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游网湖

汪翔

第一次来湖北网湖湿地是暮春。

传说中，神农，他以创世纪的形象走过此片湿地。这一个春天，我生平有幸第一次拥抱了这片充满神奇的湿地。

放眼望去，弯弯曲曲的富河像一条亮闪闪的白丝带，而网湖就像是一面镶嵌在大地怀抱中的明镜。湖面被一层薄薄的雾气覆盖，呈现一种朦胧迷离的美。天水相接，如梦如幻，水好清好清，雾好柔好柔，仿佛是天上仙子的裙裾在飘摆。

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来到了湖边，轻风拂来，夹杂有清冽的水汽和清新的田野气息，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青草给湖的四面铺上了绿色的地毯，绿得好纯好纯。它们亭亭玉立、玲珑剔透，泛着绿油油的光。露珠在草尖上闪烁，在风中轻轻起舞。湖岸上杨柳依依，柳枝随风摇曳，婀娜多姿。草丛里点缀着些野花，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眼前的网湖犹如一幅大师的风景油画。

太阳升得较高了，轻雾慢慢散去了，苍翠的远山，静影映湖。不时有各种鸟儿从山林里飞进飞出，它们欢叫着。这些鸟儿有黑卷尾（一种体型像燕子，但比燕子稍大的黑色小鸟）、须浮鸥、黑翅长脚鹬、麻雀、八哥、雉鸡等。登上小山，饱览翡翠似的网湖湿地，俯瞰碧澄的湖水，清澈见底，波光潋滟，水在流动，绿在流动，流动在天地间，灿烂了湖岸灼灼红花。风也温柔，水也温柔，湿地的生命经春水滋润，闪动着万点光华。

那边几只飞鸟飞过水面，时而在空中盘旋，时而矫健的俯冲湖面。有两只在高空飞行的鸟儿本是远远相隔的，突然在同一时刻朝着湖中同一点俯冲，翅膀飞速掠过水面，又猛然变向，像箭一般飞上天空，那高超的飞行特技让人叹为观止，那巨大的V形弧线也定格在空中，就如喷气式飞机飞过长空，留下的痕迹久久不能散去。

不远处，白鹭在浅水中悠闲地洗濯着身子，像绅士一般儒雅和矜持，有时用长嘴梳理羽毛，有时伸起长长的脖子在水中寻觅着。忽然有一只白鹭轻轻抖了抖翅膀飞上天空，接着又有一只飞上去了，更多的白鹭随之飞起来，洁白的羽毛在风中飘舞，敏捷的身姿划过的痕迹如玉带一般在天空中挥舞，于是，空中如下了一场暴雪。杜牧《晩晴赋》道：“白鹭潜来兮，邈风标之公子。”它们飞翔的姿势太优雅太美妙了，脖子随意向前伸着，翅膀轻轻扇动，長长的腿笔直地拖在身后，形成一个流畅的“一”字形，整个身体是那样协调，那样曼妙，像极了空中的芭蕾舞。

在细浪腾动的湖面上，还有几只野鸭在嬉戏着，游弋着，不时将头扎入水里，好不悠哉游哉。

第二次来网湖是寒冬。

顶着腊月的寒风，走向网湖那片湿地，湿地上密布着白天鹅留下的脚印。踏寻着这白色精灵的脚印，轻轻地走在海绵般的湿地上，一种柔软的快感，便从脚底满溢到心间。大雁，自头顶编队而过。蒲草芦苇摇曳，湖水长天一色。在一丛丛蒲草之间，有数百只红白相间、头戴黑色凤冠的水鸟在轻灵地嬉戏，它们一会儿一头扎入水中，衔起小鱼和水草，一会儿脚踩水面，溅起朵朵浪花。

冬日里的网湖，景致是苍茫的。在那苍茫的背景里，平生第一次，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曾经梦里的白天鹅。

引吭朝天阙，振翅问鸿蒙。菩提润霁色，物我皆大同。成群结队的白天鹅在碧绿的水面漫游，就像蓝天上飘动着的朵朵白云。它们嬉戏着，欢叫着，叫声响亮而沉静，是一曲曲悠然的天籁。偌大的湖面，湖面上的天空，是白天鹅最为广阔的舞台。白天鹅飞翔时，排成“一”字形或“人”字形，那是怎样一幕翩翩的舞姿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只白天鹅在湖面上婆娑起舞，湖水如镜，映着素羽、黑唇和婀娜曼妙的身姿，那绝世的容颜令人倾倒。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水波潋滟的渚边，在北风中摇曳的芦苇丛中，还有一只搔首踟蹰的雄天鹅。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雄天鹅徘徊再三，终于勇敢的跳起了《凤求凰》的舞蹈，两只天鹅相对翩翩起舞，静如水中闲云，游曳在透明深处的优雅，动若雪花轻飏，飘舞直上九天，羽翼下藏着爱神的梦想，幽鸣中吟诵文人的绝唱。天地妩媚，湖水静美，一对白天鹅的爱恋，倾国倾城。

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我想起了白天鹅的艺术经典。中国历史上，书圣王羲之最爱天鹅，天鹅是他的书法意象。希腊神话里，有她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世界名画里，有她美丽的倩影《丽达与天鹅》。舞剧《天鹅湖》里，有她媚妍的身姿，尤其是白天鹅与王子的双人舞，将完美的爱情演绎到极致。安徒生的童话里，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在鸟类中，据说白天鹅对爱情最为忠贞。一旦它们确定要开始一段爱情，便一生忠诚恒久，并且历经思念与寂寞的折磨，甚至生死的考验，终身厮守，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不仅仅是爱情的坚守，更是一种对信念的执着。无怪乎，白天鹅成了纯洁美好的爱情象征。

白天鹅又飞起来了，我的心也在天空飞翔。云片里偶尔透出的阳光，引动着白天鹅的诗情。我多想化为一只白天鹅，在网湖，诗意地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