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与“战争机器”
2017-05-15⊙文/王族
⊙ 文 / 王 族
花朵与“战争机器”
⊙ 文 / 王 族
王 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第一页》《上帝之鞭》《逆美人》,长篇散文《图瓦之书》《藏北的事情》,“非虚构”三部曲《狼》《鹰》《骆驼》等。
在“二战”中命殁的少女卓娅,是苏联的“战争机器”造就的英雄。从形式上而言,“宣传机器”以开发人的意志和思想为主,并让被开发者为国家出力,即使在战争年代,“宣传机器”起到的也是怀柔作用。而“战争机器”却更加犀利,它直接锻造一个人的意志和体质,使其对即将踏上的征途热血澎湃,并在体质和作战技能方面达到杀戮的要求。所以说,“宣传机器”是用心杀人,而“战争机器”是手杀人。相对于战争而言,二者殊途同归。
少女卓娅是经过“战争机器”训练,直接走上战场的女游击队队员。她的故事不仅在俄罗斯家喻户晓,而且因为那篇脍炙人口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曾被收入中国的中学课本,也被中国人所悉知。如果说新圣女公墓是一部苏联浓缩史的话,那么其三分之一与“二战”有关。卓娅的墓也在新圣女公墓中,站在卓娅的青铜雕像前,内心不由得一阵悸痛。按说,卓娅的青铜雕像是一幅极佳的美术作品,不但勾勒出了少女优美的曲线,而且她高仰的头,飞扬的头发,都极具艺术冲击力,但这却是一幅苦难雕像,隐隐透着悲怆与伤痛。新圣女公墓中多有惨死者,但唯独卓娅的死亡被血淋淋地撕开,让人不忍接受一个花季少女曾遭受的非人折磨。
当时,苏联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德国纳粹接连攻陷,辽阔的苏联大地战火纷飞,一片狼藉。为了保家卫国,许多青年都拿着枪上了战场。卓娅在当时是九年级的女中学生,她毅然告别母亲和弟弟,参军成为卫国战士。不难看出,此时的卓娅和很多青年还没有走到“战争机器”跟前,他们首先接受了“宣传机器”的影响,无论是个人意志还是民族情怀,都在宣传口号的巨浪中变成了战斗向往。他们中间不乏如花似玉的苏联少女,她们进入军营经过短期培训后,只有一小部分成为不用打仗的卫生兵,而大部分掌握了军事专业技术,包括那些“绝对男人”的岗位。这时候,她们才接近了国家的“战争机器”,分别成为坦克手、步兵、高射炮手、机枪手、狙击手等。在整个“二战”中,苏联有一百万女兵参战,是拥有女兵最多的国家,在一些著名战役中都出现了女兵,她们已与男人别无二致。事实上,当时的女兵都尚处花季,她们一边打仗,一边做梦,一边长大。
苏联是以“熊”为图腾的民族,他们一定会因为家园被他人侵犯而愤怒,而当他们知道侵略者要将他们驯服,然后关进可怕的“动物园”后,就会怒不可遏。少女卓娅迈出门的那一刻,多么像醒过来的一只熊。命运把她与青春、家庭、亲人和故乡隔开,让她把熊的意志和力量用到国家需要的地方去。她一人的力量是微弱的,但她与无数像她一样的战士会集在一起,就能够扼制住“战争机器”的车轮,让它驶向光明。训练结束后,卓娅被分到游击队,她聪明机智,在军事方面反应快,很快就掌握了战斗要领,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 曲光辉· 奥威尔
在“二战”中,苏联甚至出现过不少比卓娅还小的姑娘,她们虽然幼小,却顺着“战争机器”的运转,走到了战争前沿,亦在战争史上留下最为独特的一页。有一位母亲叫西玛柯娃,是苏联游击队的联络员,她有两个六七岁的女儿,德军占领城市后,她让两个女儿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当时,游击队需要敌人在城市中的军事设施位置,她便让两个女儿进城,在街上装出无家可归的样子观察德军。德军没有注意到她们,她们一边走,一边记下德军军事设施所处的位置,然后返回告诉西玛柯娃。这样的情报很快就会传到游击队,成为他们打击德军的有力依据。有时候,西玛柯娃为了变换侦察方式,会亲自带着两个女儿进城,装出流浪和乞讨的样子,把沿途看到的“情报”牢牢记在心里。有时候,德军岗哨会拦住西玛柯娃,质问她进城干什么,她就呜呜呀呀装出不会说话的样子,两个女儿在一旁配合她,总是能够骗过德军岗哨。她们就那样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侦察了好几年,作为母亲的西玛柯娃有怎样的担忧,外人无从悉知。
