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的寻“我”记
2017-05-12朱朝敏
朱朝敏
塞巴斯蒂安·奈特是纳博科夫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一个出生在1899年、1919年革命期间被迫流亡德国、用英语写作的作家。他还是个性独特、才华绝代、在文学创作方面有独特思考与创见的作家。1936年,塞巴斯蒂安·奈特因为心脏病英年早逝。
纳博科夫作为俄裔美籍作家,他用英语写作的首篇英语小说正是《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时间是1938年至1939年。
以上似乎在证明,塞巴斯蒂安·奈特就是纳博科夫,《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就是纳博科夫前半生的心灵自传。
快感十足地阅读完小说《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后,我十分肯定,不是似乎,而是实打实地认为《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就是纳博科夫的自传,是他对自我的辨认,是精神层面的自我寻找,一句话概括,《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是纳博科夫的寻我记。
那么,《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讲了什么呢?塞巴斯蒂安·奈特这个人物的生平当然有,却并非重点。书中以第一人称“我”叙述,身份是塞巴斯蒂安·奈特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字叫作“V”,自然不陌生他的生平。可是,生活阻隔了他们,经历错开。塞巴斯蒂安·奈特成为有名气的作家后不久,V时不时从报纸杂志上看见有关塞巴斯蒂安·奈特的著作的评论,作者是一个古德曼的传记作者,古德曼的评论不仅没有好词,而且大肆歪曲塞巴斯蒂安·奈特及其作品。V看后反感万分,决定澄清诽谤,他准备亲自写一部哥哥的传记进行反驳。但这只是V的雄心而已,雄心能否實现,还是问号。问题在于,V缺乏文学创作经验。为了更真实地写出哥哥塞巴斯蒂安·奈特,真实地再现塞巴斯蒂安·奈特的文学作品的价值,V仔细研究了哥哥的作品和少量遗留文件,并寻访了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力图追溯哥哥生前踪迹,特别是要解开哥哥塞巴斯蒂安·奈特的两次恋情之谜。随着故事情节展开,一个才华绝伦、个性独特的小说家形象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而叙述者V在调查和写作中思考命运人生和文学创作,又成为书中另一个主人公和作家。
不难看出,《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的关键词就是“寻找、解读”,这两个词就是行文的结构,或者说行文逻辑,将支离破碎的故事情节焊接成一团,虚虚实实,现实与虚构彼此渗透,悬念和推理相互交错。这样,整个小说内容看上去清晰实则朦胧隐约。因此,欧美一些评论家认为,《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是“带有不合理的魔幻色彩的侦探小说”。但是,《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作为长篇小说,依靠“寻找、解读”两根骨架支撑的丰沛内容,不能简单地概括为故事情节,也不能定义为侦探小说的悬疑(当然它不乏扑朔迷离悬念迭起,否则也不会有侦探小说之称),还不能归结为人物命运的曲折——都不是,那么,是什么?这有些难以概括。我想了想,“皆非”其实是言外之意,它并不是单一的否定,而是摆出“单一”后的整体肯定,却又不够。怎么说?“不是”都是,又不够,是在这些基本东西上的超越,是小说创作的基本手法上的延伸——诸上的心灵独白、戏谑性模仿、打乱时空的叙述和关于人性与社会的思考。
这么说来,这个小说的出类拔萃就是叙述的胜利,更进一步说,就是语言的胜利。
然而,这一番推论来的概括还不完整,还有漏缺,既有遗憾,也就失去了准确。无疑,《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的语言和叙述都毫无挑剔,但于一流小说而言,这仅仅算作天才文学的基础。如此的基础上,应该大有一番作为的。纳博科夫怎么会满足于此?他是纳博科夫啊,不会给读者带来失望。的确,很快,我们就看见并领略到,如此地基上蔓延出来的山坡和高原。关于一个人的命运,一代人的人性,关于文学的旧与新的思索,个性文学的创见,关于社会与文学交融后的命运与现实、人格与文学的错裂及其协奏……还不够,脑海里那袅袅烟雾,在合上书本的刹那升腾弥漫,最终朦胧了意识。
意犹未尽留下的回味空间,不可说。也说不好。这是经典作品的标准,真理似的标准。能够说出来的,反而显其小。两三朵白花就只是花而已,而一树白花朦胧了那棵树,就是整个春天。气象就来了,时光里面的东西再也无法用语言穷尽。
我花费笔墨扯到这里,无非是以此为证——《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是我读到的纳博科夫的最合我胃口的经典作品。虽然他以《洛丽塔》扬名并以《洛丽塔》奠定大师地位,可在我看来,《洛丽塔》怎么能与《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相比呢?不能。然而事实……真是可惜。世人肯定《洛丽塔》却淡漠《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这是世人给予他的奖赏,却也是他的恼怒。据说,纳博科夫本人很看好《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这个长篇,但其书的命运是,长时间没有得到评论界的重视,还是在《洛丽塔》获得国际声誉后得到重新评价和认可。
这是否在反证《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的价值?
