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性”与“向心性”:冷战期间中法外交进程及其启示
2017-05-09江凯
江凯
摘要:自冷战开始以来,中法关系发展历经波折却又屡创先例。在美苏两极结构的影响下,中法两国从两个“一边倒”逐步向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转型。凭借戴高乐与毛泽东对国际形势的正确认知与对本国外交政策的合理定位,1964年1月,中法两国实现和平建交。本文试图通过对法国的研究,梳理冷战以来中法关系发展的历史进程,以现实主义的视角分析与总结处于国际系统中的两个互动单元,即中国与法国在双边关系发展中所呈现出的特点——“离心”或“向心”趋势,并为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战略提出可行性的启示,这就是运用“离心”与“向心”理论,在所谓“意识形态”、“文明归属”、“伊斯兰世界”等新的体系层次影响下,积极发挥单元层次作用,突破体系的约束,求同存异,发展同不同国家的交往,以单元层次的作用对冲体系层次的反作用,实现发展中国国家的利益,实现中国的和平外交政策。
关键词:中法关系;独立自主;国际体系;结构与单元;离心性
中图分类号:D8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自二战结束以来,世界上形成了以美苏为代表的两大阵营彼此对抗的国际冷战格局,中法两国作为两大阵营中的次级国家,在双边关系的恢复与发展进程中始终受到所处阵营因素的制约,中法关系进展相对缓慢甚至处于对立状态。20世纪50年代,随着涉及国家利益冲突的和平解决,两国关系走入正常化进程,频繁的民间往来与高层接触为中法两国正式建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两国相对于各自阵营的离心性与本国领导人独特的外交思维使得中法关系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尽管曾经存在中国国内“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革命外交与法国“五月革命”等阻碍因素,两国关系始终处于总体趋势上的正向发展。
本文通过梳理对冷战局势开始以来中法两国外交历史进程,将这一时期中法关系大致总结为四个阶段:对抗期,缓和期,确立期与调整期。在回顾这四个历史阶段的同时,本文也探讨了对于中法关系进程影响较大的几个因素,试图对两国关系发展的特点加以总结与解析。在此基础上试图总结它对当今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的意义与启示。
一、冷战时期中法关系的历史回顾
(一)对抗期(1944-1954):关于法国的殖民政策
随着冷战的开始,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同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逐步激化,对处于相应阵营内的次级国家间的关系也产生了恶性影响。作为两大阵营中的次级国家,中南半岛地区是中法两国的冲突之所在,法国方面国内(殖民政策)与国际两个形势最终使得中南半岛地区成为两国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1944年,以戴高乐将军为首的法兰西第四共和国成立。作为仅次于英国的世界第二大殖民国,战后初期的法国始终坚持本国原有的殖民政策。1945年,盟军统帅部发布了日本宣布投降后的第一号命令:中南半岛及中国境内的日军军队,需向中国的蒋介石投降。[1]128蒋介石借此契机,以越南归属为条件力促废除中法以往不平等条约。然而,随着国共内战以来国民党的节节颓势,法国政府于1946年12月单方面撕毁了法越协定,发动对越南的全面武装进攻,越南人民抗法战争爆发。
与此同时,20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法国国内经济倒退,政治形势严峻,1947至1958年间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共更迭了24届政府,对外政策难以保持应有的一致性与连贯性。国内政府的无力使得法国全方面倒向其阵营领导者——美国。具体体现在为了维护本国在中南半岛地区殖民地的利益,法国与美国在不承认新中国的一系列行动中保持一致,执行反华亲台的政策;同时,法方支持越南地方势力与中国敌对势力分裂中国的系列举动。与此同时,中国也实行了对苏联“一边倒”的外交政策,阵营间的固有矛盾加上两个“一边倒”的现状使得中法两国处于严重对立阶段。