还有一个叫瓦列丽亚的小姑娘,也做出了像卓娅一样的壮举。瓦列丽亚七岁那一年,苏联红军计划炸掉德军的一个饭堂,需要提前把炸药包放到那个饭堂的烤炉里去。没有一个苏联人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因为他们一旦接近饭堂,就会被德军认出是苏联人,一定会向他们开枪射击。这时候,瓦列丽亚的母亲扎查尔斯卡雅站了出来,她愿意让七岁的女儿瓦列丽亚去完成任务。于是,瓦列丽亚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两件儿童裙、一个毛绒玩具、二十个鸡蛋,还有一些黄油。在篮子的最底层,藏着一个炸药包。德军忽略了七岁的瓦列丽亚,她提着篮子顺利进入饭堂,把炸药包放进了饭堂的烤炉里。苏联红军成功炸掉了德军的饭堂,让德军因为吃不上饭丧失了战斗力。
“战争机器”同样需要人的推动才能运行,所以,当这个坚硬的机器开始向前移动时,其实是人的肉体力量在起作用。卓娅和战友们一起,将“战争机器”推上了战场。因为当时纳粹进攻猛烈,苏联的很多城市已经沦陷,所以苏联人展开了以灵活为特点的游击战,经常偷袭和突袭对地理环境不熟悉的纳粹,企图瓦解他们。卓娅和她的战友一次次接到特殊任务,深入敌占区去开展游击战,破坏敌人军事设施,给敌人造成运输和生活上的麻烦。
卓娅就那样步入了战场。
无论是多么美丽的女孩,一旦踏上战场都会被迅速改变。“战争机器”虽然以打击对方为目的,但很多时候却仅仅只是一个概念,一种命令,一种精神,当汹涌的战火把每一个人死死围住,他们便只能在飘忽的死亡火焰中挣扎,如果幸运便可存活,如果不幸便会变成传给家乡和亲人的阵亡消息。卓娅在战场上表现得很优秀,深受长官器重,当部队每次接到执行特殊任务的命令时,长官首先想到的是卓娅,她非常适合去做一些不直接与子弹和刺刀有关,却同样具有杀伤力的事情。
当时的苏联军队中有一位营长叫列维茨基,他写下的战争笔记中多有对女兵的记录:“我经常到各个炮兵连走走看看。见到姑娘挎着步枪站岗,见到姑娘拿着望远镜守在瞭望哨上,说实话,我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也许因为我是从前线、从前沿阵地上回来的。姑娘们的性格个个不同,有腼腆的,有胆小的,有娇气的,也有果断的,但每颗心都燃着一团火。军事纪律,不是人人都能服从的,更何况女人的天性本来就与军事秩序格格不入。她们不是忘记了命令的内容,就是在收到家信后哭上整整半天。要是惩罚她们吧,第二天准得取消——心肠硬不起来,我老是忍不住想,唉,我可是被这帮姑娘坑了!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情不自禁地消除了全部疑虑。姑娘们都变成了出色的军人。她们在工作中甚至比男人更加仔细,更加认真。炮兵做事,精确性是首要的。我带着我的娘子军从高尔基城(我们营在那儿组建)一直打到波兹南。坦克手有铁甲,步兵有战壕,高射炮兵呢,无遮无拦。交起火来,炮兵能使所有的人都免遭伤害,唯独自己除外。高射炮兵不能挖避弹壕,不能造掩蔽部。就是敌机向炮位俯冲时,炮兵也不能离开炮位。这真是一个残酷的行当。我一直想对别人好好讲讲高射炮兵,或者写出来……”
当家园意识转变为民族意识,对外族入侵的反击意识就会更加强烈,推动“战争机器”的力量就会骤然增大。卓娅在当时的情景与上面的女兵有所不同,虽然民族和国家灾难让她摩拳擦掌,但她却踏上了一个人的游击战征途。她脱下军装,把自己化装成乡村少女,前往德国人驻守的地方。很快,她便发现了德国人的行踪,她潜伏在草丛中观察他们的作息时间,爬上树眺望他们的军营和武器装备情况。最后,她把那支纳粹军队了解得一清二楚,返回部队向长官报告了情况。长官为她配好地雷,再次派她去实施爆炸。她悄悄在纳粹行进的路上埋好地雷,他们一经踩入便被炸得人仰马翻。
