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无情，才是孟买的情义

叶舒婧

“命运迟早会让我们相遇。”从斋普尔飞往孟买的一个小时里，我一直在默念这句话。如此强烈想去孟买的意愿，不是因为载歌载舞的宝莱坞，也并非心惊肉跳的贫民窟和洗衣工场，而是一部叫《项塔兰》的小说，和一间名为Leopold的酒吧。

孟買是另一个维度的印度，一尘不染的现代化大机场，干净得可以直接睡在地板上。背包客之间的口口相传很实际——孟买住宿太贵了。或许贵不过印度的硅谷班加罗尔，可是我们能选择跳过它，却不想错过孟买。

放下行李，立刻奔向不远处的Leopold酒吧。红色大招牌上挂满了白色小珠子装饰灯，底下全是涌进涌出的人，有一男一女的制服保安拿着“武器”把守在门口，凭空制造了一番紧张气氛。

它和我去过的任何一间酒吧都不同，桌子和桌子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密密麻麻挤满了大厅和地下室，侍者竟可以在其中游刃有余。衣着暴露的印度女郎和风度翩翩的印度男青年眉来眼去、神情颓废的金发男子大口灌着啤酒、貌似派遣员工的日本白领和鬼鬼祟祟的韩国游客鱼龙混杂，再加上我们3个饿坏了的中国人。我知道小说作者罗伯兹出狱后定居孟买，每个月会收到上千封读者来信，也许他会挑一个夜晚回这里买醉，说不定就是隔壁桌的醉汉？

来印度后，许多日思夜想的熟悉场景在眼前成为现实，惟独现在，站在小说中的Leopold酒吧门口，一切都复苏了：卡拉的湖绿色眼眸、矮个子普拉巴克的笑容、阿卜杜勒的勇猛善战、哈德拜的冷血睿智，还有林的深沉似海。内心某个角落的激动突然喷涌出来，这就是孟买啊，是惟一能让人同时保有“法国人、同性恋、犹太人、犯罪”四种角色的城市，隐藏一名逃犯，简直易如反掌。

Leopold的菜单和它的客人一样国际化，你能想象或想象不到的任何东西都会出现在上面，我们甚至点到一份北京炒饭，上面浇满了番茄酱、蘑菇、香葱和虾仁的混合物，几乎不见白色米饭，样貌极为凶残，在印度被视若神明的圣牛之肉也赫然在列。孟买生活着宗教观念极其开放的祅教徒群体，他们没有种姓之分，牛肉猪肉都吃，毫无拘束。

风卷残云后，我们立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穿过被各类小摊攻占的走廊，一分钟内，我已经经过了一家泰式按摩店、两间酒吧、三间印度餐厅和五间服装店，每一秒钟都会和来自十几个国家的人擦肩而过，穆斯林、印度教徒、锡克教徒、天主教徒，或者什么也不是。身份没那么重要，孟买是为欲望而生的。

贫富差距极大的孟买，金钱能买到的好处显而易见。我冲完舒服的热水澡，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这是来印度后第一次没用睡袋，睡得四肢极其舒展，也为此付出了全程最高的房价。

这里不再有瓦拉纳西的精神富足，也不再有乌代普尔的清心寡欲和普什卡的世外桃源，贫穷就是贫穷，毫无遮掩。就在酒店对面的废弃房子前，流浪老人睡在地上，门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里放着他所有的家当——一块破布和一双鞋。他睡得很香，我们经过时他浑然不觉，还打起了鼾。

人们贫穷但充满力量，世道黑暗但仍有希望，原来我内心的激动正来源于此。几十年过去，孟买还和小说中一模一样，最有情有义也最冷酷无情。

Tips

国际化大都市孟买的住宿资源丰富，但比北方城市更贵，如果预算充足，可以去体验著名的泰姬玛哈大酒店，由塔塔集团创始人建造，一晚住宿至少需要1400元。

贫民窟和宝莱坞是孟买的两大旅行特色，但不建议抱着猎奇的游客心态去参观贫民窟等地。如果要去，最好有当地人做向导，既保证人身安全又不冒犯当地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