两国间的对抗在越南抗法战争中得到进一步体现。对于资本主义阵营而言,虽然法国是中南半岛殖民战争的直接参与国,但英美两国同中南半岛局势也有密切的利害关系。美国国内所盛行的“多米诺理论”①使得美国政府决心插手与越南事务,以防止共产主义阵营的进一步扩张。1954年3月,越南人民军在中国派驻的军事顾问团协助下组织了奠边府战役并取得了辉煌胜利,成为越南人民抗法战争进入全面胜利的重要转折。
(二)缓和期(1954-1958):政府更迭与“日内瓦协议”
国内政府的更替与对外政策的转向为中法两国关系的缓和提供了可能。法国在中南半岛殖民地的失利推动了国内主战派拉尼埃政府的下台,随着孟戴斯-弗朗斯领导的新一任政府的上台,法国政府开始倾向于结束战争与达成协议。弗朗斯认为,当前法国的主要任务是恢复本国的大国地位与民族独立,因此要在殖民地问题上有所收缩,而重点应当转移到法国实力发展与欧洲地位的提升。
1954年5月8日起,日内瓦会议开始讨论恢复中南半岛和平问題,而越南奠边府大捷则推动了中南半岛和平问题的解决。7月21日,各方最终通过了《日内瓦会议最后宣言》。“日内瓦协议”则是《宣言》和在此会议基础上停止中南半岛地区敌对行动的三份协定与有关文件的总称。然而美国对于此协议心怀不满并拒绝正式参加,使得这一系列协议的效用性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了。日内瓦协议的签订以及新一任法国政府的上台意味着阻碍中法关系进程的中南半岛问题逐渐淡化,为中法两国的进一步交流与双边关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三)关系确立期(1958-1964):民间推动与外交斡旋
1958年6月,戴高乐重新执政,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终结。同年10月,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正式成立,戴高乐担任首任总统职务。他一直不满于第四共和国时期法国对美国的依附地位以及对德国采取的绥靖政策,意识到不能坐视宿敌德国的重新武装。因此,“重振大国地位”与“独立自主”成为了戴高乐执政时期的外交基本方针。
与此同时,戴高乐也十分重视处理同正在崛起的中国的关系。1964年,中国代表访问法国时,戴高乐曾表示“只有像中国这样的大国参与,建立世界和平才有可能。因此我们必定能够相互理解与相互协调。”②两国在对外政策上存在着一系列共同点,戴高乐政府希望通过中法关系的发展来制衡美国的权力,拉动中南半岛问题向法国的目标递进。另外,在重返东南亚的进程中,法国也难以忽视中国在此地区的带头作用。中国开阔的市场也成为法国接近中国的重要动力。[2]
在此背景下,1963年,法国前总理富尔秘密访华,表达了中法建立外交关系的主张;1964年1月27日,北京和巴黎发表了联合公报,标志着中法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作为第一个同中国正式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西方大国,中法建交标志着两国关系发展到了新阶段。
中法建交对中法两国都有着重要意义:对中国来说,这有利于中国加强同欧洲,特别是东、西欧地区的合作,化解了美国对中国的孤立政策;同时,法国也通过同中国建交,对美国西方盟主地位进行了一定程度地打击。
(四)调整期(1969-20世纪末):历届法国政府的对华政策
自戴高乐执政之后,法国对华政策都在相当程度上体现了历届领导人的对外政策思维,同时对中国地位的关注成为其对外政策的考量因素之一。
1969年,戴高乐继承人蓬皮杜上台,使得戴高乐对外政策的基本思想得到了继承,即坚持法国的独立自主地位,同时以灵活的方式处理同美苏两个大国间的关系,力争在美苏两强之外扮演国际社会的第三势力;密切与联邦德国的关系,推进欧洲一体化以提高法国的国际地位。[3]1973年9月,蓬皮杜访问中国,成为西方大国中第一个应邀访华的国家元首。
1974年,吉斯卡尔·德斯坦继任,成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第一位“非戴派”总统,他摒弃了戴高乐时期的大国梦,追求世界的多极化进程,并提出了“世界主义”理论,③认为多极世界正取代美苏两级,法国要居于中等国家的前列,成为仅次于超级大国的强国,并处于地缘政治的中心,而不断崛起的中国使得其可能成为世界中的一极。因此法国必须处理好同中国的双边关系,1974年,德斯坦破例出席了中国驻法国大使馆举行的国庆招待会。作为回应,邓小平接受法国邀请对法国进行了正式访问,这也是中国领导人首次访问西方国家。双方决定成立中法经济贸易混合委员会,并签订了设立领事机构的协议,在上海和马赛互设总领事馆,中法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
