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瓦卡和他的中国爸爸
2017-05-12李公胜
李公胜,1960年出生于湖北天门,现居武汉,银行高管。在海外工作多年。有散文、小说发表于多种文学期刊。
齐瓦卡住在安哥拉首都罗安达紧邻海边Cazenga区的一大片棚户区里,这里没有马路,没有街道,更没有门牌号码,甚至连树木都很少看到,成百上千各式各样的简易房屋歪歪扭扭挤在一起,到处丢弃着垃圾,更有污水横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齐瓦卡都觉得自己是幸福快乐的!因为齐瓦卡的爸爸高斯塔是一名警察,而且是一名开警车的警察。穿着警服,佩戴肩章帽徽的高斯塔显得格外威武精神,齐瓦卡和弟弟总爱跟在爸爸身后,感受周围羡慕的目光。有时候高斯塔把警车开回家,齐瓦卡和弟弟坐着爸爸开的警车兜风,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人热血沸腾!
但这样惬意的生活在齐瓦卡十二岁的时候戛然而止。那天,齐瓦卡和弟弟放学回家,看到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垂头丧气地坐在屋子里,气氛十分凝重。一向腰杆笔直、威武干练的爸爸耷拉着脑袋瘫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仿佛衰老了许多。
妈妈把弟弟拉到怀里说:“你爸爸开车撞死了两个人,被警察局开除了。”
这件事发生后,齐瓦卡的家发生了一系列的改变。
第一个改变是爸爸不用每天去上班了,睡觉成了高斯塔生活的全部。
齐瓦卡感受到的第二个改变是食物明显变差了,原来家里的主食是面包、玉米和牛肉,爸爸还能经常带回来几瓶齐瓦卡最爱的可乐和弟弟喜欢的香肠。自从爸爸被警察局开除后,齐瓦卡和弟弟最爱的东西就没有再见到过了,牛肉和面包渐渐地也没有了,替代的是木薯粉和土豆。
第三个改变是一个多月后,家里的食物分量明显减少了。奶奶和妈妈轮番和爸爸吵架,她们都认为高斯塔不该在家里睡觉,而应该去找工作,挣钱养家。在反复争吵也不能让高斯塔起床的情况下,瘦小孱弱的爷爷出门了,他去电信局进了一些电话充值卡,拿到公路上,在车流中兜售,每天能挣点钱贴补食物开支。
可家里的人太多,每天能买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妈妈不得不出马,每天大清早去市场上进一大塑料盆香蕉、木瓜,把这些水果顶在头上,去市中心繁华的地段沿街售卖。
又过了一段时间,更大的改变发生在了齐瓦卡和弟弟的身上。那天早晨,齐瓦卡和弟弟刚走进学校的大门,迎面被科罗索校长拦住了。
科罗索校长拦下了齐瓦卡和他的弟弟:“你们俩,三个多月没交生活费了吧?你们班级老师桑果斯桑果小姐还一直想瞒着我呢!学校可不是政府救助站,你们必须先交生活费才能上学。”
上不了学,弟弟很高兴,他最不爱记那些生涩的葡语单词了。可齐瓦卡却有些失落,他喜欢上学,因为他想找份好工作,分担妈妈的生活负担。以前齐瓦卡最喜欢足球,做梦都想踢足球,有时间他就会守在家里那台小电视机前面看球赛;他们班上同学有个足球,每次下课全班几十个同学抢着踢,齐瓦卡难得踢到一次。现在齐瓦卡的理想是当一名司机,他喜欢那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
晚上,齐瓦卡跟妈妈说了学校的事,还说了想去公路上卖瓶装水的事,这是齐瓦卡白天在公路边上看爷爷卖手机充值卡时想好的主意。近几年罗安达进城的几条公路越来越堵,上下班高峰时段汽车远没有人走得快,所以公路上满是卖小商品的人。齐瓦卡蹲在公路边看了一下午,爷爷只卖了四张充值卡,但卖冰水和卖饮料的人却卖出了一大袋。所以齐瓦卡打定主意要去卖冰水和饮料。
妈妈心疼地看了看齐瓦卡,从钱袋子里找出几张皱皱巴巴的宽扎交给了齐瓦卡。
