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三篇
2017-05-11张艳霞
■张艳霞
小小说三篇
■张艳霞
小鸟
小鸟从没想过出名。
小鸟有自知之明。长相一般，家境一般，智力一般的小鸟俨然就是赵传歌中所唱的“……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小鸟毅然选择了平凡。初中毕业后上了所技校，技校毕业又找了份饿不死、撑不饱的活儿。一切都像小鸟想象中的平凡。
小鸟喜欢诗。他觉得诗像一位既漂亮又高贵的女孩，可望而不可及。小鸟喜欢在细雨蒙蒙的下午，捧一本诗集静静地倚靠在沙发上，细细品读，感受诗中的韵味。小鸟没想过当一名诗人，他从来不敢有那种奢想，只想随心所欲地去欣赏那些喜欢的诗。
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一切都像大多数人一般。家里不富裕，女人不免怨声载道，怪小鸟没本事，赚不了大钱。不像楼下的刘科长，楼上的马老板……小鸟丝毫未将女人的话放在心上。小鸟极其坦然，他知道自己只能是一只小鸟，永远成不了大鹰。平平凡凡，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诗读多了，小鸟难免手痒，便随写了几首。写完了，不断修改。折腾了一整天，小鸟觉得还是不满意，随手将诗扔在书桌一角。一周后，他意外收到省报文艺副刊头条隆重推出小鸟的几首诗，还附编者按。稍后寄来不多不少的汇款单，可以为自己和女人好好买些鱼肉了。小鸟有些兴奋又有些疑惑，直到女人偷偷笑出声来，小鸟才恍然大悟。
接着是省报、市报及一些知名诗刊的竞相约稿，为了应付，或者是别的一些什么，小鸟开始熬夜写诗，寄出去后，如约而至的是雪片般飞来的一张张汇款单。小鸟信心大增。又写，给一些国内著名刊物投稿。又一一刊发了。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小鸟每月都会凭空多出数以千计的稿费。有时还会获个奖，又多拿几百块的奖金。女人一摸到钱，会喜笑颜开，一再夸小鸟，又鼓励小鸟再写，多写。小鸟暗自偷笑，笑着嘀咕：女人呐！
就这么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地写了几年。小鸟也发了近千首诗。小鸟本人也被一些著名报刊誉为先锋派诗人。小鸟也经常收到一些报刊杂志的邀请函，去参加什么笔会。小鸟只是笑，笑完便随手塞进抽屉里。就连省作协寄来的会员表，也未能例外。
小鸟从未想过成名，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有些事又由不得小鸟选择。市文联创作研究室来了几位领导，专门来请小鸟去当专业创作员，并答应解决户口、住房等等问题，条件蛮优越的。小鸟本想拒绝，可女人抢着答应下来。有外人在，小鸟从来不会和女人吵嘴。
等他们走了，小鸟没说什么，女人倒怪起小鸟：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呀，天大的好事你就这么放走啊！
小鸟想解释，女人闹起来：这件事我拿定主意了，平时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难得让我做一回主……
小鸟看女人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沉思着。
调到市里，正儿八经地坐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写诗，小鸟还真不习惯。
女人倒是屁颠屁颠地到处转，逛街、买衣服。
小鸟发现自己真的完了。憋着劲挖空心思去写，到最后，留在纸上的，一片平庸。
寄给市报、省报，都给退了回来。
一个月，小鸟颗粒无收。小鸟越来越消瘦。
市文联领导失望了。
小鸟又回到了从前的小天地。女人还是整天不停抱怨着。小鸟却极其坦然。
唯一改变的，就是小鸟现在已不读诗，也不再写诗了
偶尔有空时，小鸟会翻翻报纸，看到上面的诗，小鸟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翻而过。站起身去看天空，好久没有鸟儿飞过了。
阿姨你好
我是在小区楼下看到那个老太太的。这是我搬到新房的第一天。我住5楼，在走下楼的三楼碰到的老太太，她正好站在门口，穿得不错，精神也不错，由远至近地看着我。老太太说，小伙子你好，刚搬来？我说，阿姨你好，是啊我今天第一天。老太太说，好啊好啊，你知道吗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在澳大利亚，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他们经常给我寄钱，他们给我寄的钱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们说不要寄那么多的钱。不知道怎么地，老太太突然扯到了这一句，我只能附和地说一句，阿姨，祝贺你有那么大出息的儿子们啊。老太太朝我笑笑，喜笑颜开地走了。
隔个几天，我路过小区的停车棚，那里摆了五六张桌子，有好多老头老太太们坐着或站在那里，打着牌或看着牌。我看到了那个老太太，她似有些落寞地站在那些人之外，有些游离的感觉。我走过去时，老太太正好看到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缘于礼貌吧，我还是打了个招呼，说，阿姨你好。老太太听到我叫她，有点看到救星的感觉。老太太赶紧走近了我，说，小伙子你好啊，你知道吗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在澳大利亚，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他们经常给我寄钱，他们给我寄的钱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们说不要寄那么多的钱。老太太莫名奇妙地又说了这么一句，而且连丁点停顿也没有。我还是附和地说，阿姨，祝贺你呀。老太太朝我笑笑，似又有些骄傲地朝身后的老头老太太们看了一眼，走了。