1981年,社会党领导人密特朗上台,重新追求戴高乐时期的大国地位,坚持民族独立,建设“全球性小型超级大国”。他深知法国国力有限,无法与美苏两个大国相抗衡,所以在国际舞台上必须做到独立自主。而中国作为平衡东西方关系不可缺少的筹码,是维持亚洲稳定与和平的主要因素,也是法国推动南北对话合作的重要伙伴。法国需要在战略、政治上借助中国反对两极格局,推动多极化;在东南亚地区继续发挥法国的应有作用也需要得到中国的支持;同时法国期望进一步打开中国巨大市场,谋求以良好的政治关系促进经济贸易联系,使自己在国际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1983年,密特朗应邀访华,就东西方关系、南北关系、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同中国领导人交换了意见。20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法关系因北京政治风波与法国对台军售问题又发生了系列波折。
二、现实主义视角下中法关系发展的两个层次
综合半个世纪以来中法关系发展的进程,我们可以通过两个层面来解释中法双边关系发展的特点。
(一)系统层次
根据华尔兹的结构现实主义理论,国际政治系统中单元的排列原则是分权的,无政府的,无政府状态是国际政治经久未变的特征,国际政治是一个系统,而系统由结构与互动的单元所构成。[4]6中法两国作为国际系统中的两个互动的单元,二者之间的互动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国际结构的影响,特别是处于美苏超级大国的两级结构之下。作为各自阵营的次级大国,中法两国在冷战初期的相互政策上明显受到了两级结构的干扰,基于共产主义阵营与资本主义阵营的对抗与美苏在背后给予的支持,两国在中南半岛地区的冲突与纠纷就体现出了这一点。
由于国际政治始终处于无政府状态,不存在国际利维坦在危急时刻為各国提供的帮助与安全保障,国家秉持着自助的基本行为逻辑,首要追求国家安全。在安全得以保障时,系统中单元间的实力分配推动了体系的变革。[4]103随着两国国内政治经济生态的稳定,两国实力位于所处结构中逐步提升,显现出相对于自身阵营的离心性,并尝试追求和维护自身在所处体系中的地位,推行独立自主的外交原则,这推动了两国间合作与建交的进程。
此外,虽然随着苏联的解体,冷战已经结束,但冷战格局仍旧存在,基于冷战格局的中法历史遗留问题与固有矛盾始终难以解决,这一点主要体现在法国对台政策与西方世界针对中国的人权问题方面。1991年,法国汤姆逊公司与台湾签约,向台湾提供6艘不配备武器的“拉斐特”级护卫舰,另有10艘由法国出售技术台湾制造;1992年,法国不顾中方的强烈反对,台湾又购买了法国达索等公司所出售的60架幻影2000-5型战斗机。[1]282对台军售问题体现出在旧冷战格局下,法国希望利用台湾问题牵制中国。鉴于中国经济发展与国力增长,法国作为西方大国之一,对台军售有屈从美国的战略意图,遏制中国的含义,这体现出了西方国家仍旧固守与推行冷战思维的特征。
(二)单元层次
在面对相同的国际体系压力之下,不同国家的反应却并不相同,这是结构现实主义在解释国家行为时所具有的弊病。[5]可以说,体系压力需要通过单元层次才能发挥作用,只有充分了解单元层次这一干扰变量,才能解释国家如何对外部刺激做出相应的反应。[6]而对于中法两国来说,单元层次的影响显然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来自体系层面的压力。新古典现实主义则引入国内结构这一关键变量:它仍将体系结构因素视为决定国家行为的自变量和首要因素,国内政治变量成为了传导、加强或减弱体系结构因素的中间变量。④对中法两国而言,首先,两国在国际体系中处于相似的地位,特别是在美苏两极体系中,都处于仅次于超级大国的次级国家。以此为基础的国内层面上,两国领导人所奉行的外交政策也具有同等级单元层次的相似性。20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两国根据国内与国际两方面的形势,都采取了对于各自阵营中的超级大国“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中国全面倒向苏联而法国则全方位倒向美国。后来,戴高乐与毛泽东相似的外交理念则使得中法两国间的合作成为可能:独立自主是中国外交的根本立场和出发点,争取和维护世界和平则是中国外交和中国对外战略的主要目标;与此相似的是,以戴高乐为代表的法国政府也始终在追求法国的独立自主与大国地位。
