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第二春

郑松青

腊月二十六，和老马打完电话，小马心里很不痛快。

小马今年三十二岁，终身大事还没着落，老爹倒先迎来了第二春。最让小马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母亲去世还不到一年呢，老马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他们俩肯定早就情投意合，只等母亲病逝，立马双宿双飞。

想到这里，小马狠狠地把手机摔到床上，这件事他说啥也不能答应，一定要为逝去的母亲出一口气。

腊月二十八，小马请了假，早早地就往家赶。到北京工作快十年了，小马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回家过年。原先不回家，主要是嫌母亲啰唆，天天逼自己相亲，烦透了。不过现在想起母亲的唠叨，心里就有些五味杂陈了。

一开门，老马就快步迎了上来，后面跟着一个女人，面带微笑，五十出头的年纪，应该就是电话里提到的魏阿姨了。

老马看到儿子，乐得合不拢嘴，一面接行李，一面说：“好！好！早回家好！早回家好！多待两天！”说完，转身要给小马介绍：“这是……”

小马心里不痛快，不等老马介绍，说了句“我饿了”，径直进了屋。

老马紧步跟了上来：“饿了赶紧吃饭，早就做好了，你魏阿姨专门给你包的韭菜馅儿饺子，我这就去煮！”听到韭菜馅儿饺子，小马心里不由得一紧。

魏阿姨一拽老马衣服，乐呵呵地说：“你陪孩子说说话，我去煮饺子。”

老马有些不好意思：“你看，这……这……怎么好意思，我……”

魏阿姨倒显得大方：“这有啥不好意思，你们先坐着。”说完，快步进了厨房。

看到这一幕，小马心里有些酸楚：当年，母亲天天端茶倒水伺候父亲，啥时候见他这么体贴过。唉，母亲真是太可怜了！

小马心里有事，老马絮絮叨叨地问了些啥，说了些啥，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哼哼哈哈地应付着。

不一会儿，饺子端上来了，香气四溢。当年母亲也常给小马包韭菜馅儿饺子。睹物思人，小马心里更是难受。他把碗一推：“我不喜欢吃饺子，你们吃吧，我吃方便面！”

老马立刻站起来：“知道你爱吃方便面，早就买好了，我这就去给你煮。”

魏阿姨又一把把老马摁到凳子上：“坐好！你们爷俩聊着，我去煮。我最会煮方便面，我姑娘每次都赞不绝口。”

魏阿姨煮的方便面确实不错，还裹了一个荷包蛋。小马来回折腾，魏阿姨也没生气，依旧没事儿人一样乐呵呵地看着小马吃面。小马心中有些不忍，吃完饭，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毕竟，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小马感觉魏阿姨人还是不错的。

吃完饭，小马回到自己的房间，心烦意乱地等待老马来征求自己的意见。

可小马没等到老马摊牌，反倒等来了魏阿姨的姑娘——陈菊。

陈菊和小马年龄相仿，模样和魏阿姨有几分相似，也是乐呵呵的，不扭捏，落落大方，主动和老马、小马打了招呼。大家一起聊了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晚上，老马来到小马房间。小马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会来啊！魏阿姨母女看着人还不错，自己到底该不该阻止这门婚事呢？父亲今年六十了，好日子还能过几年啊！

小马心烦意乱，举棋不定。可老马压根没提自己的事，反倒说：“明天天气不错，你跟陈菊去一趟县城，再购置些年货，顺道散散心，中午你们就在外面吃饭。”说完，拿出一沓钱塞到小马手中。小马一听，心里反倒轻松了。他对陈菊有几分好感，也就没有推辞，只是把钱塞回给了老马。

腊月二十九，年味已经非常浓了。小马和陈菊虽是当地人，但也很多年没逛县城了。县城发展很快，既有大都市的繁华，又有当地的风土人情，倒是别具风味。二人逛得很开心，慢慢地也熟识起来。没想到陈菊和小马一样，也是做IT行业的，也在北京中关村工作，两人的公司就一站地的距离。两人相互加了微信，都说以后要多联系。陈菊一口一个“马哥”，喊得小马心里暖洋洋的。

