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别处，可还安好

○金 晨

记忆里，姥姥的后院总养着几只小羊。印象最深的是母羊“小熊”产下的三只羊羔：蛮子、桂花和葡萄干。这三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为寂寥的院子增添了许多生机。

蛮子，羊如其名，蛮横得很，总能抢到羊妈妈的奶水，所以长得最壮。桂花，作为唯一的母羊仔，十分淑女范儿，透着几分高雅。而葡萄干，总抢不到吃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它的眼睛晶莹剔透，镶嵌在雪白的羊毛里，就像冬天雪地里的一对黑曜石。那条短小的尾巴不停地摆动，摇得像个电扇。高兴起来了，还会傻傻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兜圈跑，样子十分可爱。

不知何时，知了叫得更卖力了，小家伙们也开始变得日益好斗，兄妹仨有事没事就在后院练上几把。每每此时，蛮子总要占到上风方才罢休，它又冲又撞、又蹦又跳，展示着自己威武的体格，一副睥睨天下的狂样儿。

某日，院子里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一只体色斑驳的石龙子（又叫四脚蛇，蜥蜴的一种），它摇头摆尾地在院子里踱步，充满挑衅的样子。小羊们一见这个怪物，吓得不轻。桂花像弹簧一样，“噌噌”地躲到了羊妈妈的身后；蛮子失去了以往那股自大劲儿，溜到远处“咩咩”地叫唤；葡萄干尽管弱小，却拿出了“男子汉”的气概，用那对尚未成熟的小角朝着不速之客顶去，鼻子里还发出 “哼哧哼哧”的声音。

幸亏姥姥赶得及时，“啪”地一锄头，四脚蛇就被劈成两段。姥姥说它是个不祥之物，如果不弄死，就有大祸酿成。那时，我对此是深信不疑的。葡萄干一见四脚蛇一命呜呼，又开始兴奋地追尾巴打转了……

一年后的冬天，姥姥被诊断出癌症。在二月末的夜里，带着全家无尽的悲伤与不舍走了。

没多久，小羊都送人了，母羊也被卖了。后院里空荡荡的，再没了羊儿“咩咩”的叫唤。那些年曾有过的欢乐与生气啊，凄凉的回忆都给它们盖上了……

小羊，姥姥，你们在别处，可还安好？

点 评

这篇朴实无华的文字，其实是藏着满纸忧伤的。后院里小羊的撒野、嬉闹，宛如孩童们自由快乐的侧影；然而时光荏苒，美好易逝，老人故去，羊儿不再，远去的是童真，留下的思念。你在别处，可还安好？这是在追问生命，也是在追问时间。严肃深刻的话题，蕴藉浓郁的深情，收容在平淡无奇的场景中，内敛在浅近通俗的文字里，娓娓道来而渐入佳境，细细读罢而怅惘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