塞巴斯蒂安·奈特的作品在传统上创新,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颇有先锋色彩,是一部迥异传统小说的现代主义小说。正如塞巴斯蒂安·奈特这个人,在当时社会,那么怪癖不合群,可谓行踪隐秘特立独行,一个标准的文学愤青。他曾经的秘书及其文学代理人古德曼在他死后写出传记《塞巴斯蒂安·奈特的悲剧》,称塞巴斯蒂安·奈特是个“心理阴暗的人故弄玄虚的人”,说“塞巴斯蒂安·奈特热衷于事物滑稽的一面,不关心事物的严肃核心,因此他想方设法取笑那些被人类其他成员理所当然地视为神圣的亲情……”关于塞巴斯蒂安·奈特的文学成绩,古德曼如此不堪地结论“可怜的奈特,他实际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用蹩脚英语写作的乏味的人,第二阶段——用乏味英语写作的心灰意冷的人。古德曼的传记中阐述的主要点就是:塞巴斯蒂安是“我们时代的产物和受害者”,古德曼甚至美化“一战”,认为那场战争改变了世界,而奈特他们一帮年轻人获得过多的自由……
V反感,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古德曼与塞巴斯蒂安是两种人,他们的区别在此:古德曼度过了可怕的岁月并幸存,他能忍受的事情,塞巴斯蒂安却不能够忍受。有例为证:塞巴斯蒂安·奈特创作的《可疑的常春花》中,塞巴斯蒂安写到一个流亡的人,此人说(当然是借此人的嘴巴),先生们,关于我的过去,我能告诉你们什么呢?我生在一个冷漠地鄙视自由理念、权利观念、人类慈善习惯并野蛮地将它们定义为非法的国家……由于那个国家否认人的灵魂及相关的一切,它就对人的肉体施加痛苦足以控制人性和引导人性……一种叫革命的事物不时发生,把奴隶变成仗势欺人者,又把仗势欺人者变成奴隶……先生们,那是一个黑暗的国家,一个地狱般的地方,如果说我有什么信念的话,那就是:我永远不会放弃流亡的自由去换取那个邪恶的仿冒的家园。
作为弟弟的V仔细研究哥哥作品后,如《丢失的财物》《有趣的山》《穿黑衣的白化病患者》《可疑的长春花》等,态度鲜明又悲愤交加地否定古德曼的评价。V写道:“塞巴斯蒂安·奈特在实际事务方面的真诚态度被他人以最粗暴的方式利用了,古德曼先生从来就不是正规的文学代理人,他只是在书籍上下赌注,他不属于那种智慧、诚实、努力工作的职业人士。”
塞巴斯蒂安·奈特反了常态,以个人姿态和文学声音。他的异类,僭越个体的标注群体甚至人类的声音注定需要被正名,被解读。这是V的痛彻心扉的认识,也是作品《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注定要走的历程。《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的价值正在于此。
作为小说,《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的魅力还在于主人公的作品。
怎么说呢?我应该称呼为小说的。可是塞巴斯蒂安·奈特却屡次在他的小说中谈论他自己的写作。还是以作品为例,他在《丢失的财物》中写道:“我一向认为,世上最纯洁的感情之一就是,被放逐的人对生养他的故土的思念之情,我本想展现他不断竭力搜索自己的记忆以激活和突显有关他的往事的幻象——那记忆中的蓝色群山和令人愉快的公路,那玫瑰随意生长的树篱和野兔奔跑的田野,那远处教堂尖顶和近处的蓝铃花……可是因为这个主题已经被许多更有才智的作家表现过了,还因为我从心里不相信我感觉容易表达的东西,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感伤的流浪者登上我的巖石——我的冷漠的散文体作品。”
