中则有七成以上的人患过，这些数据让人惊叹不已。

（作者每周四下午有特需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