第二天天刚亮,齐瓦卡叫醒了弟弟,他们一起去市场上买了十几瓶纯净水,装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袋子里装一些冰块,就算是冰水了。齐瓦卡背着冰水,弟弟在后面帮着托一把。到了公路边,齐瓦卡让弟弟守着塑料袋子,自己手里拿了几瓶水去公路上卖,卖完了再回来取。很快十几瓶水卖完了,他们又去市场上进水,如此往复,他们一天跑了三趟市场,卖出去五、六十瓶冰水。中途实在饿得不行了,齐瓦卡狠心买了一个已经风干了的面包和弟弟分着吃。
齐瓦卡和弟弟第一次卖水就赚了不少钱,他们满心欢喜地回家,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可从傍晚等到天黑妈妈都没有回来,这在以前是没有发生过的,妈妈每天下午回家都很早。
天完全黑了,奶奶把高斯塔从床上拉起来,要他去找自己的老婆。高斯塔迷迷糊糊地弄清楚了情况,也许他也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家门,去找自己年轻漂亮的老婆。
接下来几天,全家人出动,跑遍了大半个罗安达市和所有亲戚家,妈妈了无音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家人在焦虑、担心和思念中度日。
有一天晚上,高斯塔回来得早一些,爷爷和齐瓦卡兄弟俩卖完东西刚回家,高斯塔咧着大嘴笑着,摇头晃脑跳着舞进了家,在狭小的房子里依然摇晃着说:“我找到工作了,我要去一家中国大公司跟老板开车去啦!”
高斯塔的话仿佛是一个炸雷,在屋顶炸开了。一家人愣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大家都跟着高斯塔摇晃起来。
第二天,高斯塔穿着那套没有肩章的警服和铮亮的棕色皮鞋去上班了。
高斯塔的老板叫午丁,身材和他差不多,皮膚黑黝黝得能赶上黑人。高斯塔求职时,午丁对高斯塔当过警察的经历颇有兴趣,便录用他帮自己开车。他只对高斯塔提了一个要求:“你要保证我上车就能走,出门能安全。”
高斯塔爱车,午丁也爱车,两个人脾气对路。赶上吃饭的时候,如果在公司,高斯塔就和保安一起吃,如果在外面餐馆吃饭,午丁就让高斯塔自己点餐,想吃什么点什么。在餐馆吃饭的时候,午丁总让高斯塔多点一些肉食,吃不完打包带回家去,因此隔三差五齐瓦卡和弟弟总能吃到牛肉、鸡腿之类的美食。
收入有了保障,一家人的食物渐渐丰富起来。高斯塔每个星期能休息一天,休息的时候他也习惯了一天三餐按时吃饭,这是高斯塔在中国公司工作后改变的第一个生活习惯。
两年后,就在高斯塔准备和新认识的女朋友结婚的时候,厄运再次降临。
在安哥拉雨季快要结束的一天晚上,高斯塔下班回家,感到浑身无力,四肢关节疼痛,有些低燒。第二天早晨想起来上班却起不了床了,视线模糊,鼻子流血。爷爷感觉不妙,赶紧把高斯塔送到医院,在医院住了两天,高斯塔不治身亡。
几个邻居和亲戚挤在高斯塔的小棚屋里,大家围着高斯塔的遗体,与他告别,为他的灵魂送行。
高斯塔家的房子是土坯垒起的小棚屋,三十多平米分成里外两间,屋顶原本盖着石棉瓦,时间久了,石棉瓦风化后被雨水冲刷出许多的小洞,为了遮雨,石棉瓦上面又铺了些泡沫和塑料布,下雨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难免到处漏水。
天快黑的时候,望着外面乌黑的积水发呆的齐瓦卡看到有一辆高大威猛的越野奔驰车从路口艰难地挤了进来,他正好奇呢,越野车却一直开到了齐瓦卡家的门口,车门对着大门停下来,从车里下来一个黑人、两个中国人。三个人进到屋里,一屋子的人感到愕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中国人,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狭小的屋子里。
两个中国人走到高斯塔的遗体前,先鞠了三个躬,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国人围着高斯塔的遗体走了一圈,然后俯下身,亲吻了高斯塔的额头。一屋子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中国人会去亲吻一个黑人的遗体,传说中他们是最怕疾病传染的啊。
