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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立方米的家当

2017-05-24曹安忆

中外文摘 2017年11期
关键词:家当物件箱子

□曹安忆

一立方米的家当

□曹安忆

年前要退房,这不是明智之举。那时,我刚工作半年,尚且没有觅得下一个落脚处。同时,我也正被赶稿和出差裹挟着往前赶,摸不着头脑,容不得有半点崩溃、沮丧与放弃的心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没有地方让我放下行李,那就找个仓库。

拜创业大潮所赐,我在五道口找到了一家迷你仓库。早上7点,我弄完手头工作,搬家师傅来敲门时,行李箱大剌剌地躺在地上,拉链还没拉上。两箱四季衣物,一箱子书,一箱子零碎,一把学了3个月就闲置的吉他,这些就是我能丢在北京的所有。

坐在“金杯”车里,这座城市在我眼前正一点一点亮堂起来。北五环的家被远远抛在脑后,好像我从没有在那里住过一样,当离开它的时候,竟没有感伤、难过。它是如此地轻,半年的时间还没有拿起,在心里就毫无重量地放下了,连“咚”的声响也没有。

迷你仓库在地下室,一排排的绿箱子,不同规格,看上去有些压抑。但我却止不住好奇心,想象每个格子装着一箩筐的故事。顾客把家具寄存在这里,可以随时出入,取走物品。为没有生命的物什再找一个空间,按照主人的喜好重新排、组合,等于又有一个家了。

我选择了最小规格的1立方米,同时还和店员嘀咕着,1立方米到底够不够啊!一箱箱物品摆进去,刚刚好,心里不由得惊呼,原来我只有这1立方米的家当啊!可过去的一年也是眼看着衣柜塞不下,书架吃重,厨房被一点一点填满。

一床重6斤的棉被占了一角。秋天时,妈妈知道我还只有一床薄被,紧急用新棉花打了一床被子。被子被寄过来时,沉极了,一个人搂不过来。我迫不及待地盖上,钻进被窝,当然是前所未有地舒适、暖和。我和朋友开玩笑,“真是一床令人窒息的被子,问问母爱有多重,答曰:6斤。”

一把闲置的吉他舍不得扔掉。大二时和朋友报了吉他班,起初兴致颇高,每天在宿舍“爬格子”,和朋友炫耀一手的红印子。断断续续学了3个月,自然也没有什么成绩,就放在角落吃灰了。一个不易洗刷的涂鸦杯子,一条过时的条纹围巾,妈妈以前寄来的药品……无用之物越积越多。

搬家最痛苦的就是整箱的书了。一边搬,一边悔恨着“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还有一套套衣裳,朋友寄来的明信片,收集的小本子……让人难以取舍。

在北京学习、工作的5年光景,都被压缩进这一立方米。它们构成了一部分的我,我的穿着、饮食、阅读、作息,这些兴趣癖好、习惯都在这些物件里有了痕迹。物件没那么冷,有了人的温度,回忆起来竟也是可爱可亲的了。

和出生在江浙沪包邮区的众多朋友不同,初中起我便有一定要离开家乡的想法。还没有“远方”的概念,但是“离开”这个动作是早在心里暗暗固定好的。大学4年,甚至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我以为我已经完成了这一套离家仪式。

后来才发现,我依然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家牵扯着,要我回头望望,告诉我,你还是那个站在家乡院子里的小姑娘呢,心理上还没有做好出门的准备。我还需要爸爸、妈妈来抱抱我,拍拍我说,“你走吧,我支持你!”

那么,我还有勇气丢下这一立方米的家当去更远的地方吗?起初,我不肯承认我还站在家中院子里,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5年,不是已经可以照顾自己,拥有自己的生活了吗?在自我怀疑与自我探索的黑暗里逡巡了太久,反而让行动的脚步凝滞了。前路漫漫,我只有不停歇走下去。不知将来我的家当还有多少?能够丢弃多少,留存多少?

(摘自《中国青年报》201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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