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工会之五中国早期工会的发轫与起步（上）——中国近代工会思想源头初探

■豫秦

解读工会之五中国早期工会的发轫与起步（上）
——中国近代工会思想源头初探

■豫秦

不同于国际无产阶级，中国无产阶级诞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近代中国工人阶级深受三重资本压迫，生活悲惨。近代中国工人阶级境遇悲惨，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就是社会地位低下。于工人阶级而言，晚清政府相继颁布诸如《大清矿务章程》、《结社集会律》等相关法令，禁止工人“结社”或是采取罢工等斗争活动。对于中国近代工人而言，其从诞生起，就不断进行反抗与斗争活动。工人阶级在组织方面，呈现出基于业缘、地缘等行帮组织占据主导的地位。行帮组织具有斗争的双重性及对待封建主义的双重性特点，并逐渐发展为压制、剥削、模糊工人阶级意识的组织。反观这一时期工业发达的欧美、日本以及新兴的社会主义俄国，现代工会组织出现并迅速发展，极大的推动着无产阶级开展工人运动。

马克思认为工会是工人阶级联合与斗争的中心。恩格斯又进一步提出在阶级斗争中“组织是最重要的武器”。对无产阶级而言，这个组织就是现代工会。作为工业无产阶级组织的工会，如列宁所说，“是工人由散漫无力走向阶级联合的开端”，不仅历史必要，而且是“历史上不可避免的”。近代革命志士在探索中国民主革命的道路时，将眼光转向国际，不同政治派别提出了不同主张。对于阶级力量不断壮大、觉悟日益提高的中国工人阶级，他们则形成共识，那就是都明确了建立现代意义的工会组织对于中国无产阶级扭转自身状态、进而促进社会进步的迫切性和显著意义。伴随着中国工人阶级从自在到自为的阶级转变、工人阶级的斗争由自发转入自觉的过程，工人阶级的组织也从行帮、秘密结社等旧式传统形式日益发展到新的具有现代意义的工人组织——工会。说起中国近代具有现代意义的工会组织的发展，与不同政治派别对中国出路的不同主张类似，吸收借鉴国外工会思想下使得中国近代工会组织在指导思想的源头方面呈现出多元化的显著特点。

首先，以欧美为代表的西方社会内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对于近代中国工人阶级组织起来进行斗争影响很大。这也使得欧美工会思想成为中国工会思想的重要指导思想源头之一。其主要倡导者即是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党和其他资产阶级政治派别。孙中山分析指出欧美国家之发展源于民族、民权、民生三大主义，因而在学习借鉴西方社会探索中国出路时，孙中山提出了三民主义的革命纲领，要举“政治革命、社会革命毕其功于一役”。受欧美社会革命影响，孙中山认为经济落后的中国，具有一定规模的资本家很少，只有小资本家，因而不会像欧洲社会那样存在阶级对立以至于进行阶级革命，同时他认为人类社会的进步源于社会大多数人经济利益的调和，因而他奉行协调劳资矛盾，主张阶级调和。

孙中山指出“欧美强矣，其民实困，观大同盟于无政府党、社会党之日炽，社会革命其将不远”。有鉴于此，在中国进行这样民族、政治革命的时候，他提出要“想法子改良社会经济组织，防止后来的的社会革命”。因而在劳工问题方面，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党人奉行三民主义，并提出发展民生是核心问题。在工人阶级的组织方面，作为社会经济组织的重要组成，要发展完善。发展民生时要吸收借鉴欧美经验，不能使工人沦为机器的牺牲品，但又要采取欧美先进的生产方式。在工人斗争方式方面，孙中山也明确提出欧美工人所进行的同盟罢工“为社会主义而实非也，罢工一事乃无法行其社会主义而始用之，以发表其疼痛”。故而对于罢工这一斗争方式其从本质上并不赞同。可以说孙中山提出的这一系列思想对国民党的工会组织建立与工人运动的发展影响深远。

除孙中山所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外，还有一部分资产阶级革命人士深受欧美各国工党对工人阶级的影响，积极宣传号召在中国组建类似组织。如资产阶级分子在1904年2月16日的《中国白话报》就发文指出国外工人不分工种，结成了工党，“这工党的努力，说起来也很可怕的。他做了工，那工价就是大家议定的，若是那工资太薄，不够花销，就要把工停起来，大家再议定一定价目，总归自己做主。那些有钱的财主，开铺子的老板，都不能硬压制他的。就是那皇帝官府衙门，若有一点得罪他，他便罢工，……总要赢过他们”。因而这些人就建议中国工人应学习欧美组建中国工人自己的工党，并团结起来，壮大力量。此外还有一部分资产阶级人员深受欧洲无政府主义的影响。其主要代表为吴稚晖、李石曾、张静江等资产阶级革命党人。他们受巴枯宁、克鲁泡特金等人的思想影响，希望以无政府主义来解决中国劳动问题。

