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是怎么变得贪婪的

崔鹏

最近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旧帖子，据说是乔布斯的临终遗言。在“遗言”里，乔布斯一边看着那些插在自己身上的医疗设备噼啪闪烁，一边忏悔自己的一生—太贪婪了，而忘了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说实话，我非常怀疑那则遗言不是乔布斯写的，那和他在发布会上讲述苹果产品如何好用的风格差距太大了。不过，分辨遗言的真伪并不是我们的重点。在这里我们来聊一下其中提到的贪婪，人是怎么变得贪婪的。

如果你已经开始关注自己的退休计划，就会注意到一个问题—逆推退休规划时很简单（所谓逆推，就是为退休时点设定一个财富数字，然后按年金公式确定每年大概应该攒多少钱），但当你真这么做的时候会遇到一些更现实的问题。

你会发现干同一件事的费用（大多）是在逐年上涨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通货膨胀。由于通货膨胀存在不确定性，你需要在具备挣钱能力的时候多挣点钱为未来打个余量。不过很多情况下，通货膨胀被人们滥用了。人们消费的增加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通货膨胀，而是由于自身的消费扩张，从而导致自身退休规划设计的膨胀。

举个例子。一个人如果通过自身努力让年收入增长了10%，即使通货膨胀率为0，这个人并不会把增加的收入全都用于储蓄。假设这种对新增加收入的储蓄和消费比例是1：1（而原来的收入都用于消费），那么这个人如果要在未来的退休生活中保持同等的生活水准，他就应该为未来每年的退休生活再多攒5%的钱。如此类推，即使这个人每年多挣了满足上一年生活水平退休规划的钱，但每年的消费水平仍在上涨，那下一年就要挣更多。于是，不断上涨的消费推动人们挣更多才会感到安全。

這样的收入增长推导对于一个生活水平远低于这样规划的人来说就是“贪婪”。

贪婪对贪婪者的剥夺当然令他们困扰。很多贪婪者深受其累，他们的财富增长率如果低于预期就会很痛苦。这让他们中很多人的健康状况糟透了。

贪婪如此之坏，但当人们想消除它时又发现这根本不可能。贪婪和预期是伴生的，如果消除了贪婪，对未来的预期也就消失了。

据说很久以前，现代人类有个亲缘品种—尼安德特人，他们比现代人类强壮且耐寒，捕猎时更有组织性。但在和现代人类的竞争中，尼安德特人灭绝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头脑里缺乏起到预期功能的部分。人脑中这部分叫做额叶，它就长在咱们的前额。

对不确定性的预期产生了贪婪，而人类的贪婪也会让财富出现大量聚集。你可能会问这种聚集有什么意义。米尔顿·弗里德曼在1970年代和左倾大学生的一次座谈中这样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财富聚集）工厂从哪来？机器从哪来？科技进步又从哪来？

关于促使人类生产科技进步的一些基础情绪，用现代教育的框架来看，也许并不都是那么美好，其中很可能包含着贪婪的因素。

也正是因此，劝诫人们戒除贪婪的文章中总会劝说人们满足现状，那份乔布斯的遗嘱也是如此。“人的一生只要有够用的财富，就该去追求其他与财富无关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艺术，也许只是一个儿时的梦想。”—但是，就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乔布斯临死前说过的一样，我不知道人们是不是真的应该这么做。关键问题是，人们不知道多少财富才是“够用”的。

5月6日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生日，他可能是20世纪最大的学术骗子，但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由于欲望总是不能完全满足，人类是一种痛苦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