陪中国人一起进来的那个黑人对坐在高斯塔遗体旁的两位老人说:“你们是高斯塔的父母亲吧?”见两位老人点头,接着说:“这是高斯塔的老板午丁董事长,特意来吊唁高斯塔的。”
午丁打开手上拿着的一个黑色小包,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齐瓦卡的奶奶说:“高斯塔是我的司机,他给我开了两年多的车,是我的好兄弟。”说着他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奶奶:“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大家又一次感到了惊愕,没想到这个中国人的葡语讲得这么“土”。奶奶把高斯塔和他的弟弟叫到午丁面前说:“这是我的两个孙子。”
午丁看到高斯塔精瘦单薄,穿着一件皱皱巴巴已经看不出颜色的T恤衫,破损的短裤,一双拖鞋已经磨损得看不出边沿了。齐瓦卡的弟弟瘦骨嶙峋,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兄弟俩有一点倒是惊人的相似,都有一双清澈、纯净的圆而大的眼睛。
午丁抬头仔细看了看屋子,对高斯塔的家人说:“过几天我让人帮你们把房子翻修一下。”
午丁上车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愕然!
大约一周后的一天早晨,齐瓦卡兄弟俩准备去公路上卖水,门口忽然来了十几个中国人。领头的一个留着长头发的高个子对要出门的齐瓦卡说:“午董事长让我们来把你们的房子翻修一下,你们有什么要求没有?”
十几个中国人立即行动,他们先把屋子里的家什物品全部搬出来,放在屋前的空地上,然后连推带拆,几下就把个小棚屋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原有房屋基础上整理好地基,一个小个子中国人开着一辆小翻斗车,把停在路口大货车上的机砖、铝合金门窗、钢管、波形瓦、水泥砂浆等建筑材料一趟趟运过来,十几个中国人分工协作,配合默契地干开了。
站在一旁的齐瓦卡、弟弟和爷爷奶奶看傻了眼,一点也帮不上忙。
齐瓦卡很快被一个砌墙的泥瓦工吸引了,这个泥瓦工看着年纪不大,胖胖的挺着小肚腩,下颚留着一缕稀疏的胡须,嘴里叼着烟卷,手里拿着一把泥瓦刀。只见他右手拿着泥瓦刀从小桶里挖上一坨水泥砂浆,铺在机砖上,左手拿起一块机砖,在手里掂一掂,压在水泥砂浆上,上面的砖与下面的砖对齐了,再用泥瓦刀把在砖上磕两下,把砖压实,多余的水泥砂浆从砖缝里挤出来,就用泥瓦刀刮起来放在砖上,再重复着砌下一块。
小胖子泥瓦工动作麻利、连贯,铺水泥砂浆和掂砖的时候两只手划出美丽的弧线,把齐瓦卡看呆了。
小胖子泥瓦工砌了一排砖后,用手捏一下口里叼着的烟卷,使劲吸一口,吐出几个烟圈。他抬眼看到正盯着自己的齐瓦卡,招手让齐瓦卡过去,对齐瓦卡说:“好玩吧?你来试试!”齐瓦卡听不懂中国话,见他把泥瓦刀递给自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接过泥瓦刀,学着铺水泥砂浆、砌砖,可机砖在齐瓦卡手里一点都不听使唤,歪歪扭扭地总是和下面的砖对不齐。小胖子泥瓦工笑了,齐瓦卡羞涩地把泥瓦刀递给小胖子泥瓦工,然后站在旁边给泥瓦工递砖。
齐瓦卡一边递砖一边想:这泥瓦工太神奇了,居然能把墙砌得这样平整美观!而且砌墙的每个动作都这么优美,比倒地射门的足球动作更迷人,比开车飞驰的感觉更动心,我长大后一定要跟中国人学泥瓦匠的手艺。
太阳落山的时候,房子完工了,清一水的砖墙,砖缝错落有致,原木大门厚重规整,铝合金窗户宽敞明亮,天蓝色的钢制波形屋面在晚霞中更加艳丽。
雨去旱来,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齐瓦卡和弟弟照常在公路上卖瓶装水。站在路边的弟弟忽然朝齐瓦卡喊道:“齐瓦卡,中国老板!午老板!”
