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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国宝同仁堂

2017-05-08

中国-东盟博览(政经版) 2017年5期
关键词:药商同仁堂冯玉祥

长篇连载:国宝同仁堂

“又是什么好事儿,让我到日本当天皇去?”乐达义已经不信这位朋友有什么“好事”了。

“您还甭不信,这回真是好事。”那位朋友拉着他就走,“走,走,咱们到东来顺去说。”

“怎么着,是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呢,就讹我?”

“您想哪儿去了,这回是有人请客。”

“是不是要逼我当什么理事长,设下的鸿门宴?”

“哪儿能呢!这回准是好事,请客的还是您的熟人。”

乐达义被拉到了东来顺的一个雅间,这儿早有一个人在等他了。

“唷,赶情是您请客!”乐达义一见那人就乐了。

“怎么,没想到?”那人也笑呵呵地说。

原来,这人叫刘一峰,他的父亲就是在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坚守同仁堂,记录下侵略军罪行的刘辅庭。他的长兄刘翰臣曾经在裘绪斋之后接任同仁堂管生产的“大头”。而现在,刘一峰是百年老店“西鹤年堂”的老板了。

民国时期的西鹤年堂

“鹤年堂”创立于1405年(明永乐三年)。据传,创始人叫丁鹤年,是一位回族医药学专家,又是一位诗人。鹤年堂虽然开设时间早,但不是一脉传承,丁家之后又转手曹家、王家。1927年,刘一峰花了五万块银元买下了鹤年堂,成为第四家店东。因为乐家和刘辅庭的特殊关系,因此,两家老店有时竞争,有时合作,竞争中有合作,合作中有竞争,但无论怎样,都照顾着彼此的面子。

“怎么着,这回您又要组织请愿团?”乐达义问。

刘一峰摇摇手说:“我可没那瘾。咱们药行的,讲究的是对症下药,一病一方。现在的病症,请愿可没有用。”

这两位为什么提“请愿”的事呢?原来,这里头有一段掌故。自从清末西方医学传入中国之后,出于学术背景不同、文化传承不一和各方利益的冲突,以及某些政客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等原因,就引起了中医存废之争。这种争论曾有几次高潮。第一次是发生在民国元年(1 9 1 2年)。这一年,因为北洋军阀政府歧视中医、中药,在他们颁布的《医学教育规程》中,竟把中医药排除在外。中医药界为表示反对,曾组团赴北京请愿。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不仅拒收请愿团递交的请愿书,还发表废除中医中药的言论。虽然北洋军阀政府最后不得不作出让步,但仍然顽固拒绝将中医药列入医学教育规程。

民国十八年 (公元1 9 2 9年),为中医药的存废问题,再起波澜。这年二月,国民政府召开了第一次中央卫生委员会会议,在这个会上,通过了余云岫等人提出的“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作出了一系列岐视中医的规定,如:实行限期登记、禁止办中医学校等,目的是最终在中国消灭中医药。决议案公布后,全国中医药界一片反对之声,真可谓民愤难平。

当时,刘一峰正担任北平国药业公会主任委员,他就跑去和同仁堂商量对策。他说:“你们同仁堂在国药界的影响无人可比,你们领头,咱们去请愿,给国医国药争个公道。”

同仁堂的答复是:“政府如此歧视国医国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请愿是必须的,可这领头的事还是你们干,我们一定参加,并且不遗余力就是了。”

于是在刘一峰等人的带领下,同仁堂和北平医药界的请愿代表,找到了当时担任国民党中央常委的冯玉祥将军,递交了《全国中医药请愿团》的请愿书。因为当时的卫生部长薛笃弼是冯玉祥的老部下,因此,冯玉祥将军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冯玉祥将军很爽快地表示,他一定会全力支持中医中药。

与此同时,全国十五个省市的中医药团体组织联合请愿团赴南京请愿,并公推陈存仁等五人为代表,去见最高当局,强烈要求国民政府取消这个决议。在强大的舆论和社会各界的压力下,最后蒋介石不得不亲自出面解决。他匆匆地接见了五位代表,并且表示,他对中医中药“绝对拥护”。他说:“我小时候有病都是请中医看的,现在有时也服中药”。

这个短暂的接见虽然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但五人代表团总算不辱使命,达到了目的,因而受到了中医药界的好评。

据五人代表团的主要成员陈存仁先生回忆,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的抗争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当局“深恐得罪了冯玉祥”。可见冯玉祥的态度在这件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同仁堂向冯玉祥请愿,真是对了症。因此,在刘一峰的宴席上,乐达义才提到了请愿的事。

“你大老刘带头起事,功不可没呀。”乐达义说。

“嗨,我不带这个头,谁带这个头?不瞒您说,我心里有数,你们压根就不会带头。只是你们不参加,北平的药商就什么事也办不成。因此,我得先礼让一番,目的还是拉你们参加请愿团。”