除了资产阶级革命派外，这一时期中国出现的资产阶级立宪派受欧美影响，对中国劳工问题及劳工组织提出看法。这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何棫。1908年12月其在《预备立宪公会报》上撰文《劳动者设立机关之希望》，通过对欧美社会工人组织及运动的分析，为清政府提出具体的应对建议。在文中他提出劳动者在世界各国都占多数，劳动者的问题非常重要。而欧美各国从19世纪以来，尽管通过提高其地位以使之与资本家平等或是通过措施改善劳动者的智识与道德，但仍无法有效解决劳资间的问题，“劳动者之与资本家之轧轹，犹隐隐有勃发之势”。他指出中国在甲午战争后也面临这一问题。基于欧美社会存在的这种情况，在劳工问题的立场上，他提出政府“第一宜尊重劳动者之利益，不可对之而加以不当之待遇”。因而他提出了以官方管理机构为核心、构建工人团体的应对劳动问题的观点体系。

在工人组织方面，借鉴欧美各国工人为维护自己利益团结起来建立组合的经验提出在中国以职业为基础，基于地域建立工人组织，进而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以职业为基础的大团体，设立中央组织统一管理。他指出建立类似劳工团体并使其开展活动是当时社会最大之急务。同时，他还提出中国工人组织要去欧美工人组织至弊端，保存其优势，巩固团结工人。特别是要挑选勤勉有识有德之人加入组织，作为模范。在劳资关系方面，他提出要先行组织一个代表机关，由这个机构负责处理劳资间的矛盾纠纷。特别是通过这一机构与资本家签订正当的雇佣契约，从而避免在中国工人组建工党。更加显著的是，他认为要通过建立正当的雇佣条约，使劳资二者构建亲善圆满关系，促进双方利益。在工人斗争方面，建立工人组织是为团结工人，因而不能鼓励同盟罢工。同盟罢工是“至万不得已，散决之于最后之武器”。然而，对于处于穷途末路的清王朝而言，何棫为代表的立宪派的看法也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此外，在中国近代工会思想的源头方面，还有受基督教影响，通过宣传教会的“福音”等，倡导组建劳资合作的相关团体等。

其二，中国近代工会思想的第二大源头则是东方的日本。如对于劳动者的立场方面，受日本社会影响，一些人员曾提出关于劳工神圣的问题。曾有留日学生创办《第一晋话报》，号召“父老谓替子孙想一想，我们一天吃的从哪儿来的呢？难道是从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御赐的么？再不然是从天上掉下的么？……必定不是的。……若是没有劳动的出这一身的血汗，受作老牛的苦，恐怕我们一个个只吃好空气罢，穿树叶子吧。……我们所最崇拜的，所最该受我们尊敬的，不是那劳动的么？……”特别是这一时期很多留日人员在日本受到无政府主义思想影响，成为一批无政府主义者。在中国工会组织的指导思想方面，积极宣传实践无政府主义思想。

特别是这一时期在日本的一批中国知识分子深受日本无政府主义者及其影响，在劳工问题上积极借鉴，宣传倡导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思想。这其中尤以刘师培、刘师复等为代表。他们并创办了《天义报》、《衡报》、《晦鸣录》（后改名《民声》）等刊物，翻译相关无政府主义著作，以作为宣传之喉舌。如以刘师培为主笔之一的《衡报》在发刊词中就倡导所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思想，提出“颠覆人治实行共产”、“提倡非军备主义及总同盟罢工”、“联合世界劳工团体及直接行动派之民党”等宗旨。以刘师培为核心的一批无政府主义者认为劳民为中国革命之根本，历代革命之开端，其有真正革命之资格。在此基础上，他们提出要组建以克鲁泡特金所倡导的“由互助感情而生自由之集合”，即在无政府主义工团思想下，鼓动中国全面推行组织劳民协会，由其进行真正的大革命。所谓的劳民协会中则依传统的职业、乡谊、会党之依据组建。具体到工人方面，则包括了同乡会馆、各职业之团体、帮口组织等。各业之团体，并明确提出要设立工党。在工人斗争的手段方面，强调进行社会总同盟罢工以作为革命主要手段。他们还曾提出以汉口作为中心进行这一斗争活动。