齐瓦卡朝弟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爬虫一样的长长车流中,一辆高大威猛的奔驰越野车格外显眼。这种车在罗安达很少见,就是整天在公路上卖水的兄弟俩也难得见到。
齐瓦卡迎着车走了过去,车窗太暗,他不知道里面坐着谁,便轻轻地敲了一下车窗。车窗打开,齐瓦卡一眼就认出了只见过一面,现在还戴着墨镜的午丁,因为他黝黑的皮肤、露出头皮的短发让人过目不忘。
午丁没有认出拿着水的齐瓦卡,他对齐瓦卡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矿泉水瓶说:“我有。”
齐瓦卡还是想把水递给午丁:“送给你喝的,不要钱!”见午丁疑惑地取下墨镜,齐瓦卡解释说:“你是我爸爸的老板,帮我们盖了新房,我们十分感谢你!”午丁恍然大悟道:“你是高斯塔的儿子?”见齐瓦卡点头说是,午丁说:“你在卖水啊?怎么没上学呢?”齐瓦卡黯然地解释说:“爸爸去世后家里没有人挣钱了,没钱交学校的生活费。”
说话间,前面的车子开始移动了,午丁打开车门,让齐瓦卡上车,齐瓦卡抬头向弟弟使劲招手,弟弟背着装着水的塑料袋,磕磕绊绊地跑了过来!
齐瓦卡和弟弟上了午丁的车,感觉一阵凉爽,不禁打了两个寒颤。哥俩仔细观察车内的环境,立马感觉不自在起来,浑身泥土的哥俩坐着和靠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团泥印。看着拘谨不安的哥俩,午丁和蔼地说:“没事,脏了能擦干净啊。”
车子慢慢地往前挪,午丁在车里仔细询问了齐瓦卡家里的情况,心情越来越沉重!
午丁把齐瓦卡兄弟俩带回到自己的驻地,车子停在别墅前。午丁打开车门,齐瓦卡刚下车,立马看到两只凶猛的大狼狗低吼着直扑上来。齐瓦卡惊恐地尖叫一声。午丁连忙拦住狼狗,大声呵斥道:“停停停!这是我的新客人,不许撒野!”两只狼狗望着依然惊恐的兄弟俩“汪汪”的叫了两声,转过身来用尾巴扫了扫齐瓦卡,表示友善地接受了这两个新客人。
兄弟俩抓着午丁的手,紧靠着午丁,走进了别墅的大门,紧张的心情才算放松下来。
午丁直接把兄弟俩带到浴室,让他们脱光了衣服,打开淋浴器,然后教他们用沐浴露洗澡。
洗完澡,午丁拿来自己的圆领衫和短裤给哥俩穿上。吃午饭的时候,餐桌上聚集的中国人逗这兄弟俩开心。看着狼吞虎咽的兄弟俩,午丁问道:“齐瓦卡,你们两个给我当儿子吧?”齐瓦卡感觉很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满嘴食物的弟弟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好!你就是我们的中国爸爸!”
