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里的百灵鸟

摘 要：此论文是对李劼人先生的著作《死水微澜》中具有鲜明特点的两位女性人物形象进行分析。蔡大嫂与刘三金是这部小说中刻画得比较详细丰满的两位女性，她们长相漂亮，大胆真挚，但她们的人生又充满无奈与顺从。本文旨在深入分析这两位女性形象，从而帮助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些女性人物形象，更深刻地感知这些女性人物。

关键词：《死水微澜》；蔡大嫂；刘三金；女性人物形象

作者简介：徐宝杰（1992-），女，汉族，山东济宁人，伊犁师范学院人文学院2016级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4-0-02

一、研究缘由

李劼人是现代小说史上不可忽视的一位文学大师，他多数作品的都以自己的家乡四川成都为背景。他创作的“大河小说”三部曲（即《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大波》）更是以史诗式的创作模式，完整的叙事结构以及丰富鲜明的人物塑造成为中国现代小说星空丛中最耀眼的星光之一。李本人曾这样写道：“打算把几十年来所生活过，所感切过，所体验过，在我看来意义非常重大，当得起历史传捩点的这一段社会现象，用几部有联续性的长篇小说，一段落一段落地把它反映出来。”[1]著名作家兼李同乡郭沫若曾这样评价李的三部曲创作：“作者的规模之宏大已经相当地足以惊人，而各个时代的主流及其递禅，地方上的风土气韵，各个阶层的人物之生活样式，心理状态，言语口吻，无论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亏他研究得那样透辟，描写得那样自然。”[2]由此可见李劼人的写作功力之深。《死水微澜》是“大河小说”三部曲之首，“《死水微澜》的时代为一八九四到一九〇一年，即甲午年中国和日本第一次战争以后，到辛丑条约订定时的这一段时间。内容以成都城外一个小乡镇为主要背景，具体写出那时内地社会上两种恶势力（教民与袍哥）的相激相荡。”[2]在《死水微澜》中，作者塑造的女性形象类型多样，个性鲜明。我认为当前我们有必要对《死水微澜》中的几个重要女性人物形象进行系统性、深入性地分析。本文试图就小说中两位主要的女性形象进行具体深入地分析，以期读者能对这两位女性人物形象有更深刻的认识。

二、他人研究成果

對于《死水微澜》中女性人物形象的研究目前主要有以下成果：

第一，从比较文学的角度进行的研究，把作品与本国其他作家及与外国作家尤其是与法国现实主义作家作品进行比较，如西南大学廖林的《女人的现实与浪漫——<死水微澜>和<包法利夫人>的比较》[3]等；

第二，从小说文本的历史角度，探讨女性意识与女性书写及女性文本角度进行的研究，如长沙学院戴薇薇的，《超越传统文化视角——试探女性文本颠覆贞洁观念的意义》[4]；

第三，有从小说的女性人物分析入手，但是大多数的研究是就书中蔡大嫂这一单一人物形象的研究，不包含小说中的其他女性人物形象，如成都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张勇的《一个独特的艺术形象——蔡大嫂》[5]；还有是整体上对李劼人创作的女性形象进行的分析，如西华师范大学龙彦竹的《庭院深深深几许——论李劼人“大河小说”女性形象的“旧式”》[6]。另外，也有人单从《死水微澜》中的几个主要女性人物形象进行研究的，如江苏师范大学沈永菊的《论李劼人<死水微澜>中女性的生命色彩及生命意义》[7]。

三、蔡大嫂

蔡大嫂这一女性形象无疑是作者在《死水微澜》中塑造的最丰满最成功的人物形象。作品出版至今，很多人都对这一形象进行过探讨与解读。首先从家庭背景来说，蔡大嫂原名邓幺姑，是邓大娘与前夫所生的女儿，由于丧父一岁半时随母亲与邓大爷生活在一起。邓幺姑是受父母宠爱的。邓家虽是乡下人家，但是生活条件还算富裕，从邓幺姑出嫁时的陪嫁就可以看出，“首先把全镇轰动的，就是陪奁丰富，有半堂红漆木器”[1]从身材相貌上来看，蔡大嫂长的高瘦，一对弯豆角眼睛又大又灵动，一双伶俐的小脚。好看的青苹果脸蛋，短而细的眉毛，坚挺的鼻梁，口略大，齿尖白而亮。作者在除了把这一人物进行正面的描写之外，还有不少侧面描写来展现她的美，比如“新婚之后，新娘子只要一到柜台边，镇上的一般少年必一拥而来，纷纷喊着蔡大嫂，要同她攀谈。”[8]陆茂林说她是天回镇的“盖面菜”，刘三金也曾说：“不是当面凑和的话，要是你嫂子，才真算长得好！不说天回镇赛通了场……”[9]通过作者这些正面与侧面描写可以看出蔡大嫂是个大美人。