当然,在战争阴森森的、足以吞噬一切生命的大嘴面前,卓娅也一定恐惧过,毕竟死亡经常在身边发生,任何一个生命都无法抵制它对人的生命的掠夺。一位叫格罗莫娃的战地护士,记录了辽阔的苏联大地上发生的流血和死亡:“我们抢救人的生命。可是很多医生都非常后悔干了医生这行当,因为她们能干的只是包包扎扎,而不能拿武器。如果说,战争初期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家庭,是父母亲,那么战争的最后几个月里,他们出于迷信反而避开了这些话题。多么愿意相信,战争中唯独你的家庭、你的母亲、你的小妹妹幸免于难,多么愿意是这样啊!可是你偏偏失去了她们。我在战场上,什么都不在乎。我以为遇上轰炸时,炸弹只能破坏建筑物,我不相信自己会被炮弹或炸弹炸死。也许子弹可能打中我,对这一点我还是相信的,至于什么炮弹啦、炸弹啦,在我心里根本不当一回事:这怎么会呢?谁知后来,我遇到了真正可怕的事……我们的一个护士被俘了,过了一天,我们夺回了被敌人占领的村子,找到了她:敌人剜掉了她的眼睛,割去了她的乳房……寒冬腊月的天气,她身子雪白雪白的,头发也是灰白的。这姑娘才十九岁……从那以后,我们总是留一发子弹给自己——宁可死,也不当俘虏。最可怕的是被敌人抓去,其余的一切都不可怕。”
而“战争机器”一旦启动马达,就必须让它一往无前地开进,如果停止或判断不出正确的方向,就会影响到国家或民族的命运。有很多人命殁于战场,就是用死亡的代价在推动“战争机器”永远向前。游击战或游击队员,素来都犹如来无踪去无影的风,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对其实施致命打击。卓娅无疑最为轻快灵活,不停给纳粹制造死亡的风。她完成第一次任务后,不再恐惧战争,有的只是对纳粹的仇恨。接着,她大胆潜入纳粹营地,放火烧了他们的帐篷。她把握的时机非常好,等纳粹发现帐篷起火时,实际上已无法抢救,他们的军营转眼间便变成一片火海。她趁着他们一片混乱,顺利逃了出去。当时寒风凛冽,纳粹没有居住的地方,在黑夜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因为采取了灵活的形式,“战争机器”发挥出了更大的威力。有不少苏联歌曲都曾歌唱战士取得胜利的情景,卓娅完成任务返回时,无疑也是被歌唱的英雄。但是因为她是游击队队员,一直都化装成了乡村少女,所以谁也看不出她是一名战士,那时的她已是一名不动声色的女游击队队员。
凡是大国,其“战争机器”一定非同一般。希特勒关于“动物园”的设计图纸非常完美,但当他在苏联把那张图纸展开后,却从苏联辽阔土地的角角落落涌出了那么多像幽灵一样的人,每人将那张图纸撕去一角,很快就使其变得不像样子。卓娅也是撕图纸大军中的一员。在“二战”中,有很多像卓娅这样的女战士,中国人熟悉的小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讲述的就是一群苏联女兵与纳粹战斗的故事。她们个性不一,出身有异,就连容貌和身材,以及爱情,各自都是独特的女儿经,让人在阅读这部小说时为她们身上的美感动,不忍心让她们娇美的身躯步入纷飞的战火。但是战争突然发生了,她们迅速换下漂亮衣服,束起长发,从里到外迅速被统一成战士。背上枪出发的那一刻,她们身上的故事犹如被藏了起来,等待她们的是在战场上发生的新的故事。后来,她们都牺牲了,娇美的身躯在战场上绽开成骇人的血色花朵。她们的队长,那支队伍里唯一的一位男人,愤怒地举着最后一颗手榴弹冲入纳粹中,他的样子吓得纳粹丧失了斗志,纷纷扔下枪举手投降。
推动“战争机器”的目的,是让它运行到一定的位置,然后让它发挥威力。当时的卓娅,正是喜欢做梦的年龄,有关她的种种记录把她统一成了高大形象,所以我们不知道她在战斗间隙,会想些什么,或者渴望得到什么。后来的一天,卓娅潜入纳粹的马厩准备放火。当时她接到的命令是,如果把那个步兵团的马厩烧掉,可削弱纳粹的战斗力。但是她潜入马厩点起火后,不幸被纳粹围住了。“战争机器”带来的危险,正如它刚烈的自身构成一样,是人的肉体无法承受的。卓娅的命运至此,死亡被拉近到了眼前。之前,卓娅像来无踪去无影的风,到了此时她仍可以轻松离开,但她没有逃跑,而是向一堆草料又扔出火把。纳粹十分吃惊,一个女孩居然胆敢只身一人来放火。他们抓住卓娅,想从她嘴里得到有用的情报,但她什么也不说。他们便把她吊起来严刑拷打,逼迫她说出苏联红军的驻地,但卓娅始终不说一个字。
没有完成任务,卓娅只能盼望游击队的战友们,继续从“战争机器”中抽出隐秘的刀子,削掉纳粹的一条腿,让他们在战场上跑不起来。被束缚的熊不一定能够被驯服,卓姬就是典型的例子。纳粹无奈,便把卓娅押往步兵团的军营看管。当时正值寒冬,经受了严刑拷打的卓娅穿着单衣,鞋子也不知去向,只能赤脚在雪地上行走。当时在战争中被俘的俘虏,都不会受到优待,年轻的卓娅也是如此,她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但纳粹却视而不见。迎面刮来的寒风让纳粹拉紧了衣领,也让卓娅不停地发抖。之后,卓娅又经受了非人的折磨,但她仍不肯向纳粹泄露半句机密。纳粹很吃惊,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个苏联女孩,让她变得如此坚强?他们永远都不能理解卓娅的内心,当她的家乡受到战争摧毁,她奋起反抗的心经过战火锤炼,她便没有什么恐惧,有如此意志支撑,纳粹怎能从她嘴里知道半句机密。