饭后午丁带着齐瓦卡兄弟直奔Belas,这是刚刚入驻罗安达的一家国际品牌连锁超市,齐瓦卡和弟弟是第一次走进这样豪华气派的超市。午丁推过来一辆很大的购物车,对兄弟俩说:“喜欢什么就拿了放在车上。”说着就到超市外面去接电话。
齐瓦卡和弟弟推着车,穿行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看花了眼。犹豫再三,弟弟拿了一包香肠和一盒鸡蛋,心满意足地对齐瓦卡说:“这不多吧?”齐瓦卡说:“够你美几天的了。”齐瓦卡拿了两瓶可乐,他想起了爷爷奶奶,又和弟弟一起拿了四个大面包。
午丁又到服装区给兄弟俩每人挑选了两套衣服和一双运动鞋。兄弟俩第一次穿上漂亮的运动鞋,穿上就不想脱下来,午丁让他们直接穿着去结账。临走时,齐瓦卡兴奋地抱着一只足球,央求午丁说:“我能要个足球吗?”午丁挥挥手,潇洒地说:“带走!”
午丁把齐瓦卡兄弟俩送回家,对爷爷奶奶说:“高斯塔是我的好兄弟,他不在了,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是他们的中国爸爸,以后你们一家的生活由我负担。”爷爷奶奶四目相对,连声说:“中国爸爸好!中国爸爸好!”
午丁拿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交给奶奶说:“明天就让他们去上学吧,等他们长大了就去我的公司工作,没有文化可学不了技术啊!”
看到一家四口欢欣雀跃的样子,午丁笑了!
第二天,当齐瓦卡兄弟俩光鲜地出现在学校的时候,引来一片欢呼声,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哥俩身上,科罗索校长更是像看到外星人一样,先是鼓圆了眼睛,然后张开双臂拥抱了齐瓦卡:“齐瓦卡、齐瓦卡!几天不见,你在哪里发财了?”齐瓦卡兴奋地说:“我有了个中国爸爸,他是我爸爸的老板!”
齐瓦卡的话又引来一片尖叫声、口哨声!
下午放学的时候科罗索校长让桑果斯桑果老师把齐瓦卡请到了校长室。齐瓦卡第一次进到校长室,心里十分紧张。科罗索校长十分和蔼地请齐瓦卡坐到沙发上,自己紧挨着坐下,拉着齐瓦卡的手说:“跟我说说你的中国爸爸。”
提到自己的中国爸爸,齐瓦卡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便从高斯塔去世开始讲起,把他们家和中国爸爸交往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向科罗索校长和桑果斯桑果老师讲述了一遍。齐瓦卡讲完,科罗索校长和桑果斯桑果老师沉默了很久。科罗索校长站起身来,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转身对齐瓦卡说:“你的中国爸爸是个好人!是个伟大的人!我要认识他。”桑果斯桑果老师也兴奋地说:“我也要认识他!”
科罗索校长再次拉着齐瓦卡的手说:“这样,我邀请你的中国爸爸访问我们学校,让我们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认识他。”
齐瓦卡向午丁转告了科罗索校长的邀请,午丁爽快地说:“我儿子的学校我一定要去看看的啊!下周二我就去。”
周二,午丁如约来到学校。见到午丁,科罗索校长和桑果斯桑果老师都感到十分地惊讶,他们无法从皮肤、头发、口音上确认午丁是安哥拉人还是中国人。午丁主动地拥抱了科罗索校长,桑果斯桑果老师主动拥抱了午丁。午丁打量着桑果斯桑果老师,十分欣赏地说:“你像你的名字一样充满着韵律,看到你、听到你的名字,仿佛听到了音乐的节奏。”午丁的夸奖让桑果斯桑果老师羞涩而兴奋,眼里闪着光芒,睫毛不停地颤抖!