其次，从人物性格上看，蔡大嫂泼辣胆大，性格倔强，生性善良。她敢于对父母说“不”，她缠脚时虽说痛得不能睡觉，她还是在十二岁时就把小脚缠好了。去赶青羊宫，都是小脚女人，“蔡大嫂却不表示软弱，把那些女的看着笑了笑，便登登登地提起她那平底鞋，一口气就走上了降升台。”[10]虽然众人尤其是女人看不惯她打扮得妖娆，议论纷纷，但是她从未受半点影响，依旧给自己收拾得漂亮且别出心裁。她勇于为不认识的郝家大小姐解围。她在婚姻生活中，是背弃了自己的丈夫，转而投入别人的怀抱，但是对自己那老实本分的丈夫，蔡大嫂并没有抛弃他，而且在关键时刻还舍命相救。在兵丁殴打蔡兴顺时，蔡大嫂不顾生命危险护住蔡兴顺被巡防粮子打得半死。把蔡兴顺从卡房里解救出来也是蔡大嫂答应嫁给顾天成的要求之一。从这几件事情上看，蔡大嫂也是为有情有义的妇人，她本人还是非常宽厚善良的。

再次，从人物的人生追求上来看，蔡大嫂是一位不安于现状，勇于向往并大胆改变的女性人物形象。她本人出生成长于乡村，照封建传统来讲，乡下姑娘就应该学会捞柴草，喂猪这一类的农事且不缠足的。而蔡大嫂却正好相反，她硬是忍着疼痛在十二岁时缠好一双小脚，虽也帮家里忙些农活，但是她最喜爱擅长的却是细活路，自幼在农村不曾进过城，却对城市有着无尽的向往。她对大城市的向往之情离不开韩二奶奶对她的讲述，但同样是关于成都生活的美好，在其他人听了韩二奶奶的讲述后回馈的是讽刺，邓幺姑却听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对比反衬出邓幺姑那种骨子里不安于现状的精神。同样地，嫁给老实本分缺乏生活情调的蔡兴顺之后，她不愿意就这样度过自己一生，在刘三金的撮合下和潇洒开阔，为人彪悍好爽的罗歪嘴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对于她大胆追求的性格，也能从她爱穿戴流行衣物服饰，梳流行发型这样的小细节中看出。遭到暴打后，她也曾自暴自弃说“妈！……你等我死了算了！……”[11]，当顾天成说出自己的意图后，她又看到了新的依靠，新的希望就很果断地答应嫁给顾。

最后，从蔡大嫂的经历来看，尽管她百般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但仍未能摆脱命运的牢笼。从做姑娘时就向往大都市并因此缠小脚，学做针线活。先是韩二奶奶的去世让她那嫁个城里人，远离农村的希望破灭。之后父母不同意让她给城里大户老爷当小的让她又一次伤心难过，最后嫁给天回镇一个老实木讷胆小的蔡傻子。不满于蔡傻子的无趣，和罗歪嘴相爱。在作者笔下的蔡大嫂，一开始只是一个向往城市生活，一心想嫁给城里人成为一位太太这样一位相对纯粹的乡下姑娘。一是因为自己涉世不深，在看待问题上没能有具体客观的认识，二是因为韩二奶奶把成都生活描述的极其完美讲给她听，让她迷恋上大城市成都的生活，应该说是韩二奶奶描述的成都生活。蔡大嫂人生观世界观的转变是从她嫁到天回镇开始的。虽说天回镇比不得成都，蔡大嫂来到天回镇也算是走进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通过她与罗歪嘴的对话我们也可以看出她对时事的关心，并能够提出自己的见解。蔡大嫂在天回镇的生活安稳又显得平庸，闲适时又有些孤寂。在这种生活中，能让她感到生活多姿多彩的唯有罗歪嘴，罗歪嘴见过大世面，又为人豪爽善与人交谈。可以说罗歪嘴的出现，让蔡大嫂的人生有了很大的改变。她开始做真正的自己，敢于面对自己的感情，善于同他人聊天玩乐。只是后来因为遭人陷害后，蔡大嫂为了自己和孩子以后有个依靠，也为了能早点救出丈夫蔡大嫂答应嫁给顾天成。向往追求都市生活，渴望美好爱情，然而最后竟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虽说这也是一种不甘于命运的反抗，但也是面对命运时的无奈选择。