乐达义一听,卜哧一声乐了,他说,“您还真把同仁堂琢磨透了。供奉御药的时候,同仁堂每遇到这类事,都是暗中操纵,自己决不出头。当年乐礼撂挑子,乾隆皇上张榜招别的店铺供奉御药,为什么没有一家出来揭榜?就是同仁堂暗中操纵的结果。现在虽是民国了,可是同仁堂在中军帐里坐惯了,去当先锋还真是不习惯。”

“是啊,你们同仁堂是‘帅’,我们不过是车马炮而已,可是现在‘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看来,我不得不充一回廖化了。”

乐达义听出来了,刘一峰又有事要找同仁堂了。他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问道:“是不是又有事要求同仁堂了?没关系,您只管说,谁叫咱们是世交呢。”

“您也不是外人,我也不遮着掩着了。”刘一峰说,“现在要推举‘药行商会理事长’。这把交椅本应当是你们同仁堂的,可是您不愿意干,咱们这药行总得有人出头露面为大伙谋利益吧?因此,我想……”

乐达义听到这儿,打断了刘一峰的话,“得,您别往下说了,我全明白。这个理事长您尽管干,我们同仁堂全力支持。问题是日本人那儿能不能过得去?”

“这您放心。”刘一峰说,“日本人那儿我去应付,只要您卖给我面子就行。”

“我们同仁堂只卖丸散膏丹,不卖面子。要说起面子,我们是看您的面子,才力挺您出任这个理事长的。”

“此话当真?”刘一峰将信将疑

“决非虚言!”乐达义斩钉截铁。

“不是诳语?”刘一峰仍不放心。

“句句当真!”乐达义的回答掷地有声。

“那好,我敬您一杯。”刘一峰举起杯说,“多谢您鼎力相助,往后同仁堂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事,万难不辞!”

“此话当真?”这回是乐达义问刘一峰了。

“句句当真!”刘一峰答得同样掷地有声。

“那,我就求您办一件事儿。”乐达义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又神神秘秘地说,“您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吗?”

刘一峰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就拿手里的筷子点着乐达义,嘿嘿笑着说:“您这是拿我开心,我要有这本事,何必等到今天。”

两人说完都大笑起来。不过,乐达义的笑里却含着更深层的意思。这个玩笑,他可不是随便开的。那些明明是汉奸,却又辩解自己是“身不由己”“曲线救国”的人,往往会正色说:“这玩笑可开不得!皇军到中国来是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八弘一宇’嘛,干吗要让人家走呢?”要不就是吓得脸都变了色,连连说:“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中日亲善,中日亲善……”

可是刘一峰听了这个笑话,反应却不一样。刘一峰是怎么想的,乐达义还真有点琢磨不透。不过,这个什么“理事长”的茅坑总算是有人蹲上了,同仁堂可以躲得远远的了,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散席后,那位朋友问乐达义:“怎么样,是好事吧?”

“嗯,还真是好事。”乐达义拍拍那人的肩膀说,“可功劳是人家大老刘的,归不到你头上。他要不蹲到这个坑上,我脱不了苦海,你也混不到这顿涮羊肉吃。”

不用当“理事长”了,乐达义觉得自个儿筋骨舒展、血脉通畅,混身上下清爽了不少。可是还没有高兴几天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日本兵骑着“电驴子”(摩托车),送来了一张帖子,那帖子很精致,却是日本风格,原来是一个日本大药商要来“拜访”他。

乐达义正纳闷,这个日本药商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刘一峰急匆匆地赶来了。经他一说,乐达仁才知道,那家日本药商想和同仁堂“合作”。

“这个日本药商先找的日军司令部,日军司令部又找的我。”刘一峰说,“他们开门见山就说,要和同仁堂合作。我问他们怎么个合作法。日军司令部的人说,这些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把同仁堂的东家找来,到我们这里谈,没有谈不成的。倒是那个日本药商还比较客气,他说,合作条件是很优惠的,对同仁堂只有好处。”

“那您怎么回复的呢?”

“我说,按我们中国的规矩,都是行商拜坐商。要是让同仁堂到你们司令部来谈,就是谈成了,中国商人也会说,你们这是不平等条约,不是有损大日本皇军的名誉吗?”

“怪不得送帖子的是骑电驴子的日本兵呢!”乐达义说,“那您说这事怎么办?”

“这您还没有主意吗?”刘一峰说,“要照我说,您的利益,您得保住了。同仁堂是中国药业的一面大旗,不能倒,可是对日本军队也不能硬顶,得智取。”

“说的是!”乐达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你这理事长还真的是为中国人办事。”

这时,有生人进来了,刘一峰立刻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打着官腔说:“您过奖了,我不过是当好这份差,别出岔子而已。”

刘一峰走后,乐达义越想越气。什么合作,纯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又想到了日本兵占领北平后的这些年,老百姓生活的悲惨和市面上的一片乱像。

1939年3月4日,日伪当局下令禁止银元流通,强迫老百姓换伪“联合准备银行”的“联合票”。当时是用一百块银元换一百零四元的“联合票”。打那以后,伪“联合票”就像坐滑梯的小孩一样,不断往下滑,也就是不断地贬值。因为“联合票”的画面是孔子拱手面对天坛的图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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