基于这种共有观念上的两国在处理国际问题上的外交政策自然也存在共同点:奉行独立自主原则的中法两国都反对超级大国所推行的霸权主义,作为反抗,法国退出了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而中国在同时期也拒绝了苏联赫鲁晓夫在中国设置长波电台与组建共同舰队的要求。1963年7月,中法两国也不约而同地拒绝签署美苏炮制的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坚定地走发展独立核力量的道路,力图打破美苏垄断。国内外交政策的相似性最终推动了中法关系的发展。
其次,从戴高乐时代起,法国政府外交政策的继承性维护了中法两国关系的稳定性。无论是戴高乐的独立自主原则,还是德斯坦的“世界主义”,亦或是密特朗所追求的建设“全球性小型超级大国”,法国的外交政策具有相当程度上的继承性与独立性。新古典现实主义代表人物沃尔福斯在其“均势认知论”中,强调了“被感知到的权力”(perceived power)这一概念,对法国而言,这种外交政策的延续源于法国领导人与精英集团对国际均势的认知,⑤对本国与国际体系中大国未来趋势的预期强化了当前的均势评估,因而加深了法国对独立自主目标的追求。这种基于独立自主原则上的外交政策使得法国方面在战略高度上始终将对华政策视为外交侧重点,将中国视作是其平衡东西方关系的筹码,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中法两国关系发展的稳定性,避免了作为超级大国的美苏对法国对华政策的恶意干扰。
最后,国家利益作为一国对外政策的出发点,我们不能忽视法国在发展双边关系中对自身利益的关注。根据现实主义的基本假定,国家是单一理性的相似行为体,在国际事务中以理性方式采取行动,追求安全和利益的最大化。[7]无论是早期的中南半岛殖民地问题,或是在反对霸权主义的进程中寻求盟友,或是在对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巨大市场的需求,都体现出作为理性行为体的国家关于权力计算的支配性思维。
三、离心性与向心性:对中国外交的启示
基于上文的两个层次,可以明显发现冷战期间中法关系同时具有的“离心性”与“向心性”趋势,二者都体现了作为单元的国家相对于自身阵营的倾向程度。自20世纪四十年代中期至冷战结束,中法关系总体呈现出“冷—热—冷”的格局,而两国双边关系的“冷热”则同其所处时期的国际格局中的权力分布与国内政治、经济状态呈明显的相关性。
就中法两国而论,冷战期间两国关系的发展同时受到国际体系与国内层次的影响。在冷战的两极格局下,体系层次明显强化了不同阵营国家的相似的、可预期的行为,处于各自阵营内的国家在整体上难以避免地显现出了对于体系的“向心性”;与此同时,从单元层次来看,处于不同阵营中的地位相似的单元,则体现出了“向心性”与“离心性”的二重轨迹,而这种不同的行为趋向则主要取决于单元层次的作用,特别体现于国内领导人特性、对外政策制定等方面。对于这一时期的中法关系来说,当系统层次,即美苏两极格局发挥主要作用时,中法两国相应的体现出了对于各自阵营明显的“向心性”,在现实中的两国关系则通常表现为“冷”的特点。然而,此时作为次要层面,国内不同的政治、经济生态则在一定程度上对这种“向心性”产生了强化或弱化作用。具体表现见表1:
国际体系的压力主要来源于现存的国际结构与国家在国际结构中所处的相对位置,而单元层次则主要包含国内政治、国家利益、经济发展、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等因素。我们假设,当国际结构对国家行为不存在影响时,国家对于国际结构的依附性为0,这种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于某些小国中。而表1则体现出当结构与单元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时,现存的国际体系对作为单元的国家行为的影响力的强弱,其中正值为正向影响,负值则为逆向影响。向心性越强,则国家行为就越受到整个国际体系的影响与制约;而离心性越强,则国家行為更多受一系列国内政治因素的影响。
以法国的视角为例,冷战初期,美苏两极格局形成,世界中的主要大国均有着“选边站队”的问题,资本主义阵营与社会主义阵营成为了衡量国家的指标,此时体系层次明显处于主导地位,作为资本主义国家的法国必然倒向美国,这是法国对于资本主义阵营“向心性”的根本基础。从国内层面来看,历经二战战火的法国,国内经济受到重创,政权更迭频繁,对外政策难以保持连贯,势必导致法国全方位倒向美国,这是国内层面对法国“向心性”的初次强化。同时法国又坚持其殖民政策,在中南半岛地区同中国的冲突不可避免,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对美国的依赖,使得其“向心性”得到二次强化。相应的,冷战初期的中国也存在以上对于苏联阵营的“向心性”特点,因此随着双方“向心性”的强化,两国关系的恶化必然是板上钉钉。