小马问：“陈菊，你对他俩的事怎么看？”

陈菊微微一笑：“我看马叔人很好，妈妈又喜欢，我很支持！”说完，陈菊略略一顿：“我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就车祸去世了，妈妈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里里外外都靠她。如今我工作了，平时很忙，也没时间陪她。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很高兴。”

听着陈菊的话，小马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年轻时就体弱多病，干不了重活儿，父亲生性木讷，又没手艺，就靠常年在外卖力气支撑这个家。这一辈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找个老伴儿，彼此有个照应，其实也是好事。可毕竟，母亲去世还不到一年……想来想去，终究没个头绪。

晚上回到家，老马又来到小马房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小马心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早晚要面对。于是说：“爸，你和魏阿姨的事情我不反对，只是希望……”

“不是，不是！”老马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问问，你觉得陈菊这姑娘咋样？”

啥意思？不問魏阿姨怎样，问姑娘咋样，老马这是搂草打兔子吗？一老一小一起解决？小马对老马有些另眼相看了，老实人动了心眼，也是了不得啊！

小马对陈菊印象很好。姑娘落落大方，长得漂亮，工作也出色，让小马有些自惭形秽，在父亲面前谈这事，也有些不好意思：“爸，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先管好你们的事吧！我看魏阿姨不错。”

“你觉得陈菊不好？”老马仍不放弃。

“不是。陈菊很好。不过，主要还是魏阿姨好才成。”

“那你觉得好，我就去给你说说，你看你俩年龄、相貌合适，工作都在北京，家里又知根知底……”

“爸！”小马有些无奈，不想掰扯这事儿，“先解决你们的事儿再说。人家陈菊那么优秀，肯定有对象了。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老马一听就急了：“啥？有对象？你听谁说的？”

小马哪里知道陈菊有没有男朋友，但为了应付老马，顺嘴说道：“她自己说的啊，说不定都要结婚了。”

“要结婚了？”老马一听，霍地站了起来，“我去找她！”不等小马说话，夺门而去！

一看这架势，小马有些蒙了。来不及细想，也跟了出来。

魏阿姨和陈菊还没休息。一进门，老马就焦急地说：“大妹子，这不行啊，你们家陈菊都要结婚了，你这是骗人哪！我这丢人现眼的，你说吧，这，这……”

魏阿姨赶紧让老马坐下：“马大哥，您慢慢说，出啥事了？骗啥人？谁说菊子要结婚了？”

“她自己说的啊！”

魏阿姨望着陈菊，也有些着急：“菊子，你跟妈说，你的事到底咋样了？跟妈交个底。”

陈菊也糊涂了：“我结婚？结什么婚？怎么谈到我结婚了？你们什么意思？这次不是谈你们的事情吗？”

老马非常激动，不住地用拳头捶桌子：“孩他娘，我对不住你啊！唉，你看这叫啥事儿？”

小马赶紧过去，靠在老马身边，望着魏阿姨，问：“魏阿姨，这到底咋回事？”

魏阿姨看了一眼老马，叹了口气，对小马说：“唉，我和你爸爸没谈对象，都这把年纪了，你们终身大事都没个着落，我们哪有那个心啊。你今年都三十二了，你妈妈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就不放心这事儿。菊子也快三十了，我一做梦，他爸爸就催我这事儿。可咋办啊，你们自己不谈，我们托人介绍的你们死活也不去看，干着急没法子啊！我和你爸爸是在‘父母给儿女相亲的主题相亲会上认识的，互相一了解，觉得你俩各方面都合适。可再合适，也得认识了才有机会啊！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唉，我们也觉得不是很靠谱，可实在也没别的招儿了。”

听了魏阿姨这番话，小马心里百转千回，一时竟无言以对。这时，陈菊红着脸说：“妈，马叔，等过完年，咱们一家子都去北京吧。咱俩的事得慢慢来啊。小马哥，你同意不？”

小马缓过神来，使劲点头：“我同意！我同意！我完全同意！”说完，紧紧地搂住了老马。

（发稿编辑/黄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