还有一天，我在马路上闲逛，经过一个修鞋摊，听见那里有人在吵架。声音有些熟悉。我凑进去看，竟是三楼的老太太。老太太说，……你以为你坑我我不知道吗？就修那么点怎么要10块钱……修鞋的老头说，修的时候我和你说清楚了。老太太说，你明明说是8块钱的，我记得的。不是我没钱，我是不想给你骗！我看着那老头，说，老师傅，我说句公道话，不管是谁记错，两块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我又说，你现在这边吵，一来影响了你的生意，二来别的想修鞋的人以后还敢来修鞋吗？老头想了想，说，算了算了，我不计较了，你走吧，走吧。人群散去，老太太和我一起往小区走。走了有几步，老太太回过头，说，小伙子，谢谢你。我说，阿姨你别客气。老太太说，你知道吗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在澳大利亚，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他们经常给我寄钱，他们给我寄的钱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们说不要寄那么多的钱。老太太猛不丁又来了这么一句。我附和着说，阿姨，祝贺你呀。老太太朝我笑笑，屁颠屁颠地朝前面走去。
再一天，是一大早，我拿着包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赶着去上班。快要走过三楼时，门突然打开了，那个老太太捂着肚子，一脸的煞白。老太太虚弱的声音：小伙子……我刹住了向下走的步子，说，阿姨，你怎么了？老太太说，我肚子疼，特别地疼……人命关天，我赶紧打了120。五分钟后，救护车来了，载着我和阿姨去了医院。在路上，我给公司打电话请了个假。是急症，幸亏送得早。一系列的救治之后，老太太被推进了病房。老太太一脸感激地看着我，说，小伙子，谢谢你，今天多亏你了。对了，耽误你上班了吧？我说，阿姨，没关系的。老太太说，你知道吗我有三个儿子……我说，……一个在澳大利亚，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他们经常给我寄钱，他们给我寄的钱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们说不要寄那么多的钱。我们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完了这句话。说着话，老太太不知怎么地，眼泪就掉下来了。
米粒
米认识粒时，米是刑警，粒是商场售货员。
原本，他们是不可能认识的。茫茫人海，相遇何其困难。
却是米救了粒。粒半夜下班回，经过一个漆黑的巷口，被两个突然跳出来的流氓给围住，撕扯着她欲行不轨。粒使劲撕咬，拼命挣扎。在这关键时刻，米像天神般出现了。米三拳两脚地打跑了流氓，将粒送回了家。
根据工程海域近十年的实测水文资料[6-9]，烂沙洋海域潮汐周期为12 h，且涨潮与落潮过程流速呈镜像分布。工程海域为太平洋两大潮波系统辐合交汇区域，综合南通外海岸略微内凹的地形阻挡作用，工程外海区域潮波呈辐射状旋转流。在沙洲之间的狭长海道，水流流向受潮汐影响，呈往复流状态。工程海域潮位特征值见表1。
米算是救了粒一次。粒也知道了，米是刑警。粒心忧接下来，一个月内有半数是夜班。粒就求助于米。米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米看着浅笑兮兮的粒，甘愿做了护花使者。
米人高马大，但长相一般，粒身材苗条，却很漂亮。于是，当有一天，粒提出带米去她家时，米拒绝了。米明白粒的意思。但米觉得自己配不上粒，再则他是刑警。刑警都是刀尖上行走的人。
粒却毫不在意，没事就拽着米到处去玩。
一次，米粒一起去玩蹦极。蹦极是个很刺激、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一项运动。米说，我要感受一下你们做刑警的生活与感受，以让我更能学会爱你。粒不顾米的阻止，毅然地从蹦极台上跳了下去，满脸惊恐又浑身颤抖地在橡皮条的拉开、绷紧、弹起中看着米。粒恐慌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当粒满是泪花地玩完蹦极回到米身边时，米落泪了。米使劲抱住了粒。
以为能称心如意地一起步入婚姻殿堂。有一天米却平白无故发脾气，还板着个脸说分手。粒委屈地哭了。米却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前，粒只要一哭，无论是谁的错，米都会主动认错。看着米越走越远的背影，粒哭得更凶了。
好久，没米的消息。粒给米打电话，总是不通，或是不接。
那一天，有点意外，粒在市报头版上看到了米的头像，内容是米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却蓄意在夜总会耍流氓，责令开除公职并拘留。
渐渐少了米的消息，粒去找米的同事打听米的事。同事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米变了。第二句，你是个好姑娘，米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粒还是不死心。但米就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时间一长，粒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但还是免不了去打听米的消息。
但粒半夜下班还得有人陪。同事平自告奋勇做了护花使者。平除了下班作陪，还在工作上帮助粒，甚至在生活中关心粒。
慢慢走出失恋阴影的粒发现了平对她的好。但粒还是忘不了米，与平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平不气馁，照顾粒依然无微不至。粒终于深受感动。
在一个阳光分外明媚的日子，满脸幸福微笑的粒牵着平的手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当粒的肚子渐隆起，每天幸福地在阳光下笑时。忽然又有了米的消息。粒发现，自己始终都想念米的。
消息还是来自于市报，新闻内容是：警察米卧底年余，破获要案。新闻旁，是米如同往日般微笑的照片。
那天，平陪着粒去医院做产检。粒是在医院报架栏的一份报纸上看到的这则新闻。粒终于明白了米离开自己的真正原因。医院的对面正好是公安局。粒做完产检走出医院大门时，公安局里正燃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拉起了一长条的红色横幅，在阳光下闪着亮亮的光：向人民警察米学习！
粒的眼前也亮亮的，还抹了一把。
平小心搀扶着粒，没看对面。
平关切地说，老婆，怎么了？
粒摸了摸肚子，轻轻地说，阳光灼了我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