同时期的刘师复等则在辛亥革命后进一步宣扬无政府主义思想。其在喉舌《晦鸣录》中进一步宣传无政府主义，构建废除私有财产、人人劳动、各取所需的没有国家和政府等组织的“个人完全自由”的无政府的共产之社会。在劳工问题上，强调在工人阶级中组建革命的工团主义为骨髓、不含丝毫之政治意味的、以行业为单位的工团。在斗争方式上，也倡导总同盟罢工，但排斥政治斗争，单纯进行经济斗争，即“不惟政治而惟侍实力以灭除贫富阶级”，并注意给工人以相应教育，增进其知识。所谓“结团体，求知识”。此外，还有以江亢虎为代表一批人员受到日本社会主义运动影响，在工界倡导所谓“社会主义”。江亢虎本人曾两次赴日留学，接触到日本一些社会主义运动领袖，深受其思想及日本无政府主义思想之影响。回国后，他曾组建“中国社会党”。

其三，影响中国近代工会思想的又一源头则是来自于北方的俄国春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国，在沙皇统治下，民众备受压迫，生活困苦，国内矛盾激烈。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一局面。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俄国成立了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在这一工人政党的领导下，工人运动蓬勃发展。其对中国，特别是东北地区的工人运动产生了很大影响。特别是十月革命爆发后，在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领导下，俄国建立了世界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俄国工人运动及其思想与组织更加大规模传入中国，从而使俄国成为中国近代工会思想的又一重要源头。

20世纪初期，由于东北被沙俄作为势力范围，因而受布尔什维克影响的在华俄国工人就将俄国革命党领导的工人阶级的斗争思想顺着中东铁路带入中国，并将活动对象扩大至中国工人，影响中国工人。如1908年在哈尔滨太阳岛中国工人与在哈尔滨的俄国工人一起庆祝五一节，宣传无产阶级联合、“劳工神圣”等思想。这也是中国关于五一节的最早活动。受俄国工人斗争的影响，中东路上的中国工人面也提出建立工会组织，反抗沙俄压迫。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后，东北工人也积极提出组织工会，组建了“中东铁路哈尔滨地包维持总会”，并沿着中东路组织分会。一些一战期间前往俄国的华工在十月革命后回国，积极宣传俄国工人阶级面对资本家的压迫进行罢工斗争。现在的俄国“资本家的工厂归工人管理了，俄国工人有礼拜，有挺多的福利，那里没有资本家没有包工，工人不受压迫和剥削了”，因而号召中国工人进行斗争获取新生。

一些华工将诸如《华工醒时报》等宣扬共产主义的报刊带回中国，宣传布尔什维克主义。如当时齐齐哈尔地区沙河子煤矿中就曾有“三个从西伯利亚回国的中国工人，开始在工人当中进行布尔什维克的宣传”。面对这种情况，一方面当时东北当局三令五申，禁止严防华工斗争。另一方面，北洋政府当局更是发出《关于对回国华工严加防范的密电》等指示，要求对所谓投入俄国过激党的华工切实侦查与防范，“即时设法遣散，无任聚散”，消除隐患。日本在东北设置的相关管理机构更是提出要禁止那些“已经接受了布尔什维克的宣传，并加入了布尔什维克党”的1万多工人回国。另外，诸如苏兆征、林伟民等为代表的海员群体，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对于俄国革命以及俄国工人阶级首先从航行欧洲，尤其是美国而有所耳闻，并深受影响。十月革命的爆发，使得很多中国工人很快认识到俄国工人翻身当家作主的历史现实，深受震动，并开始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有所认识。

因而俄国工人组织的思想也就从20世纪初期进入中国，并在十月革命胜利后，开始迅速的对中国关注工人阶级的群体及工人阶级群体自身产生影响。正如邓中夏所言，北方之风，万里长城阻挡不住。以李大钊、陈独秀为代表的中国知识分子纷纷对北方邻国大力关注，转变为中国共产主义者，宣传俄国革命，关注劳工问，号召劳工神圣，开始组建在马克思主义影响下的工人组织与团体。伴随着中国工人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建立，中国现代真正的革命工会的组织及工运开始全面发展，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带领中国工人阶级走向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的康庄大道。

（作者单位：中国劳动关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