人的肉体是脆弱的,如果他的意志经过了“战争机器”的冶炼,他就会变得坚不可摧。纳粹忙了半天,卓娅没有告诉他们半句机密。恼怒之下,他们轮奸了卓娅。一个如同鲜花一般的女孩,就那样遭受了摧残。然后,纳粹以“纵火罪”将她送上了绞刑架。她被绞死后,疯狂的纳粹仍觉得不解恨,又惨绝人寰地割掉她的一只乳房,然后把她的尸体挂在绞刑架上,长达一月之久。
一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其目的是为了摧毁对方,给对方制造死亡或威慑。但它在推进的过程中,总会让推动它的人牺牲,在它四周留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卓娅因为死得悲壮,亦死得惨烈,很快传到了斯大林的耳朵里。斯大林气得用拳头砸桌子,当他得知是德军的一个步兵团的纳粹凌辱并杀害了卓娅后,便给朱可夫元帅下了一道命令:“立即通报所有红军部队,在未来的作战中,只要俘虏了这个团的官兵,一律格杀勿论,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战争中的死亡会给亲人带去痛苦,也会激发他们去复仇。卓娅被杀害后,她哥哥舒拉发誓要为她报仇,便写信给斯大林要求参军打仗,斯大林批准他成为一名炮兵,他其后辗转“二战”多次战役,可惜在胜利前夕被炮弹击中身亡。
谁也无法扭转战争,它张开的大嘴可以吞噬任何生命,然后把悲怆留给活着的人。女儿卓娅和儿子舒拉都死了,家里只剩下母亲。他们的母亲去哪里寻找他们的影子?她想到了国家,一个家庭丧失两子,作为国家也应该铭记,借此才能让儿女在地下安息。于是她决定把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写成书,这是她在悲痛欲绝之际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她不再悲伤哀痛,坐下来创作出了纪传体小说《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她在小说结尾写道:“……五月五日在诺伏捷维奇公墓安葬了舒拉。卓娅的坟的对面又添了一座新坟。他们死后和生前一样,仍在一起。这是胜利之前四天。五月九日我曾站在自己的窗前看着人像长河一样流过去:走过的有儿童也有成年人,大家像一个整个家庭,全是狂欢的,幸福的。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我的孩子们永远不能再看见蓝天了,不能再看见鲜花了,他们永远不能再迎接春天了。他们为了别的孩子,为了在渴望已久的这一点钟在我眼前过着的孩子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母亲是最熟悉儿女的人,她写出的文字真实生动,加之卓娅的名字在当时已人所共知,所以那部书很快就成为畅销书。但是她在写作过程中承受的痛苦折磨,却随着这本书的热销而被遮蔽。女儿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摧残,她每每写到其具体细节,忍不住停笔垂泪。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一事实,因为只有接受了女儿和儿子的死,她才能如实把他们推到与“战争机器”一致的高度。事实上,当她坐下来写作时,“战争机器”已变成沉重的记忆和染血的影子,但她必须把女儿和儿子的死血淋淋地撕开,才能达到她的目的——让国家记住为推动“战争机器”牺牲的人。
卓娅的墓在后来被移入新圣女公墓,雕塑家找到村民询问卓娅牺牲时的样子,村民们告诉雕塑家,卓娅被纳粹绞死前抬着脸庞微微在笑,一点也不害怕敌人的迫害。雕塑家于是选用一块深灰色大理石,将卓娅雕成短发飘扬,双手向后伸,双脚向前屈,并让衣襟在风中飘扬,一幅即将腾空飞起的样子。
在卓娅墓的对面,是舒拉和母亲的墓。因为战争牺牲,卓娅和舒拉留名于史,而留在母亲内心的悲痛,却一直折磨她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