四、刘三金

刘三金原是内江刘布客的女儿，因遭人诱拐不好意思回家成为妓女在江湖上跑码头。她长了一张圆脸，一头黑发，嘴小脖子短，眼睛明亮有神。就外貌上虽说不上有多漂亮，来到天回镇也是数得着的。

从身世上看，刘三金就像是一叶浮萍在湖面上飘来飘去无依无靠。这主要有两个层面，一是当客人要求她陪着去别处时，她会跟着走，期限到了再回来。小说里写罗歪嘴打算带刘三金回天回镇时就这样写道“这件事情太小了，周大爷落得打手，把龟婆叫来，打了招呼。”[12]由此看来这种随客而居的生活对刘三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了；二是刘三金本人作为一个妓女，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朋友，只能事事依靠自己。

刘三金虽说是个地位下贱的妓女，她却不曾在人前表现出半点卑微，面对陆茂林称她是“滥货”，她敢当面回击陆。刘三金也是一位胆大的人。如果没有她去迷惑顾天成，或许罗歪嘴一伙不会那么轻易得手。也是她看出蔡大嫂的心思后极力促成蔡大嫂和罗歪嘴。她有情有义，让罗歪嘴身边有蔡大嫂这样一个美丽又知冷暖的妇人。她做事果断，明白无论是罗歪嘴还是陆茂林都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所以面对罗歪嘴的婉拒和陆茂林的苦苦挽留與纠缠，她不曾有过一丝犹豫。

在人生追求上，她非常往安稳的生活，希望有个踏实能干并且爱自己的人来与她度过一生。身世的坎坷带给她肉体的创伤，让她容颜早衰，就书中写到“虽然有一些残脂剩粉，但经白昼的阳光一显照，一张青黄色脸，终究说出了她那不堪的身世，而微微浮起的眼膛，更说出她的疲劳来”。[13]她坎坷的身世和丰富的社会阅历练就了她看人看事的眼力劲，也让她不敢轻易相信别人。被诱拐是出自命运的捉弄，然而当她有能力了，能够去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时，她又退却了或者是还没有找到那个自己可以信得过的人，这是因为她看透了男人花心的太多，出于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总的来看，蔡大嫂与刘三金都长相漂亮，身世坎坷。她们不满生活现状并勇于追求。但传统的封建社会犹如一个大牢笼，她们是这牢笼里最富有生命色彩及生命追求的人。犹如囚笼里美丽的百灵鸟，虽然竭尽气力，但是她们仍没能逃出牢笼，只能是在里面唱出最动人的歌谣。

参考文献：

[1]李劼人.死水微澜[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2]郭沫若.中国左拉之待望.李劼人选集﹒第一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6.

[3]廖琳.女人的现实与浪漫——《死水微澜》和《包法利夫人》的比较[M].文学评论，2006（12）.

[4]戴薇薇.超越传统文化视角——试探女性文本颠覆贞洁观念的意义[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0（7）.

[5]张勇.一个独特的艺术形象——蔡大嫂[J].成都师专学报，2001（3）.

[6]龙彦竹.庭院深深深几许——论李劼人“大河小说”形象的“旧式”[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13（7）.

[7]沈永菊.论李劼人《死水微澜》中女性的生命色彩及生命意义[J].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6（1）.

[8][9][10][11][12][13]李劼人选集·第一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