在此,V回忆了那次逃亡情景。1919年的革命后,他们一家人开始流亡,艰难而秘密地逃离,到达火车站时,大雪纷飞,哥哥塞巴斯蒂安·奈特因为带路人半路被逮捕并枪毙而延迟了时间,感谢那漫天雪花,火车也刚好延迟,在火车启动刹那,塞巴斯蒂安·奈特跑来了。赶上火车的塞巴斯蒂安·奈特瞬间成熟。此际,他第三次目睹了死别和生离。第一次是他母亲抛夫弃子而后病亡,第二次是父亲为维护前妻及他母亲的名声与人决斗受伤,后感染伤寒猝然离世。经历三次生死离别的塞巴斯蒂安·奈特踏上了异国他乡,混进芬兰,塞巴斯蒂安·奈特开始了流亡生涯,这些经历注定会烙进他的情绪,而他的情绪就是他的作品,为以后的叙述埋下伏笔。
冷漠的真实的拒绝虚假的……作品,是不是散文体更接近一些?为此,他才认为他的作品是散文体?而这又恰恰是现在的写作者也需要讨论的问题。为更大程度地反映现实,我们强化创作上的手段,甚至给这种问题命名为非虚构。作为创作手段,“虚构”与“非虚构”也只是相对的。虚构的不见得就是伪品,非虚构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相。从来就是,真正的真相不在于真相本身,而是在对真相的解读之中。换句话说,情感的真实,相对于事物事件,更接近真。那么寻找塞巴斯蒂安·奈特中,那些曾经亲眼所见的讲述人,构成了“过去”与“现在”,真的可靠吗?于此,纳博科夫又有高见。他说(借助V的嘴巴),不要过于相信你可以从“现在”口中了解“过去”,要小心那最诚实的中介人。要记住,别人给你讲的故事实际上由三部分组成:讲故事的人整理成型的部分、听故事的人再整理成型的部分,故事中已死去的人对前两种人所隐瞒的部分。纪实与虚构从来就不是独立的,而是彼此交融,只不过手法而已。
那么,塞巴斯蒂安·奈特强调的作品文体,以散文还是小说来称呼就不是问题了,散文和小说,真的就是一个称呼罢了。
而以上的记述,于读者看来,多么单调乏味——啊,不,我必须纠正,一点也不单调更不乏味。相反,非常有趣。
看看塞巴斯蒂安·奈特写的一个小说《棱镜的斜面》,对一个看似侦探的文本进行戏谑性的模仿。小说讲述这样一个故事,十二人住在一个类似孤岛的小旅馆里,起先是一个叫埃比森的人被发现死在旅馆,旅馆报警。警察交派一个侦探过去,侦探因为事务迟迟没抵达旅馆。警察来到旅馆调查,发现这十二个人看似陌生毫无联系,却构成一个环环相扣的关系网。到人物关系几乎清楚时,旅馆所有房间的房号却被偷偷抹掉,情节到这里,呈现一种奇异,房间回到房间本身时,警官才发现,埃比森被封住的房门不过是被遗忘的杂物间。此时侦探出场了,重新调查房客。看似温和的一个房客似是凶手,案情快要浮现水面,侦探却对鼻烟壶发生兴趣,此时,有人向警察报告尸首在房间消失。消失是什么?就是不见不在了,房屋空了。顿时,证据全无,悬念再生。但是温和房客摘掉他的胡子假发墨镜,露出埃比森的面孔。埃比森死而复活。这个小说起初可以理解为,温和房客出于逗弄恶作剧罢了,但到最后,温和房客为什么又要自己解密?温和房客这样说,你们要明白,谁都不喜欢被谋杀。
V的解读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作为读者读到了作家及其书中作家的天才表达和幽默,对于传统陋习的戏谑反叛。
再看看塞巴斯蒂安·奈特另一个小说《可疑的长春花》(这是塞巴斯蒂安在生命中最后的最伤心的日子写下的杰作,也是遗作)。V这样表达小说的主题:一个男人即将死去,他死亡的气息弥漫全书,而这个男人是谁?他面孔清晰,身份却模糊无比。而他身边的人物那么具相,象棋手在教授一个男孩下棋,肥胖的波西米亚老妇有些悲伤,不幸的人在酒馆里对一个便衣谴责压迫政策,歌剧女主演一脚踩进水洼地,穿丧服的姑娘正在劝慰哭泣的老人,科学家枪杀情妇后自杀……他们来来去去,他们活着,热气腾腾地活着,但又在慢慢消失,最后被男人死亡的气息淹没。男人濒死的时刻,传达死亡前夕的浓厚声息。那一刻,男人将死不死,男人左右脚分别踏在阴阳两路。就在这样的时刻,男人的人性恢复,想到他的错过与遗憾。
我们不难理解,V顺着书中生死气息在解读,解读人类一个终极话题“死亡”。
关于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结局,亦塞巴斯蒂安·奈特的死亡真相,V解读的答案是什么?