相反的,当系统层次的作用开始弱化,而单元层次的作用开始强化时,中法两国关系则明显显现出了回暖特征。此时两国出于国内层面因素,产生了相对于自身阵营的“离心性”,这必然对阵营归属产生弱化,同时也为两国关系的进一步发展产生契机。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两极格局由“美攻苏守”向“苏攻美守”转化,资本主义阵营对于体系内国家的制约力逐渐减弱;中苏关系恶化,中国对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忠诚度也相应减弱。与此同时,随着中法两国国力的恢复与经济发展,法国对于大国地位、独立自主的追求同中国不谋而合,同时两国领导人对于国际格局的独到见解最终促成了中法两国建交,并创下了中国外交史上的多个“首次”。⑥可以说,体系层次压制力量的减弱同国内层次力量的增长使得中法两国最终表现为对于各自阵营的“离心性”,并最终促成了两国外交关系的达成。简而言之,冷战期间系统层次的弱化同单元层次的强化作用一道,为中法建交打下了基础。
如今,两个层次的力量强弱对比又发生了进一步的转变。在戴高乐之后的历届法国政府意识到了重新追求世界一流大国的不切实际性,从而转向多极化进程,尤其体现在欧洲地区施行的欧洲一体化政策,试图以法德轴心为基点,促进欧洲一体化进程,使得欧洲“以一个声音说话”。相应的,欧洲作为西方世界不可割裂的一部分,欧洲一体化的推进则必然需要美国的支持,因此体系层次的作用对于法国而言再次受到强化,这也解释了在冷战末期法国同美国一道,在对中国人权问题的抨击与对台军售等方面再次保持了步伐一致。[8]关于系统/单元力量对比同中法关系表象的分析详见表2:
表2 关于系统/单元力量对比与冷战期间中法关系表象
强系统/弱单元 弱系统/强单元
对阵营的依附性 强向心性 强离心性
中法关系表象 关系变冷 关系回暖
体系与单元两个层次重要性的转化与中法两国双边关系的相对同步性为当前中国的进一步对外开放提供了有益的借鉴与启示。虽然冷战已经结束,但是国际社会中的冷战格局并未消散,意识形态的对立虽已淡化但仍旧发挥着影响。与此同时,一系列新的影响因素开始显现,如亨廷顿提出的文明冲突论,又以“文明”的归属强化了国际社会中的“内群体”与“外群体”认同,尤其是“西方世界”“伊斯兰世界”等不同文明区域的划分,使得体系层次的影响再度受到强化。[9]以历史经验的类比来看,当系统层次发挥主导作用时,中国同西方世界的“差异”使得中法双边关系往往走向下坡路。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对于体系层次的压力无计可施,相反的,中国应当积极发挥单元层次的作用,突破体系的约束,淡化“向心性”趋势,在“求同存异”的基础上发展同不同阵营国家间的交往。中国作为正在崛起的世界性大国,其发展必然越来越受到体系的压力,这就要求我们要发挥自身的长处,正如东亚地区国家对中美两国的二元依赖,中国可以以经济优势转化为政策导向,以单元层次的发挥化解体系层次的对冲。以国家间低层政治的技术性、功能性合作实现合作的外溢效应,将各国的政府、精英阶层逐步卷入,从而实现向高层政治的过渡。
注 释:
①多米诺理论,是由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首先提出,多米诺理论的基本框架可以
用一个简单的三段论加以概括:东南亚地区对美国至关重要,共产党对其中任
何一个国家的控制都会在该地区产生连锁反应并最终波及其他地区;目前东南
亚地区正面临着共产主义“扩张”的危险;所以美国要采取措施,在该地区全
面遏制共产主义。
②Charles de Gaulle,Discours et messages,p.215,1962-1965,Plon,1970.
③世界主义,指新型的大国关系将取代两个超级大国的统治,应该把推动建立一
个多种力量均衡而又互相制约的多极世界作为法国外交政策的重要目标。强调
世界各国相互依存,全球观点。
④徐其森,王英:《国内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研究综述》,《现代国际关系》,2012
年第9期;刘丰,左希迎:《新古典现实主义:一个独立的研究纲领?》,《外交
评论》,2009年第4期。
⑤William C.Wohlforth,the Elusive Balance:Power and Perceptions during
the Cold War,Ithaca&London: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3.
⑥唐小松:《外交政策理论建构的新发展—“新古典现实主义流派”评介》,《国
际论坛》,2000年第8期。主要提及新古典现实主义对现实主义关于决策者对
实力感知与国家机器力量的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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