科罗索校长和桑果斯桑果老师带着午丁参观学校,他们看了教室、活动室、食堂。整个学校只有一栋四层楼房子,门窗基本都坏了,教室里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上课的时候大部门学生坐在地上;食堂更是简陋,完全是苍蝇的大本营;教学楼前面只有一块很小的空地,算是学校的运动场,课间一大帮孩子在疯抢齐瓦卡的足球;运动场边上就是一条污水沟,从居民区流出来的生活污水在这里成为黑色的泥浆缓缓地流淌;学校的任何地方都充斥着恶心的臭味!
看到这一切,午丁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沉默良久,慎重地对科罗索校长说:“我愿意帮助你们把学校翻建一下,如果你们同意,我马上派人来做设计方案。”
科羅索校长大感意外,他原来只是希望齐瓦卡的这位善良的中国爸爸能给学校一些赞助,比如说赠送一些桌椅、家具什么的,没想到他慷慨得要翻修整个学校!
午丁的设计方案很快做好了,学校开工建设,学生放假三个月,老师和同学都欢欣雀跃!
学校宣布放假那天,桑果斯桑果老师跟齐瓦卡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的中国爸爸吧,他太迷人了,我要嫁给他,做他的安哥拉老婆。”在齐瓦卡的心中,桑果斯桑果老师是最美的小姐,她的身边总有一大群追求者,桑果斯桑果老师要是能嫁给自己的中国爸爸做老婆,多好啊!为了给中国爸爸一个惊喜,齐瓦卡让桑果斯桑果老师周六上午到齐瓦卡的家会合,一起去见中国爸爸。
周六上午,午丁派车来接齐瓦卡兄弟去过周末,桑果斯桑果老师也一同前往,齐瓦卡想捉弄一下桑果斯桑果老师,就悄悄地跟弟弟说:“等会下车的时候我们慢点下,让中国爸爸家的大狼狗扑上来吓唬一下桑果斯桑果老师。”
车开到午丁的别墅前,齐瓦卡和弟弟坐着没动,他们等桑果斯桑果老师先下车。桑果斯桑果老师打开车门,看到两条硕大的狼狗站在车旁。狼狗吐着长长的舌头,打量了桑果斯桑果老师一下,很温顺地走上来,靠在桑果斯桑果老师腿上,这一幕让齐瓦卡兄弟大失所望。
午丁应声从别墅里出来。他很快认出了桑果斯桑果老师,很高兴地说:“舞蹈般美丽的老师来啦,欢迎啊!”桑果斯桑果灿烂地微笑着主动拥抱午丁。齐瓦卡十分得意地对午丁说:“中国爸爸,这位美丽的桑果斯桑果小姐想嫁给你,跟你结婚!”
午丁听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在中国早结婚啦,我的女儿跟齐瓦卡一般大呢。”
桑果斯桑果听到后并不意外,她认真地说:“你在中国结婚了没关系,我只想做你的安哥拉老婆,跟你生几个安哥拉宝宝。”午丁也很认真地说:“那可不行,中国的法律不容许。”桑果斯桑果很失望,齐瓦卡也很失望,他们都不能理解午丁为什么拒绝这么美好的事情。午丁用手指刮了下桑果斯桑果的鼻子,说:“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啊!”
桑果斯桑果第一次到中国人家里,和中国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逗狗玩,还一起看了一部中国电影,虽然听不懂中文,但她第一次看到电影镜头里中国的人和事,感到十分的陌生和美好!看完电影又向午丁问了无数个关于中国的问题。晚上离开的时候桑果斯桑果感觉到不舍和失落,她热情地拥抱午丁,深情地亲吻午丁的面颊。
坐在回家的车上桑果斯桑果还沉浸在兴奋、不舍和失望中,她问坐在身旁的齐瓦卡:“长大后你会去中国吗?”齐瓦卡充满向往地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去中国看看,我要跟中国人学砖瓦匠手艺。”
2016年3月写于罗安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