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苔价格暴跌背后

王慧

无论是“蒜你狠”还是“蒜你完”，“装蒜”不易折射的是深层次的供给矛盾。

五一劳动节前后，在河南开封通许县、杞县等地，蒜苔在田间地頭的交易价从4月26日的1.7元/斤一路走低，4月29日0.9元/斤、4月30日0.4元/斤，到了5月1日，更是降至0.3元/斤。蒜苔大丰收，让农民们不但没有增收，反而陷入了赔钱的尴尬处境。

种蒜是个力气活，几乎全靠手工劳作。蒜苔如果不及时采摘，就会影响大蒜的产量和质量。不少蒜农雇人采摘，人力成本是1元/斤，如果按照蒜苔平均交易价格0.5元/斤来算，每产出一斤意味着亏损一半。有的蒜农雇人采摘成本太高，干脆将蒜苔草草抽出丢弃。在种植大省河南，不少地方出现农民将蒜苔直接倒进河里的情况。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祥在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蒜苔滞销暴跌与全国大蒜种植面积增加有关。五一劳动节前气温突然升高，蒜苔迅速成熟，导致早熟蒜和晚熟蒜出蒜苔的时间重叠在一起了。蒜苔产量大，囤货相对减少，也直接压低了蒜苔的收购价。

蒜苔价格的暴跌，意味着很快就将上市的大蒜也将变得不值钱。从之前的“蒜你狠”到当下的“蒜你完”，无论是大蒜还是蒜苔，“装蒜”不易的背后，折射农产品流通瓶颈的纾解依然任重道远。

“赌蒜”生态链

将拔出来的蒜苔直接扔掉，蒜农忍痛割爱，是为了“舍轻留重”。舍了蒜苔，护住大蒜。

蒜苔价格暴跌，对后续大蒜的上市有着直接影响。

按照往常的惯例，蒜苔抽出两周后，蒜商就会在大蒜成熟前开始“包亩”了。所谓“包亩”，就是蒜商跟农民约定价格，提前收购蒜农田地里的大蒜，等大蒜收获时，再入库、出库。由于蒜价飘忽不定，“包亩”就相当于下了赌注。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了解到，在河南开封地区，2016年大蒜的产量平均一亩地是2500斤，不少蒜农的最终交易价在5元/斤以上，而亩产成本（含种子、承包土地费用、地膜等硬性投入）大致在3000元左右，这意味着2016年一亩大蒜的毛利能达到一万元。相比种植小麦一亩地1千元左右的利润，对于基本收入靠种田的农民来说，这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但相比于种植小麦的机器化操作，种植大蒜是个辛苦活，需要多道程序，目前基本无法使用机器，这需要蒜农付出更多的辛苦和力气。更重要的是，谁也无法预测大蒜的行情。

2016年秋季，是大蒜播种的季节，不少蒜农想“赌一把”，扩大大蒜面积种植。

一名种了十多年大蒜的蒜农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表示：“老百姓挣点钱不容易，除了外出打工，在农村没有太多的门路，种植小麦和玉米的收入低，就想多种点儿蒜，盼着多挣点钱。”不过，并非每年都能如蒜农所愿。

除了蒜农抱着“赌蒜”的心态，在大蒜种植密集的蒜区，也存在一批“囤蒜、炒蒜”的人。大蒜价格上涨滑落过程中，不乏炒作成分，炒蒜的人一般都是长期从事大蒜经销，在大蒜的供求失衡里看到了商机后，就会通过鼓动蒜农使其惜售、借贷资金大批量囤货等办法，人为抬高价格，再伺机抛售牟利。

在“赌蒜”的江湖里，有收了蒜囤积起来的散户，也有通过资本运作来“炒蒜”的大玩家。这些大玩家通过民间集资，将大量的资金集体进入大蒜主产区，承包土地、种植大蒜。苍山、杞县、邳州、金乡等地，是大蒜的主产区，也是大蒜的全国集散中心，这4个大蒜主产区便成了游资淘金的天堂。

从蒜苔收获的五一前到十一前后，大蒜的价格起伏，会一直牵动不少人的心。赌蒜可以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在一夜之间赔得倾家荡产。遇到像2016年那样的“旺年”，就像撞大运。今年，从蒜苔价格暴跌开始出现的“蒜你完”苗头，让“堵蒜”者已经感到了可怕的寒意。

纾解流通困境

就在蒜农们在田间含着心酸丢弃蒜苔的同时，在城市里的农贸市场里，蒜苔价格依然居高不下。每斤五六元的价格，让不少市民对这种“贵族菜”望而却步。

一边是暴跌滞销，一边是价高难卖，让农产品流通限制之多、成本之高的短板得到充分暴露。

国际大蒜贸易网研究员石正科表示，目前，我国农业主要矛盾已经由总量不足转变为结构性矛盾。农产品作为生活必需品，一直存在着刚性需求，价格暴跌暴涨或将导致不稳定因素。

2017年中央“一号文件”将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农业农村工作的主线。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当前我国农业发展战略转型的重大部署，核心目标是解决优质农产品供给问题、发展农业新业态，主攻方向是提高供给质量。无论是“蒜你狠”还是“蒜你完”，背后是深层次的供给侧失衡。农产品价格“一根扁担挑两头”，避免大涨大跌，推进供给侧的结构性改革，尽量消除周期性波动痼疾，才能兼顾生产者和消费者利益，让农产品市场始终在合理区间有效运行。

2014年和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均提出，鼓励探索农产品目标价格保险，但这方面的实践主要由地方政府自行开展，国家层面未出台任何具体政策。在石正科看来，农产品价格改革受到的重视还不够，应该继续加大改革力度。

李国祥认为，由于获取市场信息的通道闭塞或市场行情预判能力不高，农民容易受当前价格引导进行盲目种植，造成市场供大于求的局面。在信息化发达的今天，农产品与其他商品不同，以农户为代表的种植户多数小、散、弱，生产的组织化、规模化、标准化程度低，产品认证体系、全程溯源体系、检验检测等品质保障体系都需要建立，而且缺乏品牌和竞争力。这就需要政府层面进行引导，依靠市场的力量，建设全国性的农产品种植和销售平台、农产品市场信息发布平台。

此外，还应该加快帮助农民成立农业合作社和行业协会，尤其加快组建国家层面和区域层面的行业协会，通过这些引导种植户有计划种植，避免出现一窝蜂种植某种产品或者都不种植的现象。通过权威信息的发布，增加市场透明度，以减少中间商炒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