好,那个完美的词语已经形成,就要出来了。可是,呈现的时间那么慢。等待中,我们转过身,朝那张模糊的床,朝那个灰色身形弯下腰,低一点,再低一点,那个谜底就要显形,可纳博科夫笔头一转,借V的嘴巴不无遗憾地写道:“致命的词语出现,那个男人死了。更致命的是,男人死了,我们不知道,河对岸的长春花仍像以往那么可疑。”
于是,寻找继续。于是,爱情出现。
两次情感经历的追寻,都是不可忽略的重要部分。克莱尔是个漂亮的姑娘,关键还能理解塞巴斯蒂安·奈特,还能心甘情愿地支持塞巴斯蒂安·奈特的创作,可以说,克莱尔为爱情付出了她的青春,但她的付出是值得的,塞巴斯蒂安·奈特的创作出名了,克莱尔也开始享受她的付出,但时运不济啊,克莱尔的爱情之花走向凋谢。塞巴斯蒂安·奈特出走了,克莱尔被遗弃。一切改变。她的心慢慢枯萎。这是残忍的。出走的塞巴斯蒂安·奈特领略了克莱尔娇艳的青春,享受了她的付出,却并没看见她的枯萎,而一路寻来的V却目睹克莱尔,挺着大肚子的克莱尔的人生谢幕。
塞巴斯蒂安·奈特遗弃了克莱尔,守来另一段恋情,但她是谁?这个隐形的情人,陪伴了塞巴斯蒂安生命的后段时光,又遗弃他,让塞巴斯蒂安·奈特重温了克莱尔的悲剧,“遗弃”这把利剑真不好受啊,终于加速患有心绞痛的塞巴斯蒂安的病情,还间接杀死克莱尔。
她是谁?悬念迭起。追寻一再曲折。
戏剧性的名单确定,然后排除,最后锁定两个人。那个讲述者确定是她的闺密,迷人的高贵的又妖娆的闺密,讲述者以推崇备至的口吻知会,甚至热心地跟V约好闺密相见。
但结局呢?
讲述者勒塞尔夫太太妮娜,具有天鹅绒般的奇特眼睛。关键是,美丽的她如此会安排一个故事,要人陷进去,这是匹配天才塞巴斯蒂安·奈特的才华。然而,她的自语“我吻了一个男人,因为他会倒着写自己的名字”暴露了她的秘密。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确擅长倒写他自己的名字,那么,讲述者勒塞尔夫太太妮娜就是塞巴斯蒂安·奈特最后的情人。1935年春天(刚好是《可疑的长春花》问世时间),也刚好是塞巴斯蒂安·奈特最后一次要见妮娜的时间,可恶的妮娜派来一个油头粉面的恶棍报告,妮娜要彻底甩掉塞巴斯蒂安·奈特。多么可恶的讽刺,这把轻薄市侩的利剑猛然扎进塞巴斯蒂安·奈特的胸口,塞巴斯蒂安·奈特痛苦地回到伦敦,心绞痛加重,然后去了国外。1936年1月,塞巴斯蒂安·奈特给弟弟V写了一封信。V收到信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哥哥塞巴斯蒂安·奈特最后的遗书。但他晚上做了一个梦,正是梦传递来塞巴斯蒂安·奈特的死亡气息,一个男人即将死去……
V历经千辛万苦赶到哥哥身边,V记述了他的奔波,他的错过与遗憾。然而,男人已经死去。
死亡从塞巴斯蒂安·奈特的小说中蹦将到他的身体,V最终没能见到塞巴斯蒂安·奈特。这是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结局吗?这就是V寻找的结果?都是,这次,真相露出了面目。
完美的词语终于出现。那就是谜底。命运的谜底,文学的谜底。那么相同的词语——灵魂。
纳博科夫这样说:“我还是没见到塞巴斯蒂安,或者至少没在他活着的时候见到他。可是我倾听了我以为是他的呼吸的声音,那几分钟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若是塞巴斯蒂安在临终前跟我说了什么,同样会完全改变我的生活。不管他的秘密是什么,我也了解到一个秘密,那就是:灵魂不过是存在的一种方式——不是恒久的状态,因此任何灵魂都可能是你的灵魂,如果你发现了它的波动并进行仿效的话。“来世”可能是一種有意识地生活在任何选中的灵魂,或者任何数量的灵魂里的完全的能力,所有这些灵魂都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可互换的负担,因此——我就是塞巴斯蒂安。
这样的小说,可以说是侦探小说,可以说是意识流小说,可以说是先锋小说,还可以说是非虚构作品。但它有个前提,它肯定是现实主义作品。它奉献给异域读者的一切,如此熨帖,应该感谢谷启楠老师的翻译。她是纳博科夫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